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什麽跳!”江玉姝的喝責讓上官凝清醒過來,眼睜睜看著接二連三紮入水中的便消失了的人,遲遲不見歸蹤,而自己卻束手無策,一時心急如焚,頭一次為自己的無能為力感到絕望。轉身瞪向將李攸燁推下水的“兇手”,眼中射出一抹駭人的紅色。


    蓸晉丘沒想到江玉姝會跟著紮進那湖水中,一時慌了手腳,根本沒有注意到上官凝臉上的憤怒,以至於他決定入水救人時,被突如其來的劍尖抵住,竟嚇了一跳。


    “兩個人都給我救上來,那黑衣人出了什麽事,休怪我上官家要你們曹家陪葬!”上官凝冷厲的話語讓蓸晉丘毛骨悚然,那殺人般的目光逼視著他,似乎在證明她的話句句屬實,證實抵在脖間的軟劍隨時都能刺穿他的喉嚨。他這才驚覺到那黑衣人和上官家關係非比尋常,自己誤以為那黑衣人要對玉姝不利,情急之下踢的那一腳可能要闖出大禍了,上官家勢大,三兄弟都手握重兵,萬萬得罪不得,念及此他顧不得擦掉額頭上的冷汗急忙跳入水中。


    上官凝霎時劍尖抵地,身子有些虛脫,她不能讓李攸燁出事,蓸晉丘是江玉姝的表哥,對江玉姝有情意在,肯定會不遺餘力地救她,可李攸燁不同,他既然能把她推下水,就有可能不救她上來,或者根本無力去救,為了迫使他全力救人,她隻好用威脅的了;她用上官家的勢力而不用李攸燁的身份震懾他,卻是另一層擔憂,這蓸晉丘雖然是江丞相堂弟江令屯的外孫,但畢竟是曹家的人,其祖父曹清潭是敵是友尚不清楚,他識不破李攸燁的身份還好,要是識破了李攸燁,萬一他是齊王的人,難保不會動什麽險惡的心思,所以不得不防。


    隨著曹晉丘而來的還有王庭業的兒子王銘闊,他目睹了事情的全過程,看到上官凝陰冷的表情,不由打了個寒顫。


    “會水,就下去救人,你們王家不想給曹家陪葬吧!”話都絕到這個份上了,王銘闊哪敢遲疑,撲通一聲跳入冰冷的湖中,乍一入水,頓覺渾身冷徹刺骨,看了眼上麵麵色不善的上官凝,咬緊牙關,提一口氣梗著脖子潛入水中,摸索起來。


    “闊兒——”一聲焦急的呐喊從岸上傳來,上官凝迴頭見一大群人唿唿啦啦地跑了過來,為首的便是王夫人和曹夫人兩姐妹,身後還跟著一大堆丫鬟隨從,原來這幾位夫人都是陪江老夫人一起散步的,一行人行至湖邊,正巧見曹晉丘和王銘闊相繼落水,王夫人愛子心切,便跑到岸邊直接痛哭出聲,“快下去救少爺啊!”連連催著仆從下水救人。那曹夫人表現的鎮定些,但臉上的焦慮仍道出了她內心的恐慌,看著上官凝的眼神明顯帶著不善。


    上官凝顧不得理會她們,來得大多是各府的丫鬟,鮮少有人識得水性,隻會在岸邊哭天搶地,上官凝氣急,用斬釘截鐵地語氣命令隨侍的仆從:“所有會水的全都下去救人,其餘人都散開!”她這一命令就像石沉大海,礙事的仍然站在那裏礙事,似乎哭叫是最好的救人辦法。


    “凝兒!”上官夫人攙扶著江老夫人最後趕來,見到上官凝臉色蒼白,手中握的那把防身的軟劍,心下也驚慌起來。


    上官凝也顧不上安撫娘親,對被一群丫鬟簇擁,滿頭白發的江老夫人道:“老夫人,玉姝落水了,您趕緊調派人手救人!”


    江老夫人一聽寶貝孫女落水,那眼睛直接圓起來了,把那龍頭拐杖往碼頭一指,大喝:“聽上官小姐的話,會水的下去救人,其餘人讓道,齊總管,把相府所有侍衛都找來,下去救小姐!”說完自己大踏步地朝碼頭奔去,似有直接衝入水中救人的架勢,上官夫人和上官凝忙拉住這個老祖宗,合夥把她勒迴岸上。上官夫人見上官凝焦急的樣子,知她救人心切,沒有多問,隻是心中有絲疑惑,凝兒表現得如此惶恐無措,和平日裏那處變不驚的態度相差甚遠,實在是讓人捉摸不透,不過,她也沒有點破,畢竟救人是現在最要緊的事。


    那曹、王兩位夫人聽到江老婦人的咆哮聲這才偃旗息鼓,紛紛撤出碼頭,幾個就近的侍衛早已在水中摸索,對她們的喊叫不厭其煩,這一下耳根清淨,便覺精神集中,賣力地救起人來。


    “我孫女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江家就算拚個家破人亡也要讓害她的人陪葬!”這岸上隻剩江老夫人一個人在咆哮,上官凝額頭擰出兩滴汗,感歎薑還是老的狠,這江老夫人明顯是朝曹、王兩夫人吼得,比她還不分青紅皂白。


    那兩位夫人頓時沒了聲腔,她們雖然嫁出去了,但也算是江家的人,老婦人這麽見外的話,著實讓她們倍感寒心,可麵上也不敢露出不滿,畢竟老婦人有高宗皇帝所賜的龍頭拐杖在手,她們要是敢說個不字,被她一拐杖打下來不死也受重傷。無奈,隻好張望著那漆黑的湖麵嚶嚶抽泣。


    岸邊的火把越來越盛,越來越多的人跳入水中,而上官凝的臉色卻越來越暗,李攸燁落水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江玉姝即使救不了人也該上來了,可湖麵上卻遲遲不見人影,心裏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


    “哎,有人被救上來了!”眼尖的人見湖裏有兩個人朝這邊遊來,頓時喧嘩起來,上官凝急切地跑過去,見一個侍衛將一個人扛到岸上,那人嘴唇幾乎青紫,爬到岸上幾乎沒了唿吸,上官凝一看是王銘闊,當下心裏有些失望,但也覺得有些愧疚,幾個家丁趕緊按壓他的胸口,隻見那人猛地吐出一口水,咳咳咳咳地醒了過來,王夫人尖叫著跑了過來,摟著失而複得的兒子,痛哭失聲。


    那救人的侍衛被拉了上來,臉色已經慘白,他哆哆嗦嗦地動著嘴唇,對江老夫人道:“湖下麵有暗流,小姐她們可能被衝走了!”


    “暗流?”眾人大嘩。


    江老夫人心都涼了半截,瞬間老淚縱橫,嘴裏那句“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怔怔得哽在喉嚨,上官夫人急忙握住她的手,勸道:“老夫人,沒見到人就不能下結論,還是多找些人手,繼續找找!”江老夫人聞言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連連點頭責怪自己糊塗,命令侍衛繼續找尋,另外派了人去稟報老頭子,她實在是撐不住了,她們老兩口隻有玉姝這一個孫女,疼她疼到骨子裏,她小時候貪玩被馬車撞破頭,老兩口就心疼得茶不思飯不想,這要是一下子沒了,那不是要他們的老命嗎!


    曹夫人的臉色已經嚇得慘白,眼看妹妹的兒子得救了,而她的兒子還生死不明,極力端著的架子轟的崩潰,嚎啕大哭起來:“丘兒,你在哪兒,丘兒,別拋下娘啊——”身邊的丫鬟拉住她,她突然轉過頭來,撲到上官凝身邊又吼又抓道:“你幹嘛逼死我的兒子,你還我兒子!”


    兒是母親的心頭肉,上官凝理解,所以她不做反抗,任那拳頭疾風驟雨般落在自己臉上身上,再說,她已經無力去反抗了,李攸燁若是死了,即使所有人都被救活,也是死路一條而已,讓她張狂吧,使勁的張狂,太皇太後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人的,大家同歸於盡。她在乎什麽,命嗎?她心裏全都是那人的影子,她不要那人死,她願意用自己的命換迴她的命,在這邊受盡煎熬,倒不如和江玉姝那樣和她同歸於盡。


    “凝兒,你要做什麽!”上官夫人見女兒臉色不對,扔下劍,推開發瘋的曹夫人就往岸邊跑,她嚇得趕緊追過去,拚了命地喊上官凝。上官凝那決絕的背影讓她恐慌,她似乎意識到上官凝要做什麽了,眼淚簌簌地流下:“凝兒,你要是做傻事,就不是我的女兒!”一個踉蹌摔倒在地,淒然的淚打濕了臉龐,她絕望地伏在地上,看著那個在黑暗邊緣定住的身影,那身影遲遲轉過身來,已經是淚流滿麵,似是被從夢中喚醒一般,她抹了淚撲在母親的懷裏,“娘,是凝兒不好,凝兒再也不會了!”


    “凝兒,你告訴娘,究竟發生什麽事情了!”知女莫若母,上官夫人知道上官凝臉上的絕望,絕不會是因為江玉姝。


    “娘,皇上落水了,玉姝為了救她跳進水裏了,凝兒沒用,救不了她——”再也抑製不住,上官凝痛哭失聲。


    上官夫人聞言,如遭雷擊,電光火石間,所有的事情全都明了,難怪,難怪,她掙紮著起身,拉起上官凝道:“凝兒,現在不是哭的時候,皇上命理貴不可當,一定不會有事,你快去請柳太醫來這裏,聽到了嗎!”上官夫人搖了搖呆愣的女兒,鄭重說道,上官凝從母親眼中看到了堅定的神色,慌張地點了點頭,就跑了出去。


    上官夫人平靜地看著上官凝離開的背影,心裏的不安卻越來越強烈,凝兒的狀態實在是不宜再呆在這裏,她擔心她會再做出什麽傻事,隻好支開她,她也不能確保李攸燁的安危,但倘若發生了什麽意外的事,隻由她一人承擔就好。


    像下了重大決心似的,上官夫人找到齊總管,讓他派所有會水的人全都下水,齊總管提醒她說,每個人的體力有限,如果派所有人都下水,第一輪搜索不到就沒有接替的人手,而且整個水底漆黑一片,太多人在水裏會擾亂搜索進程,熟料,湊過來的江老夫人聽到這個狀況,龍頭拐杖一橫,命人將盛宗皇帝賜予的兩盞八仙宮燈上的夜明珠給取來,供水下照明,並且派人去附近找人手幫忙。仆人接令飛快跑去,可上官夫人知道,時間已經經不起流逝,這個湖泊方圓有五裏,挨著查起來,不知要耗到何年何月。她問此湖可和哪個水域連接,齊總管湖外麵便是瑞江,於是上官夫人帶著人急急來到兩者交匯的地方,發現這裏水流湍急,遂命一部分人沿著瑞江尋找,其餘人等皆守在交界處,做好下水準備,如果湖底有暗流湧動,那麽她想,很可能李攸燁會被卷至此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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