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是出聲打斷了諾爾拉的講述。


    他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你們到底是怎麽了!你們到底是怎麽了!!!”


    充滿了各種各樣的情緒,但總而言之是悲憤的情緒,被戈爾德魯夫吼了出來。


    “被決定了壽命,居然還能夠麵帶笑容的接受!”


    “不去憤怒,不去抗爭,你們甚至連一絲恐懼都沒有!”


    “明明——明明人類的天性就是自由,無論多麽困難都應該去反抗才對!”


    “苟延殘喘.這算什麽文明啊!”


    諾爾拉愣住了,嘴巴半張著看著低著頭,身體發抖的戈爾德魯夫。


    格爾達完全被嚇住了,坐在原地一動不動,身體僵硬的不知所措。


    藤丸立香和瑪修也不知道到底該說什麽。


    不如說——


    戈爾德魯夫所說出來的東西,實際上就是她們想要說出來的東西。


    但她們終究是帶著對格爾達的痛惜,沒有直接說出來。


    “你,你們.算了!”


    嘭!!!


    戈爾德魯夫突然用力的敲了一下自己麵前的儀表盤,轉過了身。


    “正好通訊也有些不穩定了,我去睡覺了!”


    啪滋——


    通訊被直接中斷了。


    “戈爾德魯夫所長.”


    藤丸立香喃喃自語。


    “芙芙.”


    芙芙趴在藤丸立香的腦袋上,看上去也很傷心的樣子。


    “那個.”


    格爾達還沒有理清楚諾爾拉和自己說的東西,就被戈爾德魯夫所長嚇住了,現在完全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麽。


    瑪修看向了藤丸立香,兩個人都直到彼此在想些什麽,藤丸立香就對著瑪修點了點頭。


    輕輕一歎,瑪修向著諾爾拉和格爾達走了過去。


    “格爾達小姐,就和諾爾拉先生還有那個胖墩大叔說的一樣,我們的世界,和這裏是完全不一樣的呢。”


    牽起了格爾達的手,同時對著諾爾拉投去了一個安慰的目光,她輕聲說了起來。


    “你們的世界沒有選擇,非常簡單,我們的世界卻無比的複雜,擁有著自由選擇的權力。”


    “無限的,自由的,選擇的權力。”


    “人類一邊互相否定,一邊互相肯定,就這樣不斷的把自己的知識和認知傳遞給自己的後代,人類就是這樣發展的。”


    “我們就是這樣的存在,想必在北歐應該也沒什麽不一樣才對。”


    瑪修微笑著,溫柔的說道。


    “人類能夠自由的做任何的事情。所謂的自由,一定就是這個意思吧。”


    藤丸立香扭過了頭,不知道自己究竟該露出什麽樣的表情。


    實在是有些諷刺。


    戈爾德魯夫所長是個魔術師,瑪修是個人造人,諾爾拉是個十歲就枉死的從者,勞·芬奇親幹脆九十個人造的從者。


    他們實際上都沒有經曆過名為普通人的,安定,普通而幸福的一生才對。


    或許有些話應該自己來說才對。


    但她現在也什麽都說不出來。


    自從進入到迦勒底之後,她的生活發生了太多的變化了,以至於她都快忘記自己以前的生活是什麽樣子的了。


    “不過呢,雖然說是什麽都能自由的做,但實際上來說還是會有很多的事情做不到,人生之不如意十之八九嘛”


    瑪修的話題已經越跑越歪。


    “瑪修.”


    藤丸立香無奈的提醒了一句。


    “啊,好,好的.”


    “總之呢.大家,一定都心懷願望。”


    瑪修微笑著伸出了一根手指。


    她深吸了一口氣,鼓起勇氣,直視著格爾達的眼睛。


    “我的願望,嗎。”


    ——這算是格爾達這半天以來,唯一一句能夠聽懂的話語了。


    她低下了頭,無措的思考了起來。


    “我的願望.今天,今天沒有被巨人踩死,還成功的采到了草藥”


    “而且,今天的晚飯也非常的美味”


    思考了半天,她抬起了頭。


    “嗯,硬要說的話,我現在沒有什麽願望呢。”


    瑪修無言。


    似乎是因為瑪修沒有說話,格爾達稍微有些害怕,所以趕緊又補充了一下。


    “那個——我其實以前是有願望的!就是之前,都是有的哦”


    “就比如,希望能抓一條大魚.希望把麵包烤的更好吃一些.之類的.”


    “啊,還有,我還想再看一次彩虹呢。”


    “彩虹,很漂亮呢”


    “芙芙.”


    芙芙從藤丸立香的腦袋上跳了下來,跳到了格爾達的麵前,抬起頭,看著格爾達叫喚了一聲。


    格爾達鼓起了一些勇氣,將芙芙抱了起來,向著自己的四周看了一圈。


    “對不起,我還是不懂你們說的事情”


    “我想,現在我沒辦法準確的迴答你們吧,但”


    看著懷裏的芙芙,她突然露出了一個笑容。


    “好棒啊。”


    這是發自真心的情緒。


    “能夠變成老人家,能夠做任何事什麽的。”


    瑪修的嘴巴張開又合上,久久不知道該說什麽。


    “.對不起,格爾達小姐。”


    她還是選擇了道歉。


    “或許,我們不該在這個時候和你說那麽多,讓你陷入混亂之中。”


    “.對不起。”


    “沒有,不會的!”


    格爾達有些著急,一下子就抓住了瑪修的手。


    “我是——真的覺得很棒的!”


    “雖然.雖然說有些難以理解,無論是諾爾拉弟弟說的,還是瑪修大人說的.我甚至覺得有些異想天開。”


    “我甚至連在腦子裏去想象你們說出來的東西都做不到呢,我還是第一次這麽覺得。”


    “聽懂禦使的話很難.確實是真的呢,我連小孩子的事情都不是很懂,之後是,孫子,然後是.曾孫?”


    “能夠看到好幾代之後的孩子的臉,所謂的老人家,實際上就是這麽迴事吧?”


    “如果變成了老人家,就能夠做到這樣的事情了吧?”


    “我還沒有想象過這樣的事情呢。”


    她輕柔緩慢的撫摸著芙芙柔順的毛發。


    “因為——”


    因為。


    誰都活不了那麽久嘛。


    這句話,格爾達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


    不知道她是不想說出來,還是不敢說出來。


    但總而言之是沒有說出來的。


    這場關於世界觀的對話草草的結束了。


    格爾達為迦勒底的人們鋪好了床鋪。


    夜晚,一個普通的夜晚——


    就這樣繼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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