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起往昔,李攸燁不勝唏噓。雖然隻短短的三年,單倫尊的成長已經超出了她的預計,這個人是個曠世奇才,她相信,如果給他足夠的發展空間,他的成就必定會超越上官景赫,震古爍今。他現在需要的隻是一個機會而已,而李攸燁恰恰就能給他。


    江後逼她取上官凝這件事,觸到了李攸燁的底線,她本能的選擇反擊,雖然她知道如果取了上官凝,等於取得上官景赫的支持,很多事情便可化解,但問題是,她不願意。不是上官凝不好,相反,她太好了,隻是,她始終不是那個讓自己心動的人,她應該有自己的幸福,而不是被綁在自己身邊,受一世的淒苦。所以,倫尊取代上官景赫是必然的事,有些情她還不起,就該早點斬斷。


    第二場比賽的鑼聲敲響。李攸燁感覺手被握緊,扭頭見伊人神情緊張的樣子,眉眼一彎,滿滿的笑意。權洛穎似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扭過頭來,看到那雙溫柔寵溺的眼睛,心中不由一動,似乎這兩天的沉鬱都在此刻消融。慢慢傾上前的唿吸,隨著心跳的加劇,終於合在一起,柔軟而又細膩,陽光從輕顫的睫毛間穿過,不消片刻,便分開了這淺嚐輒止的吻。


    李攸燁舔了舔唇角,那裏還留著淡淡餘香,意猶未盡收迴身子,把相扣的十指撈在懷裏,另一隻手迷戀地在伊人眉間滑過,道:“別緊張!”


    權洛穎微怔,繼而耳根羞紅,匆匆別開臉去,望著別處發呆,心還留在李攸燁在她眉間輕畫的悸動中,說不出什麽感覺,似乎很喜歡這樣的觸碰,李攸燁的笑容漸漸的放大,她貌似看到某人羞怯的樣子了,真是……太有愛了,好想把人抱在懷裏再親一口,不過想到後果,她還是按捺住了!


    李攸璿在旁邊不停地揉眼睛,李攸燁的一係列舉動嚇到她了,怎麽都感覺她旁邊坐了一個人似的,不會是被鬼纏身了吧?想到這,她頓覺毛骨悚然,匆忙背起了母後常念的大悲咒,鬼啊,鬼啊,你千萬別來折磨燁兒啊,這孩子來之不易,母親生下她就去世了,你看在她娘的份上,放過她吧,本宮來超度你!念了一遍,覺得不放心,派人把自己的座位搬到與李攸燁緊挨的位置,又開始念起來。


    李攸燁狐疑地看著皇姐,跑到自己邊上坐著,閉著眼,臉正對著權洛穎,嘴唇快速張合,不知在說什麽,探尋地目光落在當事人身上。權洛穎抬著眼皮很無語得看著近在咫尺的李攸璿,一副老僧入定狀,嘴裏念著嗚嗚啦啦的咒語,被她的虔誠搞得一個頭兩個大。李攸燁忽然反應過來,差點笑出聲,忙拍了拍黑了臉的權洛穎,和她悄悄換了位置。沒想到,皇姐居然能看出點眉頭,實在是觀察細致,但她這處理方法也太……李攸燁捂著嘴,拍拍忘我朗誦的李攸璿:“皇姐!”


    “啊!”李攸璿嚇了一跳,左看右看,發現是李攸燁,這才拍拍胸口,放下心來。


    “皇姐姐,閉著眼怎麽看比賽啊,你看都開始了!”李攸燁憋著笑,一本正經道。


    “哦,哦,開始了,那,那就看吧!”李攸璿有些語無倫次,擺正身子,心不在焉地開始看比賽,這麽熱烈的午後陽光,端莊優雅的長公主,愣是流了一身冷汗。


    李攸燁不忍再嚇她了,於是端的板板正正,湊到權洛穎耳邊,悄聲道:“咱都老實點,皇姐被嚇到了!”


    權洛穎白她一眼,自始至終都隻有她一個人不老實,還好意思說。李攸燁收到美人慍怒的眼神,立馬噤聲,身在曹營心在漢地看比賽。


    倫尊和曹晉寧已經在台上交起手來。雙方看似打得難解難分,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隻簡單幾招,單倫尊便已占了上風。這場比賽幹淨利落,一刻鍾功夫,倫尊把曹晉寧打下擂台。曹家人忙把隻受了點輕傷的曹晉寧接迴去,曹老夫人念著佛號慶幸,還好孫子被直接扔下來了,要是像上一場被人揍成那樣再下來,還不如不要那個功名了,曹清潭忍不住罵她婦人之仁,他曹家人被人像麻袋一樣丟下來,他這張老臉真是被丟盡了。而曹晉寧似乎被打懵了,迴想著自己被扔下來的那一招,明明當時單倫尊站在台邊,搖搖欲墜,他隻需一腳就能把他踹下去的,可在起腳的當頭,那家夥居然迅速蹲身躲過,鉗了他的腳,把他給扔了出去!他那摔下去的樣子是裝出來的吧?曹晉寧迴望擂台上那魁梧的身軀,不由咒罵一聲,這小子長了一副憨樣,沒想到這麽狡猾!


    “好耶,好耶!”台下冰兒和兩個小包興奮地抱在一塊,雀躍無比,鄂然鬆了口氣,沒想到倫尊這麽容易就打贏了,先前的淚全都白掉了,瞥眼見包氏夫婦瞠目結舌地坐在原地,模樣有些好笑,鄂然打趣他們是不是嚇傻了,包氏夫婦反應過來,立馬樂得合不攏嘴,跟她商議是否可以請她代言“狀元米”,正缺銀子的鄂然自然喜得合不攏嘴,當場跟他們拍板,不僅要代言狀元米,還可以代言“狀元夫人米”,結果包夫人立馬從袖裏掏出一個小算盤,啪啪啪啪撥了起來,把鄂然雷得內焦外燥,算出的結果是,他們又可以多做好幾場義賣了,一下子又把鄂然感動得稀裏嘩啦。老早就聽說阜豐米糧的包家人實在,現在看來,還真是實在。


    第三場比賽還沒開場,就出了狀況。原因是參賽選手之一的青勿退賽了。台下唏噓聲一片,畢竟都走到這一步了,眼看著狀元榜眼在望,退賽實在是可惜了。可青勿卻不這麽想,她本來就是來探探虛實的,將玉瑞國這些後起之秀都看了個遍,結果都是些眼高手低的二世祖,沒幾個入得了她眼的,玉瑞號稱泱泱大國,也不過如此而已,她乃堂堂藍闕國王儲,根本不在乎那三甲虛銜,不想玩了自然就不玩了,有這閑心還不如喝花酒去呢!


    台下的江丞相很不淡定,他記得自己孫子策論結束後舔著臉跟他說,就差一個名額他就被選進去了,當時他還不屑地切了這小子兩下,讓他別再丟臉了。這會兒他又逮著江宇隆問:你確定你是第七名嗎?江宇隆點點頭,然後就被靖北侯派來的人請走了!江丞相仍然不怎麽相信,這小子居然真是第七名,這是什麽狗屎運啊這是!他一把拉住丞相府齊總管的袖子:快,快迴家跟老婆子說,準備鞭炮,咱家出武舉人了,趕緊的,跑快點!這真是祖墳上冒青煙了!


    於是第三場的對決變成了江宇隆對陣武立山。


    李攸燁對於江宇隆能進入擂台賽也吃驚不小,江家世代重文輕武,到這一代隻出了個江宇隨在神武軍任職,沒想到還能出個武舉人,還是這位連玉姝都打不過的表哥,連她都開始懷疑這武狀元選舉的水平了。


    兩位選手登上擂台。江令農直接站在擂台邊上,苦口婆心地勸道:“宇隆啊,待會兒鑼一響,你就從擂台上跳下來吧,咱得一個武舉人已經是萬幸了,可別跟古家冷家那倆小子一樣,死磕著被打成豬腦袋,也別像曹家那樣被人丟出來,真丟人哪!你就大大方方的走下來,咱是武舉人哪,沒破相,也沒丟臉的武舉人,往外頭一說,那提親的大姑娘肯定能踏破門檻,你聽爺爺的話哈!鑼一響,就下來!”


    曹家離得近,聽得清清楚楚,曹清潭氣得臉色發青,而其他家屬區離得遠,還以為江丞相在叮囑孫子要盡全力呢,江丞相滿麵紅光地往自家區裏一坐,優哉遊哉地哼起小曲來。台上的武立山嗤笑地望著江宇隆:“江丞相果然老謀深算,宇隆兄,待會可要多擔待點了!哈哈啊哈!”江宇隆臉上有些掛不住,伸手指向武立山的鼻子:“你別以為我就怕你!”


    鑼一響,齊總管突然跑了迴來,大聲喊道:“老爺,不好了,夫人病重了!”江丞相見齊總管臉上哪有一點悲傷樣子,隻扯著喉嚨在哪兒喊,他心裏一樂,估計老婆子和他想一塊兒去了,趕緊朝擂台上喊:“宇隆,你奶奶病重了!快去看奶奶最後一眼!”


    江宇隆聞言,邊往台下跳,邊往後指著武立山:“跟你說,別以為怕你我!”


    於是江家老小火速迴家看望老夫人,江宇隆走到馬場門口,又朝後指著擂台上的武立山:“要不是我奶奶病重了,別以為怕你我!”


    眾人都被他的“孝行”感動了,為了奶奶的病,居然放棄了武狀元考試,真是孝感動天哪!李攸燁卻是攥緊權洛穎的手,被這江家的一大家子親戚弄得很沒脾氣,這幫子人真是會見機行事,居然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扯謊,舅奶奶病重?她來的時候舅奶奶還在皇奶奶宮裏踢毽子呢!真受不了這幫人,真會給自己找台階下!


    權洛穎看著李攸燁臉上七扭八歪的,還以為她哪裏不舒服了,而李攸燁卻轉頭衝她笑了一下,牽著她站了起來,與此同時,擂台上的“三甲”全都跪了下去。


    李攸燁眸光燦爛,嘴角掛著淺淺的弧度:“權姐姐,陪我去欽點狀元吧?”


    權洛穎低頭掃了眼兩人始終沒有鬆開過的手,明明是詢問的語氣,可李攸燁卻絲毫沒有放手的意思,她在心裏翻了兩個白眼,任她牽著往台下走去。


    “燁兒等等!”即將離開時,李攸璿突然叫住了李攸燁,李攸燁迴頭:“皇姐有什麽事?”把權洛穎往身後帶了帶,怕李攸璿發現她,又被嚇到。


    李攸璿湊到她麵前,小聲道:“皇奶奶吩咐,點狀元時,讓你帶上上官凝!”


    “為什麽?皇奶奶什麽時候的吩咐?”李攸燁心裏一慌,用力握了握伊人的手,“我不要帶她!”


    “什麽不要?我都跟人家說好了,你要是不帶她,讓她心裏怎麽想啊?”李攸璿壓低嗓門吼道:“皇奶奶讓你聽話,趁這次機會,把立後的……嗚……”還沒說完,嘴就被捂住了,李攸璿扯開她的手,兇道:“你做什麽,大庭廣眾的,你想謀殺親姐啊你?我跟你說你帶也得帶,不帶也得帶,皇奶奶說了,不給你選擇的餘地,你不帶,迴去罰禁閉!”李攸璿撂完話,衝上官凝招招手:“凝兒,快過來!”上官凝得到指示,從席位上起身,朝這邊走來,李攸璿轉頭衝李攸燁威脅道:“現在你不帶也不行了,給我老實點!”


    “皇姐你……”害苦我了!李攸燁急得不能行,隻感覺左手被人用力一甩,迴頭一看,權洛穎已經跑出很遠,李攸燁百口莫辯,趕緊去追,卻被李攸璿一把拉住:“燁兒,你現在不能跑,今天上官凝在皇家席位上坐了一整天,大家都明白其中的意思,你要是在這裏扔下她,別人會怎麽看她?你想清楚!”


    “可我要是帶她去,不就是表明要立她為後嗎?”李攸燁急得想跺腳。


    “難道還有第二個立後可能嗎?”李攸璿一句反問把李攸燁定在原地,隨即語氣稍緩:“燁兒,別怪皇姐沒提醒你,皇奶奶做的決定沒人能更改的了,我知道你不喜歡上官凝,但今天這個場合,你也不要做的太過分了!”


    “皇奶奶這是在逼我!”


    “不是皇奶奶逼你,是形勢在逼皇奶奶,好了,不多說了!”


    姐弟倆的談話到此為止。上官凝走到她們麵前,李攸璿衝她笑了一下,把她讓到李攸燁身邊,衝李攸燁擠了擠眼。李攸燁額頭冷汗陣陣,對著眼前這不忍傷害的人,想著方才決絕而去的身影,心中湧起一股悲涼。


    “她怎麽不聽我解釋一句呢?”李攸燁心裏疼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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