烈焰頃刻間噴湧而出,將人的皮膚烤成了赤紅。爆炸產生的粒子,摧毀了歸島上空的保溫膜,有紛紛揚揚的東西飄下來,粘在臉上,冷冰冰地。他們也被強烈的衝擊波震翻出去。沒有一絲希望的黎明,與奄奄一息的黑夜,瓜分了遠方的魚肚白,權洛穎從人堆裏爬出來,喑啞地望著那團猶在肆虐的火焰,身子失去意識綿軟地往下墜落,“媽……”


    “目前李攸燁是唯一知道時心軸下落的人,我們必須想方設法找到時心軸!”


    “可是她對歸島的記憶已全被抽走了,若要打聽到時心軸的下落,必須首先恢複她的記憶!”


    “奪憶針奪走的記憶,根本不能恢複!”


    “有一個辦法可以一試!”


    “什麽辦法?”


    “人體有自我恢複的功能,記憶也如此。我們隻要將她的部分記憶恢複,其他的細節,她就會慢慢的自我組織起來。”


    “那怎樣才能恢複她的部分記憶?”


    “可以故景重現的方式,讓她重溫發生過的場景,當然,這需要她記憶中最重要的人的配合!”


    會議室裏,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權洛穎。她正出神地看著窗外,那些紛紛揚揚的鵝毛像煮沸了似的,還在轉著圈旋轉。這是她十八年的記憶中,歸島第一次落雪。


    ……


    魯韞綺拉著權洛穎忿然出了會議室,一邊踩雪,一邊往家裏走。 狹長的玻璃窗,映著兩道潔白的影子,舉著黑傘,像極了一幅展開的水墨畫卷。會議室裏一幹人都在沉默,鍾毓鯉背著眾人,用手抵了抵鼻子,又轉過身來:“好了,今天就到這裏,大家都迴去吧!”


    “當初要奪記憶的是他們,現在要恢複記憶的也是他們,憑什麽最後爛攤子要我們來收拾,咱們不玩了,大不了大家一拍兩散!”魯韞綺站在門口,收了傘,猛地跺了跺腳,將白皮靴上的雪都震落下去,這一路上,她跺出的腳印比權洛穎的深兩倍,差點把腳給崴了。


    權洛穎沒說什麽,靜靜開門進去,入眼陌生的昏暗,刺了她眼睛一下,這才想起舉手,去壁上找了開關,點開。魯韞綺趕緊關上門,避免冷風吹進來。她穿了高腳的皮靴,一隻上麵就有好幾個鞋帶,解著解著,一個結莫名成了死扣,又去解下一個,又是死扣。她便一下子竄起來,抱著一隻腳使勁地拽:“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讓我看看!”權洛穎先把這跳腳的姐姐定住,彎□來,往耳後捋了捋頭發,開始伸手幫她解鞋帶。這時,劉速剛好從外麵搓著手進來,見兩人擠在玄關處,先愣了愣。


    “看什麽看,姐不能解不開鞋帶嗎?”


    劉速聽她語氣不善,知道她在會議室裏的火氣還未消,便賠笑說:“能,能!不過,你心裏有氣,也別跟自己鞋過不去,你看這一串亂麻,嗬嗬,我也來幫你!”說完便蹲□來,順手幫她解了。


    “喲,看不出來,你手還怪巧的!”魯韞綺氣哼哼地把靴子登了,拉著權洛穎站起來,劉速笑了笑,手無所謂地插口袋,“要不幹脆我也搬來,我看你們兩個住一塊,八成以後還要小穎照顧你!”


    “得了你,你剛才所看到的隻是意外,姐姐今個心情不好,你們倆先聊著!”她邊說著,邊丟下兩人,往裏間去了。不久,隔壁的隔壁傳來激憤的鋼琴聲。劉速抹了把汗,嘀咕道:“不至於吧,革命練習曲?”鬥破後宮,廢後兇猛


    和權洛穎麵對麵坐在沙發上,見她不停往手上嗬氣,心裏微澀,在如此暖和的屋裏,她也感覺到冷嗎?四下看了看,忙倒了杯茶,端給她暖手。小聲說:“韞綺姐當初就不讚成抽掉皇帝記憶,如今,咱們又提了這麽一個計劃,她惱火是理所當然的,不過,你也不用擔心,她心裏肯定是讚成的,隻是氣總要發泄發泄,過一陣就沒事了!”正說著呢,革命練習曲陡然一停,變成了溫柔的月光曲,劉速剛要詫異,忽又聽一陣連珠炮似的歌聲:


    “ive ‘em


    touch and tease ‘em kinda girl


    im the perfect type


    for one wild night


    yeah, i suffocate quick


    does that make me a bitch


    i dont really care, ”額頭瞬時掉了兩滴汗出來。


    “我知道,她其實是在生我的氣!”


    半響沉默,“其實,我想,她更多的是生自己的氣。在歸島,除了你,蕎姨和權叔最疼得就是她了。事發突然,她被拘禁,連他們最後一麵也沒見到,心裏肯定也難受!”


    劉速說著,自己的眼淚珠子卻掉了下來,連忙用掌心去抹,權洛穎遞過來一張紙巾,他伸手接過,看著她,有些不好意思:“經過這麽多事情,我發現,其實,我們這些人裏頭,你看起來最脆弱,卻是最堅強的一個!”


    “我並不堅強啊,我隻是知道,將來,還有機會見到他們的。隻要找到時心軸,修複好時光船,我們便能飛迴原世界,不是嗎?”


    劉速歎笑著搖搖頭,“是啊,你說的對,我們還有再見的希望!”將臉上的水跡擦洇幹,紙巾扔進垃圾盒:“對了,江後正派人到處尋找歸島的下落,如果要恢複小皇帝的記憶,她那一關肯定要過的!”


    權洛穎垂眸撫了撫小腹,淡淡說:“她會答應的!”


    兩人在沙發上坐了約莫三個刻鍾,隔壁的隔壁動靜終於停了。魯韞綺開門走了出來,頭發上冒著騰騰的熱氣,瞥了眼劉速:“留下來吃飯?”她用的是疑問的語氣,劉速識時務地拍大腿站起來,說:“我露兩手,讓你們嚐嚐我的手藝!”


    “好,待會驗收成果!”魯韞綺滿意地甩甩頭發,洗澡去了。


    洗完澡,劉速和權洛穎已在飯桌前坐了,笑著等她來。魯韞綺看著這暖心的畫麵,眼睛有些濕,咽了咽喉嚨,坐到椅子上,劉速給她盛了碗冰糖雪梨湯:“韞綺姐,這是我專門給你做的,你下午唱得那麽用力,不喝點湯,明天一定會變公鴨嗓!”


    “去死!”


    晚上,權洛穎正做在床頭看書,魯韞綺抱著枕頭來找她了。她看起來心情好了很多,權洛穎給她騰出個空。這姐姐一上來便湊她麵前:“看什麽呢?咦,《小蝌蚪找媽媽》,哇,這故事情節真是跌宕起伏,懸念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可惜太短了,看不過癮!”她笑著眯眯眼,縮到下麵去掀她的睡衣:“讓姨姨看看,小寶寶長多大了?哇,冒個尖尖了!手感不錯!”獨寵丫頭 廢材小姐要逆天


    權洛穎笑著扯下她的手,“癢!”


    “哎呀,再讓我摸摸嘛!嗯,真好!”魯韞綺一手撐著耳朵,一手不放棄地撫在她那微微凸起的小腹上,“你說,小燁要是知道,你的肚子裏有個她的小寶寶,會是什麽感覺?”


    權洛穎心中一動,並不出聲,然而眉眼裏全是掩飾不住的欣喜。


    魯韞綺抿嘴笑了一聲,“哎,真是又羨慕又嫉妒,看你這個樣子,我都想要個小寶寶了!”權洛穎垂首看她,她頓了頓,“可惜,沒有傻瓜願意給我生,我也不願意當個傻瓜,給別人生!隻有你啊,天字一號的大傻瓜才願意做傻事,不過,我還挺羨慕你這傻勁兒的!”


    權洛穎嗔笑:“說我傻來傻去,你究竟想說什麽?”


    魯韞綺晃晃腦袋,“本姑娘決定了,要幫小蝌蚪的媽咪找爹地!小寶寶,剛才那故事太短了,你沒聽夠是不是,下麵姨姨給你拓展下思維,其實,小蝌蚪找到媽媽隻是故事的剛剛開始,真正的精彩還在後麵的後麵,因為,他們忽然發現,他們的爹地又不見了……”


    ……


    “原世界的大門已經封了,即使我們找到時心軸,也迴不去了。我幫你喚醒小燁的記憶,是想讓你有個歸宿,你難道想拱手把她讓給別人嗎?蕎姨權叔已經死了,我們真的迴不去了!”


    “不,我不會放棄的!一定還有辦法!韞綺姐,你幫我好不好,就這一次,先救她,求你了!”


    ……


    泡在溫泉之中,李攸燁閉著眼睛,腦中不斷浮現夢裏畫麵。那藍衣女子,究竟是誰?百思不得其解,她決定明天再到棲霞寺走一趟。


    次日剛下早朝,她帶著杜龐又到了棲霞寺。杜龐以為她還要找那郎中,不料,她卻直奔韋陀殿而去的。見了那威武的神像,杜龐見李攸燁昂首頓住,目光不知為何變得有些怔愣。


    他自然想不到這裏的場景,會與李攸燁的夢境如此相似。細微處的吻合連李攸燁自己也始料未及。她環顧四周,殿裏並無旁人,這間殿宇供的神是韋陀,很少有香客過來參拜。


    杜龐早買好了香,問她要不要上香,李攸燁正在出神,乍一被聽他說話,不由打了個寒噤。看著他手上的香搖了搖頭,說:“我聽人講過,這韋陀是佛祖的護法神,立過功德,法力無邊,但可惜他忘了前世的花神,後者著實讓人惱恨的緊,所以我不想拜他!”


    “哼,真是五十步笑百步,黃口小兒不自量也!”


    李攸燁迴頭,意外見一個鶴發童顏的老頭站在殿外,目光不善的看著她。


    她上下將他粗略打量一番,這老頭看起來年紀不小了,一大把蓬鬆的絡腮胡子,幾乎把半邊臉都包了起來,肩上背了一個大藥箱,看起來像是一個走江湖的郎中。不明白他為何發出前麵的感歎。


    等等,郎中!李攸燁腦中忽閃過一念,又仔細打量他,見他的皮膚出奇的白淨,這麽大的年紀臉上竟無一絲皺紋,思忖,莫非他就是杜龐口中那很怪很怪的郎中?神級係統


    “公子,昨天就是這個老頭撿到的帕子!”杜龐湊到李攸燁耳邊悄聲說道。果然不出所料,李攸燁心中有了數,這人三番兩次出現在他們麵前,多半是有目的而來的。先傾身作了個揖,直起身來:“不知老先生剛才,何出此言?”


    那白眉郎中不客氣地踏進門檻,被風吹得橫飛的胡子順勢掉了下來。手指很不熟練地捋了捋胡子,古怪的眼神睨向李攸燁,“他讓人惱恨,我看你比他強不了多少!”說話中氣十足,一點也不像遲暮老人。


    李攸燁被他這毫無緣頭的理由噎住了,覺得他對自己好像充滿敵意,不知是何緣故。耐著性子說,“老先生說的話,晚輩不是很明白,可否稍微提點一二?”


    “哼哼,你自己欠的債,自己去想,老夫才懶得幫你解鈴!”那老頭神神叨叨地說著,突然嘶了一聲,似被人掐了皮肉一般,李攸燁詫異地望著他,老頭隨後又背著手吭吭兩聲,沒事似的,“你昨個派人跟蹤老夫,究竟所為何事?”


    “咳,老先生真是料事如神!”


    “好個無禮的小子,不僅狂妄,而且還不是個磊落人!”


    李攸燁一聽這話,總算明白他一來就敵視她的緣由,忙笑著賠不是,“老先生誤會了!”指著杜龐問:“老先生可還認得他?”


    那老頭眯著眼睛打量杜龐片刻,“你不就是家裏有人快要死了的那個吧?”


    李攸燁一聽他這話大不吉利,心頭火起,但忌著上官凝的病可能有求於他,便壓著怒火,“實不相瞞,他是晚輩家中的管家!晚輩內妻得了重病,四處求醫未果,昨日,晚輩聽他講起老先生說的錦帕之事,深為老先生的醫術佩服,所以有事勞煩老先生!”


    老頭子眼珠子一斜,瞅瞅李攸燁,“喔,老夫明白了!”隨後冷笑了兩聲,“是啊,老夫行走江湖多年,平時卜卦算命,閑時也治治病,救救人,尤其是那疑難雜症,沒有老夫治不好的!”


    李攸燁一聽喜上眉梢,“那就請……”


    “等等,你急什麽,老夫話還沒說完呢!”說完,一抬胳膊,像是跟某人鬧別扭,低聲道,“你別攔我,讓我問問她!”


    “老夫憑什麽救你妻子,她的死活與我何幹?”


    “這……”李攸燁一愣,心道:“你年紀一大把了,自己不該有個懸壺濟世的覺悟嗎,難道還要我說出來?”但畢竟不能這麽說,便道:“老先生慈悲為懷,晚輩懇求老先生能夠施以援手,無論老先生有什麽要求,隻要晚輩能做到,晚輩一律去做!”


    “哦?無論什麽要求你都答應,這麽說,你很愛你妻子了?”


    “這……”李攸燁啞然,心道,“我愛不愛我妻子,關您老什麽事?”


    “你到底愛不愛你妻子?”


    作者有話要說:


    歸島的這些事,發生在年前,也就是李攸燁剛即位的時候。權姐姐迴來的時候,是跟江後定協議的。


    提示:上一章2.10號曾修改過後半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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