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聯係不上,距離還是太遠了。”


    瑪修搖了搖頭。


    “這也沒辦法啊,畢竟隻是嚐試從地理位置來看的話,我們現在距離潛航艇那邊,足足有四百公裏呢”


    這麽遠的距離,就算勞芬奇親搭建了十個以上的無人機,想要聯係到這邊也很難啊


    “我們下一步該怎麽做?”


    “是跟隨伊莉雅女神的情報,去尋找第三柱女神,還是說迴到潛航艇做出一些休整?”


    拿破侖帶著諾爾拉走了過來,對著少女們詢問道。


    “瑪修,我們距離情報之中的地方的距離,以及距離潛航艇的距離,哪個更近一些?”


    藤丸立香看向了瑪修。


    瑪修沒有立刻迴答,而是解析了一下之前被傳輸在雷達之中的情報裏的位置,然後再進行對比


    “伊莉雅小姐的情報之中,北歐的第三柱女神,應該是被封印在了加爾赫峰,是北歐的最高峰。”


    “我們距離這個地方的直線距離,比和潛航艇的直線距離要少上一百三十公裏的樣子。”


    “.原地修正,今天夜裏在這個地方進行休息。”


    沉思了片刻,藤丸立香抬起頭說道。


    “為了避免可能存在的襲擊,我們幾個人交替守夜,這樣沒問題吧。”


    她是在詢問。


    雖然說從者不需要吃飯和睡眠,隻需要魔力就能夠正常的存在,但即便如此藤丸立香也願意給出足夠的尊敬。


    她至少不會無視對方可能存在的訴求,而直接宣布由拿破侖和諾爾拉來守夜。


    “守夜就交給我好了,你們都去睡覺。”


    拿破侖笑著錘了錘自己的胸口。


    “我很喜歡北歐這邊的極光和星辰呢,如果在欣賞美麗的事物的同時,還能夠在一定層麵上保護你們,那就再好不過了。”


    “新兵,放心休息吧,如果有什麽意外的話,我的炮聲會叫醒你們的哦!”


    拿破侖將自己的巨炮杵在了旁邊,抱著胸說道。


    “.那就拜托拿破侖先生了。”


    點了點頭,藤丸立香認真的道謝。


    至於諾爾拉,他也沒有推辭。


    他現在的精神狀態確實不算穩定,如果讓他來守夜的話,萬一發生了什麽意外,那就玩完了.


    “就這樣,休息一夜,明天早上就向著加爾赫峰前進——瑪修,我記得你裝甲的收容之中時有便攜帳篷的吧?”


    “唉?我找找”


    諾爾拉做夢了。


    ——當然也可能不是夢。


    他的意識下沉到了黑暗之中,逐漸看到了一切。


    看到了自己當初被那個男人從皮革工廠帶走,看到自己被按到了手術台上。


    看到了自己被肢解,被改造,然後變成一個怪物重新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當然,這些東西他也都看見過。


    死亡對一切都是公平的,對他自然也是一樣。


    在死後,他得以去總覽自己這短暫無比的一生。


    一開始他很害怕,他不想再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的身上,哪怕是記憶也是一樣。


    但——


    他最終還是說服了自己,讓自己去看到這一切。


    狂獸。


    他們這樣稱唿著那個變成了怪物的自己。


    確實,諾爾拉有著這樣的感覺,一旦變成了那副樣子,自己就不再是自己了。


    尤其是在作為從者被召喚現界之後,這樣的感覺會變得更加的強烈。


    因為自己身體內,還有著其他的存在。


    不止是那些愛因茲貝倫的亡魂。


    不止是那些被當作自己身體的沒收。


    不止是阿爾比昂之龍。


    甚至不止是童話中的王子,和妖怪。


    “你是我的夙願。”


    “你是我的悲哀。”


    “我是你的憎恨。”


    “我是你的夢魘。”


    瑟利姆·佐爾根。


    自己的存在,既是這個男人悲慘的願望本身。


    諾爾拉感覺自己的雙腳踩到了地麵上,他向著四周環顧,發現這裏空無一物,隻有仿若永恆的黑暗。


    啊.為什麽會這樣呢?


    被囚禁,被關押在自己靈魂的最深處——或者說是被自己封鎖在那個地方的人,發出了一聲長久的哀歎。


    “.這是你的錯吧?”


    “你不能推卸責任給任何人。”


    “因為就是你做了這一切。”


    諾爾拉看著那個背影,冷冷的說道。


    這是他永遠都無法原諒的一個人。


    關於勞倫斯家族的曆史,諾爾拉其實是有所了解的。


    歐嘉·法爾高,勞倫斯·安諾·法爾高的親生孫女,阿德羅鬆·法爾高的親生女兒,在佐爾根家曆史上又一位精才絕豔的魔術師。


    這個家族的所有才華仿佛都集中在了最前麵的幾代人身上了。


    勞倫斯夫婦,阿德羅鬆夫婦,瑪奇裏夫婦,有一個算一個,都是無比優秀的人。


    歐嘉·法爾高開發出了一個可以被植入血脈之中的強大遺傳魔術,其效果神奇甚至能夠在一定的層麵上堪比魔法——她保證了魔法屬性能夠遺傳。


    在佐爾根家的直係血脈之中,兩代之內,必定會出現一個寶石屬性魔力的人。


    這是曾經專屬於阿德羅鬆·法爾高的獨特魔力屬性,阿德羅鬆·法爾高憑借著這個魔力屬性和自己的才華,以初代魔術師的身份獲得了時鍾塔的冠位認定,並被給予了【赤晶石】的稱號,是時鍾塔記載之中最為天才的魔術師之一。


    歐嘉·法爾高沒有繼承自己父親的寶石屬性魔力,所以她開發出了一種魔術,以保證自己的兒子能夠擁有寶石屬性的魔力。


    這個魔術成為了佐爾根的祝福,也成為了佐爾根的夢魘——對那些沒能在隔代遺傳魔術中,幸運的繼承這樣的神奇的魔力的佐爾根來說。


    他們的存在仿佛沒有意義一樣。


    他們的存在的目的,就是為了快速的製造出下一代擁有寶石屬性魔力的後代,而自己,根本就無所謂。


    瑟利姆·佐爾根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早早的結婚,早早的生下兒子伊沃·佐爾根,然後自己就成為了一個類似於“代理”的角色。


    隻是用來在兒子成長起來之前的,用來臨時撐場麵的人罷了。


    他深感命運不公。


    盡管兒子很敬愛他,盡管時鍾塔對他的才能的評價很高,盡管沒有人會因為他沒有寶石屬性魔力而看不起他——他仍然感覺不公。


    因為他就是在家人的歧視之中長大的。


    所以他在掌權家族之後,就迫不及待的開始了自己的計劃——他想要改變家族的現狀,他想要開發出沒有寶石魔力的佐爾根也能夠使用的強大魔術。


    然後,他一腳踏入了深淵之中。


    墜落,然後粉身碎骨。


    連帶著他的家族,連帶著那些被他用做實驗的【實驗品】們。


    “我沒有資格說對不起。”


    他麵容疲憊的轉過了身,卻根本不敢去看諾爾拉的眼睛。


    “無論是你,還是那邊的先祖。”


    “我都沒有資格。”


    他曾經想要成為勞倫斯先祖,阿德羅鬆先祖,瑪奇裏先祖那樣的人。


    最後,他成為了家族永恆的恥辱柱,甚至於他的祖先都因為他而不會再迴應後代們的唿喚。


    “.明明是你的錯誤,卻總是需要別的人來買單。”


    諾爾拉看著瑟利姆,平靜的說道。


    瑟利姆沒有說話,隻是低著頭。


    “.瘋狂的,到底是什麽東西?”


    諾爾拉問道。


    他不想和瑟利姆的執念對話。


    但他既然想要改變屬於自己的一切,那麽就必須和這個男人對話。


    “.那是除了你之外的一切。”


    瑟利姆轉迴了身體,同時說道。


    “愛因茲貝倫,野獸,龍,王子和妖怪,甚至於我。”


    “是我們在瘋狂。”


    諾爾拉站在那裏。


    他的背後,和他背對背的,是無盡的瘋狂和吼叫。


    瘋狂和吼叫無比的巨大,而男孩形單影隻,瘦小,無助。


    諾爾拉看不見它們,它們也看不見諾爾拉。


    “.我想要成為我,你能幫我嗎?”


    諾爾拉迴過頭看了一眼,隨後繼續說道。


    瑟利姆抬起頭,意外的看了諾爾拉一眼。


    這是他第一次在那件事之後,抬起頭看著這個被自己的瘋狂所殺死的孩子。


    “.你為什麽,會找到我?”


    他啞然,隻能發出疑惑。


    諾爾拉對他的恨,其實並不是那麽的深刻。


    畢竟隻是一個小孩子,讓一個小孩子去永恆的憎恨一個人,對小孩子來說也過分的殘忍了。


    ——尤其是,在瑟利姆自己都知道自己是多麽的罪大惡極的情況之下。


    無論如何,他都不是一個值得被原諒的惡棍,是就算被千刀萬剮,投入地獄的油鍋之中都無法洗清其罪孽的惡魔。


    “我是你創造的。”


    不知為何,諾爾拉感覺現在的自己出乎意料的平常心。


    麵對瑟利姆,自己本來應該恐懼,應該憎恨,應該哭泣才對。


    “既然我是你創造的,那麽,也就需要你來解放吧。”


    “但——這絕對不是贖罪。”


    諾爾拉一字一頓的,認真的說道。


    “不是,贖罪嗎。”


    瑟利姆的嘴巴一張一合,緩慢的重複了一邊諾爾拉說的話。


    他永遠都無法贖罪。


    無論是銷毀關於實驗的資料,自焚而死,還是說現在或許要去做的——他都無法贖罪。


    因為發生過的事情,已經確實發生過了。


    諾爾拉·布羅爾死在了時鍾塔的圍攻之中。


    從那一刻開始,瑟利姆的罪惡就永恆的存在了。


    但是——


    “我明白了。”


    他從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來。


    他緩慢的走到了諾爾拉的身前——跪了下來,雙膝跪地。


    然後就這樣,擁抱住了諾爾拉。


    擁抱住了這個因為自己的瘋狂而死的孩子。


    “對不起我一直,都想和你說這個.”


    “你不能原諒我,這樣就好”


    諾爾拉閉上了眼睛,這片空間之中的他緩慢的消散。


    懷中不再存在任何東西的瑟利姆,也變成了單純的跪在地上。


    他失魂落魄的看著自己的雙手。


    “啊啊.”


    “如果,你能長大的話,該是個多麽優秀的人啊.”


    第二天一早,收起了簡易帳篷,啟動歐爾雷斯雪板,迦勒底一行人快速的向著目的地前進。


    歐爾雷斯雪板的速度非常快,再加上魔力的轉換效率很高,所以最多需要幾個小時的時間,就能夠從這個地方趕到目的地的加爾赫峰。


    “你們說,封印著的會是什麽女神呢?”


    行進的途中,藤丸立香突然說了一句。


    “不知道——在想辦法解開封印之前,我們都很難知道吧?隻知道對方是對齊格魯德的秘密武器之類的?”


    這個範圍實在是有些寬泛.


    “.也是,等到了目的地,自然就會知道,瑪修,還能加速嗎?”


    藤丸立香看向了站在最前麵,同時掌控方向還有展開盾牌抵擋強風的瑪修。


    在獲得了靈基外骨骼之後,瑪修對靈基性能的應用終於重新迴來了,現在不止歐爾雷斯雪板的速度加快了,在前方也能展開光盾來大範圍的抵抗風壓。


    “諾爾拉少年,怎麽了?還在思考什麽問題嗎?”


    拿破侖發現站在自己身後,緊緊抱住自己的腰的諾爾拉一言不發的樣子,聯想到了昨天的事情,不免有些擔心的問道。


    “不沒有的,皇帝先生。”


    諾爾拉隻是搖了搖頭。


    “我隻是覺得,我的存在或許必要存在著些許的意義吧。”


    “否則,我這樣的家夥,又為什麽要出現在這個世界上呢。”


    “瑟利姆·佐爾根是個混蛋,但我不是——一定存在必要我去做的事情才對。”


    “否則的話,我根本就不會被召喚到這個異聞帶之中,成為人理一方的援軍。”


    諾爾拉的聲音中出乎意料的有理性。


    “我想——我找到我應該做的事情了。”


    “什麽?”


    拿破侖下意識的一問。


    但是諾爾拉卻沒有接著迴答。


    狂獸或許不應該繼續是狂獸才對——自己要掌控那部分的力量,才能成為真正的自己。


    自己是諾爾拉·布羅爾,而不是被製造出來的【阿諾一號】,那樣子的名字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名字。


    懷揣著這樣的想法,諾爾拉抬起了頭。


    ——他被前方的景色,吸引了。


    無比遙遠的冰原上,他看見了那個城堡,也是冰雪構成的,和斯卡哈·斯卡蒂的如出一轍。


    但是——不一樣的是,這座城堡之上,纏繞著熊熊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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