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言子剛從禦膳房那邊迴來,便瞧見皇上神情不大對勁,正朝他走過來,他還未行禮,便聽到皇上道:“小言子!朕和公主之間到底怎麽迴事!”


    在進宮之前,蘇淡月便將宮裏的人與事告訴了玖月,隻有少數幾個人知道玖月失憶的事情。


    小言子聽了這話,反倒愣了下,“皇上是又聽到什麽宮裏的謠傳了?”


    玖月沉下眸,“去將宸王請進宮。”


    小言子應聲。


    走到禦書房,裏麵光線昏沉,他略覺幾分透不過氣,便打開了窗子,斜倚在窗口,外麵桃花開得一簇簇的,灼灼鮮豔,一陣風過,花瓣朝他飛過來,他伸出手,手心已落下了一瓣粉色花瓣。


    他微蹙眉,沒有記憶就像是黑暗裏沒有方向,不知該何去何從。胸膛裏的心跳得很慢,卻仿佛殘缺了什麽,慢得快要死掉。


    玖鳳雪進來時,打斷了他的恍惚思緒。


    他迴過頭,盯著玖鳳雪,道:“皇兄,朕是不是做錯了什麽。”


    玖鳳雪手裏端著個小盒子,他將盒子擱在桌上,唇角的笑淡而柔,“皇上,這個問題我不知道。”


    玖月微抿薄唇,“為何朕失憶之後,你們沒一個提起朕的過去。”


    玖鳳雪道:“你也並沒問,我想,你已經接受了蘇貴妃所給予你的過去,照之前的情形看,你會相信的人是她,而不是我們。”


    玖月眸色加深,“什麽叫她給予的過去?皇兄的意思是那些全是假的?”


    玖鳳雪道:“皇上不知蘇貴妃最擅蠱毒麽?你的失憶是怎麽迴事,我希望你可以自己記起來,而不是靠別人告訴你。”他指著盒子,“那裏麵是玉嬋,它是一種可以解開蠱毒的蟲子。隻是,你可能會流很多血。”


    ****


    見過秦邵後的那天晚上,蘇寧睡得並不好,她腦海裏翻來覆去是秦邵說的那些話,仿佛是在指責她不該因為玖月失憶就拋棄他,在他們眼裏,玖月喜歡她,她就該也是喜歡玖月的麽?可連她自己也不太清楚喜歡到底是怎麽一迴事,景玉說她可能是依賴玖月,這一點倒也沒錯。她來這裏的幾個月,最親密的人隻有玖月,但她就真的沒有一點喜歡麽?


    蘇寧想了大半夜,披了衣服坐起來,窗外的月光淡淡撒入屋內,她最終做了一個決定。她想要試探他的真心,記憶沒了,但感情卻還會在。如果她和秋楓成親那天,他來了,她就試著去爭取和他在一起的機會,哪怕蘇淡月怎樣威脅,她也絕不妥協。如果他沒來……那麽,隻能說明他其實並沒有那麽喜歡她。


    翌日,蘇寧便去見了秋楓。


    秋楓聽了她的話,俊秀蒼白的臉顯出幾分詫異,“姑娘,這樣的事恐怕辦不到。拜堂成親這些事做不得假,那麽多賓客見證,難道姑娘以為之後還可以全身而退?”


    蘇寧道:“我想賭一次,他會來,如果他來了,我相信他可以處理喜宴上的紛亂。”


    秋楓眸底掠過一絲暗芒,抬頭時,卻又輕輕咳嗽一聲,方道:“姑娘既然執意如此,在下也願意幫你,隻是這樣子豈不是愚弄了所有參加我們喜宴的人?”


    蘇寧沒想過這個,一時被問得無言。


    秋楓溫和道:“姑娘,在下還有一所別院在郊外,不如花幾個錢請些人扮作賓客,隻通知你喜歡的那人來便可以。”


    蘇寧道:“這樣做,他會信嗎?”


    秋楓道:“若是那人喜歡姑娘,哪怕懷疑是假的,他也會來看一看,如果不來,那麽正如姑娘自己所言,你從此便可以不再惦念他。”


    ****


    蘇寧與秋楓商定明天便成親,總歸是做戲,現場也不必如何布置,大約像個樣子就行了。至於賓客,秋楓說他會有辦法。蘇寧與秋楓在街上分開,她去了秦府,將自己的計劃與秦邵說了,秦邵便答應替她通知皇上。


    秦邵在吃過午飯,便坐了馬車進宮。自從公主迴了宮,他無事便不大進宮了,這次一進宮,便在半道上被公主給攔下了。


    玖初安擋在他麵前,雙手張開,眼神透出執拗,“秦邵,你別不理我了,我知道我不該用住你家,不該用假懷孕的事情騙你娘,更不該和蘇寧換了身份來欺騙你,我知道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秦邵的好脾氣在她麵前被磨得半點也沒了,他冷著臉,“公主,你沒有什麽需要我原諒的,你做那些事,我氣過便算了,難道還會和一個女人計較嗎?”


    玖初安神色一喜,忙走上前來,“你真的原諒我了?”


    秦邵道:“公主,不計較不代表就會喜歡你。喜歡我的女人很多,她們也喜歡纏著我,公主應該知道。但是……”他眸光發寒,“她們沒一個有你這麽讓人厭惡。”


    他繞開她走了。


    玖初安在原地呆了片刻,忽然衝上去抱住了他的腰,緊緊的,臉貼在他背上,留下淚,“求求你,不要這樣對我,沒有你,我會死的。”


    秦邵唇角扯出絲冷笑,“公主要用死來威脅我?”


    玖初安道:“我怎麽敢威脅你,但你就是我的命啊,我一直一直地喜歡你,你為什麽就不能喜歡我,哪怕一點點呢?”


    這些天,景軒發現玖初安一直對他很冷淡,他想盡辦法和她見麵,逗她開心,卻惹來的是她的厭惡不耐,此刻,他總算知道原因了。


    他是在公主閣門口看見玖初安的,本想上前和她說話,卻發現她神色焦急,他便暗暗跟著她,卻見到了她一個男人拉扯不清。


    看來還是她在倒貼別人還被人嫌棄的地步!他心裏便怒了,他在她麵前豈不也是這樣倒貼的存在?


    所以,他終於看不下去,走過去,一把拉開了玖初安,忍了多天的脾氣終於爆發,他陰森森地咬牙道:“玖初安!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麽了?”


    玖初安的手被抓得很疼,她又氣又急,“關你什麽事兒啊?別來煩我了!”


    她竟還敢這樣說話!


    景軒隻覺一股血液衝上了胸膛,太陽穴突突地跳動,他掐住了她的脖子,“你是在玩弄我?”


    玖初安的唿吸逐漸急促,臉色煞白。


    秦邵忍不住拉住了景軒的手腕,道:“王爺,你恐怕找錯人了。”


    景軒鬆開手,“你什麽意思?”


    秦邵則是看向玖初安,“公主,不是所有人都和我一樣,不會計較你的欺騙。”


    他走了。


    景軒厲聲道:“他說的是什麽意思?”


    秦邵的態度絕情冷淡到讓她的整顆心都要碎掉,玖初安此刻隻想躲在角落偷偷哭一場,她的聲音也帶著疲憊哽咽,“求求你,不要問了。”


    她要走,景軒卻偏不讓她走,“你給我說清楚!”


    玖初安的睫毛上帶著淚珠,臉色蒼白如紙,望著他,“明天,明天你來找我,我會和你說清楚,現在,請你什麽也別問,讓我安靜一會兒,好嗎?”


    她竟然為了另一個男人的拒絕如此悲痛。景軒深吸口氣,閉上眼,“好,明天我來找你。”


    ****


    秦邵沒有見到玖月,卻是在他的寢宮裏見到了玖鳳雪。


    玖鳳雪道:“阿邵,有什麽事,明天再說罷,此刻不方便。”


    秦邵道:“明天就晚了,皇上不在麽?我必須今天就告訴他。”


    玖鳳雪溫和的鳳眸染了分擔憂,“阿邵,如果不是十分要緊的事情,便別去打擾他了。他現在並不好過。”


    秦邵微怔,他跟著玖鳳雪進了內屋。


    他看見了玖月,還真是多緊急的事也不能打擾他了,因為他壓根已經昏迷了。


    他躺在床上,俊顏蒼白,神情隱含幾分痛苦,他的手腕卻在滴血,床下擱著個盆子,已經積了許多血水,滴滴答答地還在滴著。


    一隻黑色的小蟲子卻趴在他的手腕上。


    秦邵嚇了一跳,“這是割腕自殺?”


    玖鳳雪歎道:“阿邵,這事兒,我們出去說。”


    秦邵心神已經被玖月的事情給奪走,一時把蘇寧給忘記了,他一夜沒走,陪著玖鳳雪守在宮裏,隻等著玖月醒來。他想,玖月這樣子,是不可能起得來了。夜又太晚了,他不能去打擾蘇寧,便寫了封信交給小太監,讓他拿去吏部尚書府上,交給秋楓,讓秋楓通知蘇寧改日再實行計劃。


    秦邵道:“皇上不會有生命危險吧?”


    玖鳳雪淡淡一哂,“若是有生命危險,我又豈會讓他這樣做,不過暫時會很虛弱罷了,修養一段時間也就好了。”


    秦邵點頭道:“這就好,待皇上恢複記憶,那蘇貴妃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這些女人,為了一個愛字,還真是什麽都做得出來,真是煩人又可怕!”


    玖鳳雪淡淡笑了,“你永遠也猜不透這些姑娘的心思,我也覺得她們的心奇怪得緊,一時如同白紙單純爛漫,一時又如同深海莫測,讓人捉摸不透。”


    秦邵歎道:“這蘇寧似乎也挺讓人捉摸不透,太後有一次過壽,大臣們帶了家眷,我那時才十四歲,倒也見過她一次。皇上當時問在場所有小姐們的閨名,獨獨她結巴了半天,卻是說不出個完整的名字。我年少輕狂了些,覺著好笑,偷偷溜到她旁邊,問她是不是小結巴,她瞪著眼睛盯著我,竟嚇得哭出來了。”


    玖鳳雪莞爾一笑,“這事情我也記得,你看她現在又如何?所以說姑娘家最是善變,隻是如今看這姑娘倒還算活潑善良,又有那麽一絲異於常人的特別之處。”


    秦邵暗暗歎氣,所以他才會有那麽一點喜歡她,不過也隻好棄了這點心思。


    -本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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