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轟隆!”“轟隆!”“轟隆!”“轟隆!”“轟隆!”


    震天動地的炮擊聲突然石破天驚般響起,整座皇宮的瓦片跟著掀了掀,李攸燁猛地從牆角站起,顧不得拂去身上的塵屑,飛快往宮樓上跑。


    “皇上,是神武軍的火炮!”侍衛被那爆炸聲震得耳膜欲裂,但仍掩不住一臉欣喜之色。


    匆忙往下觀望,隻見宮外一片火海,上官部族的陣營淹沒在滾滾硝煙中,半邊天被烈火燒透,血肉橫飛裏,鬼哭狼嚎聲哀哀不絕。密集的炮雨撼動著天地,卻無一顆打在宮牆上,最近的一顆落在五丈外,仍震得牆上瓦礫飛落。


    “好!”李攸燁精神為之一振,眉宇間大喜過望:“吩咐下去,待會聽朕號令,神武軍全麵出擊!啊!”擊打城牆的手吃痛地縮迴來,李攸燁吸溜著涼氣攤開掌心,入目可見幾個紅色的小點隱隱有血跡滲出來,再往牆上看去,隻見根根鋼針倒豎,讓人毛骨悚然,她齜著牙大吼道:“誰在這裏放的鋼針?”侍衛們大驚失色,一個就近的侍衛慌忙跪倒在地。


    “這注意好,起來吧,朕重重有賞!”李攸燁一甩胳膊,開懷道,那侍衛這才鬆了一口氣。侍衛們被李攸燁的高興勁兒感染,歡欣鼓舞地笑了起來。


    江後一行人登上宮樓,見到宮牆上一片歡騰景象,就知道形勢好轉。李攸燁喜不自勝的模樣,看在眾人眼裏完全像個孩子,讓人幾乎忘記了,方才她單騎深入取敵人性命時的殺伐與狠戾。


    “燁兒,你過來!”江後把召喚她過來,無奈地搖搖頭:“你如此得意忘形,可確定那是神武軍的炮?”


    李攸燁一愣,有些弄不懂江後的意思。江令農瞄了城牆外一眼,感歎道:“這麽精準的距離,依照老夫看,打進皇宮也不是什麽難事!”


    李攸燁身子一顫,她剛才隻憑侍衛的一句話就斷定那是神武軍開得炮,並沒有多想其他,如果另一支叛軍先剿滅上官軍再來攻打皇宮,豈不是順理成章?


    額頭冷汗層出不迭,反身就要再去尋個究竟,結果卻被江後穩住。為她揩去臉上的汗漬,江後緩緩道:“燁兒,越是危險,越要冷靜,誰比對方更能沉得下心,誰就能笑到最後。”


    說罷又望向那硝煙戰場,淡淡一笑道:“那是神武軍,哀家去上官府之前把另外兩支神武鷹符分別給了秦孝肅王和靖北侯張仲良,算算時間,也該到了!”


    提起的心瞬間又放了迴去,李攸燁一臉鬱卒地望著江後,江後不予理會,隻道:“這兩個人都是德高望重的人物,而且對你皇爺爺絕對效忠!”李攸燁悻悻道:“難怪皇奶奶要孫兒危急時刻去找秦叔祖!”隨即,目光暗淡地看著那遍地戰火,囁嚅道:“皇奶奶,孫兒是不是做的不夠好?”


    “哼哼,誰也不是生來就十全十美,當年太皇太後吃的苦頭比皇上多得多,也熬過來了,今天的這場仗才是個開始,往後日子還長著呢,一開始吃的苦,到往後都成了財富!”江令農轉過身來,翹著幹癟的胡子意味深長地說道。


    江後捧起那年輕的臉:“燁兒,你一出生便即位,所有人都奉你為天潢貴胄,但哀家不希望你陷入那‘英明果決是與生俱來’的迷障中,哀家希望你是一個能知不足,彌不足的人!”視線似穿過了幾十年,也是這樣迷惘的麵龐,隻是這份理解和安慰卻遲到了如此之久,如果當初能給予那人這樣的肯定,或許,他不至於斷送掉了自己的夢。見江後又習慣性地放空目光,李攸燁如往常一樣伸出爪子淘氣地在她眼前劃了兩劃。


    “莫作怪!”出乎意料地是這次被逮住了,李攸燁悻悻地撇嘴,隨即眉目間促狹著試探道:“皇奶奶又在思念皇爺爺了吧?”似乎太久沒被擾亂地心神局促起來,江後輕哧道:“胡鬧,這麽沒大沒小!”李攸燁當即合不攏嘴地竊笑起來:“哎,皇奶奶別走嘛,孫兒不笑了!”可沒人再理會她了。


    “太皇太後真是用心良苦啊,”詹太傅走過來,雙臂一展,恰是展開長篇大論的氣勢,李攸燁忙收斂笑容,洗耳恭聽,隻聽他悠長而又沉重地說道:“自古以來,很多少年英明的太子,最終被皇帝所廢,都毀在世人對他的奉承和驕傲自滿上,皇上是天子,所得的溢美有過之而無不及,老臣說句不敬的話,並且沒有人能夠罷免皇上,倘若皇上為此驕傲自滿,那麽苦了的就是天下的百姓了!”


    李攸燁鄭重其事地點點頭,展袖抱拳躬身行禮,一字一頓道:“多謝詹太傅,朕一定時時刻刻牢記在心,敦促自己做個‘知不足彌不足’的好皇帝!”寬展的袍袖下卻是一張撇嘴的臉,詹師傅的教導總是像長壽麵一樣綿長,炮聲這麽響,都能說得置若罔聞,她要是不掐斷,估計他能說到仗打完。


    不知何時,炮火停了,取而代之的是震天的喊殺聲,準備複仇的左神武騎兵蠢蠢欲動,但李攸燁並沒有下達讓他們進攻的命令,他們一時不明所以,但也隻能忍耐。李攸燁嘴角帶著笑意,看著躲炮躲到宮牆腳下的那些“很有眼色”的上官部族,命令關緊城門,不準放一個進來。待到牆下那淒厲的嘶嚎聲響起,她的笑變成刺骨的冷意,不是沒有打算放過他們,隻是她先前說過話是算數的,能幡然悔悟者從輕發落的話,他們不聽,就怨不得她了。隻是心裏卻如何也靜不下來。


    “燁兒,你要是想饒過他們,就饒吧,別為難自己!”江後看著李攸燁目光陰狠,但身子卻抖得厲害,知她性子仁柔,這等殺伐之事,對她來說無異於一場磨難,可是斬草需要除根,負責後患無窮,她歎了口氣,原本按照她和江相的意思,是一個也不能留的,但是對燁兒,從內心裏,她不願讓她經曆這些殘酷。


    “所有人聽著,投降者朕饒他一死,現在全都趴下!”像有了一個說服自己軟弱的理由,李攸燁大聲對著外麵的人喊道。


    所謂兵敗如山倒,殘存的上官部族士兵聽到這絕望中的希望,如蒙大赦般,迫不及待地丟盔棄甲,伏倒在地,神武軍士兵迅速將他們包圍起來,毫不客氣地踏過,尋找他們所要找的人物——上官景昂。被踩在腳下甚至踩在傷口處的敗兵殘將,絲毫不敢發出任何聲響,這些兇神惡煞的神武軍會故意讓你發出聲音好借機殺了你,這個時候,隻有命才是最重要的。


    清點完俘虜的人數,並沒有發現上官景昂,士兵報告給秦孝肅王李安疆,李安疆命令搜查所有屍首,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靖北侯張仲良策馬趕過來,須發皆白,但英氣的眉目間仍散發著當年馳騁疆場的豪邁氣度,他對著李安疆就一臉不滿道:“秦老王,你那炮火都把這幫兔崽子炸沒了,這邊的弓弩還沒有用上呢,你這不是故意跟老夫搶功嗎?”


    李安疆沒心沒肺道:“本王也不知道這幫廢物怎麽這麽不經打,吃幾個炮彈就完了,本王我都沒撈著殺幾個呢,哪還能給你留啊!”伏倒在地上的俘虜聽得欲哭無淚,這哪是幾個炮彈啊,得有上萬發不停地往陣營裏砸,以前就聽說過神武軍富得流油,可沒想到富到這個程度,相比之下他們那五千弓箭手隻能算小菜一碟了。


    “哈哈哈哈!”兩個快入土的老家夥相視一笑,一同下馬,跪倒在宮門外,“臣等護駕來遲,請皇上恕罪!”


    宮門吱呀著緩緩開啟,像掀開了一部厚重的曆史,神武騎兵列隊從兩側緩緩踱出,他們誓死拱衛的帝王就走在他們前麵,踏著粘稠的血海,一步一個腳印地朝前邁步,隻是,此時,有誰能體會到,那遍地屍山,在她心中激發的悲涼。她扶起跪在地上的兩人,走到神武軍前,說了一番嘉獎的話,承接那“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的山唿海嘯聲。整個人如蒼鬆般巋然不動,君臨天下。


    “皇上,上官景昂不知所蹤,該如何處置上官家族,還有這些俘虜?”李安疆請示道。


    李攸燁眸光一沉,“不論死活,一定要找到上官景昂!”移步至那些戰戰兢兢地俘虜麵前,道:“朕不殺你們,”頓了頓,目光掃過莊嚴肅穆的銀甲鷹兵,又轉到他們身上:“但朕會將你們流放到邊疆,朕要讓你們活著,看看,真正的將士是如何為每一寸國土浴血奮戰,朕要讓你們,用一生去反省,拉下去!”


    嗚咽的哭聲,代表的是慶幸,還是懊悔,已經不重要了。李攸燁拂袖,一幹將士將他們押了下去。


    “至於,上官家其他人,還是全部押入天牢,等候發落吧!”江後沉吟道,李安疆和張仲良麵麵相覷,搞不懂這板上丁丁的事情,為何還要等候發落,但也隻能遵從旨意。李安疆近到江後跟前,感慨道:“皇上,也該提前親政了!”江後淡然一笑,不再應答。


    “啟稟皇上,所有屍首都搜遍了,上官景昂不知去向,但臣等搜到了上官景昂的盔甲!”一個神武軍將士抱著一團染血的鐵甲,跪稟道。


    “哦?難道他棄甲逃跑了嗎?”李攸燁狐疑道,張仲良用劍尖挑起那鎧甲,見上麵七零八落都是破洞:“看來他傷的不輕,估計跑不了多遠!”


    “上官景昂這個人雖然沒有上官景赫的智謀,但也是個狡詐的人物,這麽多人圍堵,他能逃到哪裏去呢?會不會……”江令農猶豫著開口。


    “會不會藏到神武軍中!”李攸燁眸光一凜,接上話道,江令農點點頭:“很有可能!”眾人盡皆倒吸一口涼氣。李安疆馬上命令道:“張兆和,保護太皇太後和皇上,耿虎,馬上全軍搜查!”


    “諾!”兩人領命,立馬執行。


    與此同時,一個靠近宮門的身影,眼睛眯了眯,握刀地手上不斷有血跡流出來,但他卻渾然未覺,待到身邊的將士離開,他朝那敞開的宮門奔去。


    “高子,主帥下令集結,還不快去!”一個士兵突然衝著他的背影大喊道,可那身影已經顧不得應聲,頭也不迴地往裏跑去。


    “抓住他!”李攸燁喊道,所有人都發現了,那人走過的一路,盡皆是淋漓地鮮血。宮裏的侍衛都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沒有對這個穿著神武兵甲的人多做防備,當李攸燁喊的時候,他們才反應過來,可那人已經竄入宮裏。


    “跟我來!”李安疆抽出冰刃就追了上去,李攸燁心下一慌,往宮裏直奔而去。


    “啊哈哈哈哈!”在眾人的目光中,手執兵甲的神武軍將士一步一步退了出來,李攸燁臉色煞白,倒退著腳步,瞪著那張猙獰恐怖的臉,突然止住步子,沉吟道:“上官景昂,你最好不要挑戰朕的耐性!”


    “你不要挑戰老子的耐性!”幾乎扭曲的腔調宣泄著那人癲狂的叫囂,眼球幾乎快凸了出來,擱在權洛穎脖子上的刀刃劃出一道血痕,“都給老子退開,退開,快——”歇斯底裏吼叫印證了他臉上的猙獰的暗示,“否則我殺了她!”冰冷地刀刃隨時都能破開喉嚨,權洛穎幾乎被那人的手臂勒斷了氣,朦朧的視線中,隱約看到那張驚恐萬狀的臉孔,心裏不由自嘲,好相似的畫麵,這是命運跟她開得玩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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