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孫悟空迴到了岸邊埋伏,水底隻剩下了那八戒沙僧,那八戒看悟空走了,便在沙僧麵前充起了師兄,耍起了威風,道:“師弟,你莫要聽那猴子瞎說,他叫咱們跑到人家洞府裏去偷襲,萬一他們水府裏有什麽厲害的機關法陣,咱們自投羅網,哪裏還留的命在,再說我好歹也是那天河八萬水軍天蓬元帥,哪裏能夠幹那偷偷摸摸之事,你聽我的,咱們就站上前去,光明正大的叫陣,難道咱們兩個還能夠怕了那妖怪不成?”


    那沙僧聽了,搖頭道:“二師兄,咱們本領不濟,我看還是聽了大師兄的吧,他叫咱們前去偷襲,咱們便去偷襲吧,趁那妖怪不備,沒準真能把他拿下呢。”八戒冷笑道:“師弟,你怎麽還信他,你看那猴子叫陣有哪一次是偷摸進去的,不都是要門前叫陣,喊出自己的名字,生怕別人不知道他來過一樣。”


    沙僧還想說什麽,那豬八戒便已然行兇跳了出去,闖至門前,厲聲高叫:“潑怪物!趕快出來受死!”慌得那門裏小妖急忙關了大門,到裏麵報道:“大王,門外有人來叫陣了!”妖怪猛然從睡夢中醒來,想道:“這定是那潑和尚來了。”急叫左右:“快取披掛兵器來!”眾小妖聽了連忙取出,給那妖怪穿了,那妖怪再拿了兵器一對赤銅錘,感覺自己的力氣恢複了六七分,即命開門,走將出來,與八戒沙僧站了一個對麵,隨後有百十個小妖,一個個輪槍舞劍,戰列兩旁,為妖怪助威。


    那妖怪上下打量一下八戒,叫道:“你是裏和尚,為甚到此喧嚷?”八戒喝道:“我把你這打不死的潑物!你前夜與我頂嘴,今日如何推不知來問我?我本是東土大唐聖僧之徒弟,往西天拜佛求經者。你弄玄虛,假做什麽靈感大王,專在陳家莊要吃童男童女,我本是陳清家一秤金,在你的廟裏把你的鱗片打下來兩片,你不認得我麽?”魚龍之屬,其他的都不怕,卻最怕自己的鱗片被扒,因為這鱗片自從出生時候便已經定好了數目,再也長不出,那一夜妖怪的手上的鱗片被打下兩片,把妖怪疼的要死,更是永遠也恢複不了,即便是變化成人手上也要有個傷疤,那妖怪早已經把八戒恨死,隻是那時候天黑看不清八戒麵貌,故此不知道八戒是誰,現在八戒自己供了出來,叫那妖怪不氣反笑道:“原來是你這和尚,甚沒道理!你變做一秤金,該一個冒名頂替之罪。我倒不曾吃你,反被你傷了我手背,我不找你麻煩已經是開恩,你竟然還敢打到我的門前?”八戒道:“打到你的門前算什麽,你快些自己丟了兵器,捆了雙手,走到我師父麵前磕頭賠罪,萬事皆休,牙迸半個不字,你隻看看手中鈀,把你全身的鱗片扒了,決不饒你!”


    妖邪聞言,微微冷笑道:“這和尚賣此長舌,胡誇大口,若是平常似你這樣的和尚哪裏能夠傷的了我,那時節,我因赴會,不曾帶得兵器,又不曾防備你耍詐,故此叫你傷了,你如今且休要走,我與你大戰一場,若你敵得我過,算你英雄,若是你敵不過我,我連你一發吃了。”妖怪說完,晃動自己的赤銅錘便向前打,一旁的沙僧怕八戒吃虧,急忙也出來迎敵,那妖怪在靈感大王廟便看見了兩個人影,便把沙僧認成了悟空,叫道:“那日在廟裏打我,也有你的份,休走,吃我一錘。”


    八戒沙僧二人都也是天庭有名的神仙,如今合力,倒也不怕那妖怪,不過這妖怪也當真厲害,如今體力未滿,可是一對銅錘耍的如流星趕月,密不透風,把八戒沙僧牢牢的擋在身外,不叫釘鈀與禪杖進來,不時間打出一招,卻能夠把八戒沙僧逼得手忙腳亂一陣。


    三人在水底下鬥經兩個時辰,不分勝敗,豬八戒看贏不得妖怪,拿不到功勞,便沒有了心氣,對沙僧丟了個眼色,沙僧心領神會,隨著八戒,二人詐敗佯輸,各拖兵器,迴頭就走。那怪物心中惱怒八戒打下自己的鱗片,叫一聲:“小的們,在此等候,等我趕上這廝,捉將來與汝等當點心吃!”妖怪說完,舞動雙錘,如風吹敗葉,似雨打殘花一般,將八戒沙僧兩個趕出水麵。


    那孫大聖立在東岸上,心中焦急,來迴踱步,眼不轉睛,隻望著河邊水勢,忽然見波浪翻騰,喊聲號吼,八戒先跳上岸道:“來了,來了!”沙僧也到岸邊道:“來了,來了!”那妖邪隨後叫:“那裏走!”這一次孫悟空卻長了記性,等那妖怪上了岸邊,卻才現身喝道:“妖怪哪裏跑,看棍!”那觀音未曾想到這裏還有一人打他,急忙閃身躲過,使銅錘急架相還,那八戒沙僧看見悟空抵住了妖怪,再轉身迴來,要同戰妖怪。


    可是那妖怪先與悟空打了未經三合,便覺得悟空的鐵棒厲害,勢大力沉,遮架不住,又看八戒沙僧前來,知道不能抵擋,打個花招,轉身就跑,悟空追之不急,被妖怪又淬於水裏,不見了蹤影,遂此風平浪息沒有了生息。


    等妖怪鑽入了水裏,八戒沙僧才趕到近前,看到妖怪桃之夭夭,不由得頓足歎息,悟空道:“兄弟們,辛苦啊。”沙僧道:“哥啊,我們辛苦無妨,隻是沒有抓到這妖精,在水底也盡利害哩,我與二哥左右齊攻,隻戰得個兩平,隻是來到陸地上,卻小心的很,才打了兩三個迴合便跑了?”八戒插嘴道:“猴哥,這一迴雖然沒有抓到妖怪,你卻要給我記上頭功,若不是我,哪裏能把妖怪引到岸邊上來。”悟空罵道:“現在妖怪都還沒有抓到,你怎麽就想起功勞來了,再說妖怪沒有抓住,哪裏來的功勞。”八戒不願意的哼哼道:“你不給我計功,我便找師父去,總之不能叫我白辛苦這一趟。”


    悟空見了,怕八戒懈怠不肯出力,道:“八戒,你莫要埋怨,你與沙師弟再下去一次吧,若是再能夠把妖怪哄出來,那頭功就是你的。”八戒這才滿意,道:“猴哥,我這一次去哄他出來,你需要變一個法子,你莫做聲,但隻在半空中等候,看著他鑽出頭來,我們兩個引著他往前麵跑,你卻使個搗蒜打,照他頂門上著著實實一下!縱然打不死他,好道也護疼發暈,卻等老豬趕上一鈀,管教他了帳!”悟空道:“正是,正是!這叫做裏迎外合,方可濟事。”八戒看悟空用了自己的計策,心中歡喜,與沙僧複入水中不題。


    卻說那妖怪敗陣逃生,迴歸本宅,眾妖接到宮中,看妖怪悶悶不樂,上前問道:“大王趕那兩個和尚去了,戰果如何,難道叫那兩個和尚跑了?”妖怪歎氣道:“我本以為那唐僧隻有兩個徒弟,沒想到那和尚原來還有一個幫手,他兩個跳上岸去,那幫手輪一條鐵棒打我,我閃過與他相持,也不知他那棍子有多少斤重,我的銅錘莫想架得他住,戰未三合,我卻敗迴來也。”小妖裏有一個問道:“大王,可記得那幫手是甚相貌?”妖怪道:“是一個毛臉雷公嘴,火眼金睛,好似雷公的和尚。”小妖聞說,打了一個寒噤道:“大王啊!虧了你識得好歹,走的快,逃了性命!若不然再打鬥三合,決然不得全生!”妖邪道:“你認得他是誰?”小妖道:“我認得他是誰,我當年在東洋海內,曾聞得老龍王說過他的名聲,他乃是五百年前大鬧天宮、混元一氣上方太乙金仙美猴王齊天大聖,如今歸依佛教,保唐僧往西天取經,改名喚做孫悟空,他的神通廣大,變化多端,大王,今後再莫與他戰了。”妖怪聽了也是暗暗心驚不已,叫小妖關閉了水府,自己好好修養精神。


    那妖怪未曾閉眼半刻,隻見門裏又有小妖來報:“大王,那兩個和尚又來門前索戰哩!”妖精心想,那唐僧肉雖好,卻是自己的性命最重要,於是道:“你們把府門緊閉了,把我的護府大陣開了,莫要出去,看他還能有什麽花招。”那小妖得令,急忙一齊都搬石頭,塞泥塊,把門封閉,又取了靈石,來到那大陣之處,把靈石放入陣眼,十幾個小妖一齊發動,再看那水府上下水波蕩漾,莫想能夠靠近。


    八戒與沙僧在外麵叫門,連叫了連叫不出,呆子心焦,就使釘鈀築門,可莫說是那門已此緊閉牢關,莫想能彀,就連那水府外麵也有一層水幕,軟綿綿的叫人行動不能自如。沙僧見了道:“二哥,想是那妖怪看見大師兄厲害,心中害怕,閉門不出了,我和你且迴上河崖,再與大哥計較去來。”八戒沒有辦法,又打了大門兩下,便隨著徑轉東岸。


    此時候那悟空半雲半霧,正提著鐵棒等呢,看見他兩個上來,卻不見妖怪,即按雲頭迎至岸邊,問道:“兄弟,怎麽隻有你們上來,那妖怪怎麽不上來?”沙僧道:“那怪物緊閉宅門,再不出來見麵,那府門結實,外麵又有陣法阻擋,故此不能得戰,卻來與哥哥計議,再怎麽設法去救師父。”


    悟空為難道:“似這般卻也無法可治,你兩個便在這河岸上巡視著,不可放他往別處走了,更不可叫他傷了師父,待我去去就來。”八戒急忙問道:“哥哥,你往那裏去?”悟空道:“我們既然沒有辦法,我便上普陀岩拜問菩薩,看這妖怪是那裏出身,姓甚名誰。尋著他的祖居,拿了他的家屬,捉了他的四鄰,卻來此擒怪便容易了。”八戒笑道:“哥啊,這等幹,隻是忒費事,擔擱了時辰了。”悟空道:“管你不費事,不擔擱!”


    好大聖,急縱祥光,徑赴南海,哪裏消半個時辰,早至南海,遠遠望見落伽山所在,悟空暗送了一口氣,這菩薩總算沒有躲著自己,低下雲頭,降落在那普陀崖上。隻見那二十四路諸天、捧珠龍女早在此等候,看見悟空來了,一齊上前,迎著施禮道:“大聖何來?”悟空道:“有事要見菩薩。”眾神道:“菩薩今早出洞,不許人隨,自入竹林裏觀玩。知大聖今日必來,吩咐我等在此候接大聖,不可就見。請在翠岩前聊坐片時,待菩薩出來,自有道理。”悟空聽那菩薩既然是早有算計,便也不再往前行,坐在座位之上,等待觀音出來。


    悟空等了許久,卻是不見觀音出來,忍不住心裏焦急道:“這菩薩怎麽還未出來,列位與我傳報傳報,但遲了,耽誤了取經的行程。”諸天裏有帝釋天與悟空交好,對悟空悄聲道:“大聖莫要著急,這菩薩不見你卻是有些原因,故此不敢報,隻能等他自出來哩。”悟空問道:“有什麽原因?”帝釋天道:“那菩薩前幾日閑來無事,卻是與我們打了一個賭,說如今到了唐僧災難時刻,大聖不日裏便要來普陀山求助。我等雖然知道菩薩神通廣大,卻要哄菩薩一個開心,便皆都稱是不信,那菩薩便與我等打賭大聖昨日便到,可是昨日等了大聖一日,大聖卻是沒有來到,叫菩薩在我們麵前丟了麵子,故此恐怕菩薩正在生氣,不願見你呢。”


    悟空聽了,心中暗笑,這菩薩實在是小氣,不過這菩薩算的倒是也差不多,自己昨日沒來,今日不就是來了,隻是差了一日,何必生這麽大的氣。悟空知道了緣由,再耐著性子等了一會兒,這時候那龍女卻是走過來輕聲對悟空說道:“大聖還在這裏幹什麽?”悟空奇怪道:“不是你們叫我在這裏等候菩薩?”龍女道:“你為何要等候菩薩?”悟空道:“聽說是菩薩生我的氣了。”龍女罵道:“既然是生你的氣,你還不趕快進去叫菩薩罵兩句,要不然菩薩沒有一個台階下,你叫她怎麽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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