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胳膊上還纏著布條的吳句,懷著康慨赴死的心情,來到了平時給項家兩個公子授課的地方。


    子庶已經早早的等在了這裏,看到平日和自己有些不對付,昨天還噴了自己一臉茶水的吳句,不知為何,竟然沒有感覺厭煩,反而是升起了一絲同病相憐的悲哀。


    “吳兄,沒想到,子庶有日竟要與你一同赴死。”


    “子庶......”


    兩個人無言相望,神色之中盡是悲傷。


    項羽和項安也很快就過來了,兩個人擔驚受怕的教了一會,卻發現......


    他們好像確實認真了一些?


    雖然不是說那種全神貫注的學習,但是總的來說,至少不至於說睡覺了。


    項安看著兩位先生驚訝和害怕的神色,苦笑著撓了撓頭:“兩位先生,也不至於這麽害怕俺們兄弟倆吧。”


    “俺們昨天的道歉雖然有點其他的小心思,但是道歉一事確實是俺們的態度。”


    項羽的雙手放在膝蓋上:“最起碼,我們不應做德行有失的人,這是叔父對我們的期望。”


    “當然,如果兩位先生講的東西能更有意思一些,也是更好的就是了。”


    項梁站在房間外,捋了捋自己的胡子,臉上帶著一抹滿意的笑容。


    總算,可以放心的去處理自己的事情了。


    隻不過兩人光是學知識可不行,迴頭我得找老四,教教他們兵法才行。


    楚之後裔必將亡秦,即便是現在無法亡,後世也一定會這麽做!


    無論如何,也要將兵法傳下去才行,而且這兩個小子手上如此之強,有生之年或許也可以嚐試......


    不,還是不想那麽遠了。


    慢慢來吧。


    ......


    五月。


    沛以北,淮水以東。


    此地名為厐山。


    厐山下的梓家村,最近的日子過的有些緊吧。


    不知為何,今年的春耕之後,埋到地裏的種子遲遲沒有發芽,最近一兩個月過去了,才剛剛冒出一點蔫弱的小芽。


    “這可如何是好啊......”梓家村的裏正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水,蒼老的臉上帶著急切到快哭的表情。


    開春以來,整個梓家村都忙碌著春耕,等待著的確實這樣的結果,這讓他如何不急。


    急的不隻是那秦朝的稅收,最主要的還是老百姓的肚子。


    這些糧食如果不繼續生長,今年的梓家村該怎麽辦啊!


    他捧著土,坐在田壟上,大張著嘴,神色悲戚。


    什麽辦法都試過了,這地裏的糧食就是不長。


    雙手無力的耷拉了下來,土從他的指尖彷佛水一樣流了下來。


    “......山君,我該如何啊......”


    他扭頭看向了厐山。


    那厐山彷佛生了禿斑一樣,一片綠色一片土色,除了那常青的大樹之外,其他的樹自開春之後同樣沒有發芽,甚至於那常青的樹樹梢都已經有些泛起枯黃。


    “......山君!”那老裏正突然意識到了什麽,猛地站了起來。


    “定是山君出了什麽事!我這麽些日子怎麽都沒有意識到啊!”


    他爬上田壟,傴僂的身軀一路小跑跑迴了自己的屋子裏,翻找著自己的書簡。


    “得聯係一下周圍幾個村子的裏正才行,厐山人不可進,唯有持虎君簡者才能上山奉香。”


    翻箱倒櫃了好一陣,他終於在一個書簡裏麵找出了那枚虎君簡,那虎君簡上刻著一頭下山猛虎,略有磨損,色澤暗澹,但是老裏正把這古舊的木簡握在手中,就心中大定。


    “按理說,上山給山君奉香當在六月,但是如今,必須得提前見見山君了......”


    《仙木奇緣》


    梓裏正抱著那虎君簡,坐到了地上,雙手合十,眼睛閉上。


    “山君啊......冒犯了啊......”


    ......


    梓裏正沒有耽擱,當即喊了兩個農漢,跟著自己前去了鄰村。


    厐山腳下總共三個村莊,一個是坐北朝南,離淮水最遠的吳家村,一個是位於厐山西側,村莊麵積最大的楊家村,還有一個,就是厐山山北,最為富裕的梓家村,三個村莊在厐山的三側,平時來往諸多,雖然有過矛盾和摩擦,也終歸都是厐山的子民,彼此也勉強算是關係和睦。


    梓裏正先是去了楊家村,見到了楊家村的裏正楊義。


    那楊義成為楊家裏正的時歲還不長,現在剛剛第二年,人才三十多歲,見到梓家裏正來了,滿麵焦躁的迎了進來。


    “梓家村今日還好?”楊義看著梓家的老裏正,整個人都透露著甚至溢出的焦慮感。


    “不怎麽好,楊義,我看你如此焦躁,看樣子楊家也......”


    楊義滿麵愁苦,一拍大腿:“可不是嗎,這地不知出了什麽問題,種下去的糧食是一天都不見長,不瞞您說,您來之前我還在那地頭看呢。”


    “看了有什麽用啊......”梓家村裏正名為梓伯,今年已經五十了,和楊義一樣,都是出身當地的裏正,他長歎一聲,“我正是因為這事來找你的。”


    “咋了,您有了破局之法?”楊義充滿希冀的目光看向了梓伯。


    “破局之策可不在我,而是在山君。”梓伯在自己的懷裏摸索了一下,掏出了自己的虎君簡。


    “您是說山君酒祭......?”楊義的臉上露出了一點遲疑,“可是現在才五月,這不合規矩吧......”


    “現在除了拜山君,也沒其他辦法了不是?”梓伯粗糙的指肚摩擦著虎君簡,愁雲滿麵,“若不是實在沒有其他辦法了,我也不想著求山君。”


    “山君隻護村子的生死,不護民生,這話在我們三個村子已經傳了百年了,我能不知道?”


    “但是......現在,隻怕是山君本身,都出了些問題。”


    “意!梓老倌,你這話可不能亂講啊!”楊義猛地一皺眉,有些急了。


    “抬頭看看那厐山吧,楊家小子。”梓伯沒有說什麽,隻是傴僂著走到了楊義的身邊,拍了拍楊義的肩膀,“咱不能說神仙的壞話,但是神仙的實話,有何不可說?”


    “無論如何,我們都得去看看,不是嗎?”


    楊義聽了梓伯的話,下意識的抬頭向厐山看去,卻愣在了原地。


    ......厐山,原來有這麽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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