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這便是那傑屍首,”趙士超指向放在身後的肥胖軀體,“請大人過目。”


    朱琳渼對那傑厭煩至極,皺眉擺手道:“抬走。”


    “是!”


    趙士超示意士兵將屍體搬走,又道:“大人,還有一事。據那傑手下供述,其前軍刀鴻山部騎兵已過期納,沿途殺掠甚烈。”


    期納距離麗江不過百裏,若這刀鴻山攻入麗江空城,木府恐有不測。朱琳渼望著遠處打掃戰場、收攏俘虜的士兵,正思索要如何迅速解決這最後一股亂軍,便忽聞西南側隱有喊殺之聲。


    他從石霖手中接過望遠鏡觀瞧,就見一裏外有兩隊人馬正在激戰。其中一方僅有三四十人,卻個個皆是拚命架勢,將另一方的百餘人殺得不住後退。


    朱琳渼想了想,轉身上馬,揮手道:“走,去看看。”


    待他馳到近前,令親兵連排開陣勢,又朝天放銃,正在激鬥的兩方這才在巨大的轟鳴聲中停了下來。


    石霖至陣前高聲道:“輔政王殿下在此,休得放肆!”


    他話音甫落,立刻有兩人撥開人群一路小跑而來,又在距離朱琳渼三丈外伏身跪倒。


    “下官麗江知府木懿,拜見輔政王殿下!千歲千千歲!”


    “下官沅江知府那天福,拜見輔政……”


    那天福剛說了一半,木懿便指著他怒道:“殿下,那天福縱兵行兇,於麗江府掠殺無算。那傑手下爪牙又一路追殺,下官倚家仆拚死相阻才僥幸得活……”


    他說著用力叩首道:“還請殿下為下官主持公道!”


    朱琳渼快步上前將他扶起,“木大人莫急,我此來正為那傑逆舉。”又問道,“何人追殺於你?”


    木懿隨即憤然講述一番,朱琳渼這才知道前後經過。原來自那傑兵近麗江,木懿便帶了府中僅有的七八十名侍衛去楚雄暫避,途中由木靖書信得知輔政王率軍來援,又轉頭趕來姚安匯合。


    卻不料他行蹤被刀鴻山探得,一路隨後追殺。木懿靠著對麗江地形的熟悉和侍衛以死相敵,這才得見了朱琳渼。


    而他方才卻與那天福不期而遇,隻當又是那家前來截擊,立刻與之廝殺起來。


    一旁那天福聽到輔政王說出“那傑逆舉”四個字,心中便是一抽,此時尋了木懿言語間隙忙插道:“殿下明察,下官的不孝子蠢渾,犯下滔天大錯,下官正是前來清理門戶……”


    朱琳渼白了他一眼,冷道:“先給我清理了那個刀鴻山。”


    “是、是,下官這便辦。”那天福轉頭招來一名心腹,低聲吩咐幾句,後者忙帶了數十人催馬而去。


    木懿已從木靖信中得知那傑退婚以及木芷晴因此傷重之事,一時難抑怒火,又指著那天福道:“我也是瞎了眼,怎將女兒許了那傑這個醃臢貨,終招來如此大禍!”


    木懿還欲再罵,忽見十多騎遠遠而來,為首的軍官在輔政王近前勒住戰馬,敬禮道:“大人,已擒得那業。”


    那天福聞言忙抬頭望去,果然看到那業被綁在一匹馬上,隻是右腿已無蹤影,傷處盡是鮮血。


    他當下急道:“業兒?你怎也在此?”


    一旁石霖斜睨他道:“他乃是那傑後軍。”


    “這、這斷不會!”那天福驚道,“業兒最是精明,怎會與那傑這蠢貨一般?”


    石霖接道:“據俘囚供述,那傑所部被殿下擊潰時正朝那業處求援。”


    那業恰在此時悠悠轉醒,聽聞石霖所言,慌忙掙紮道:“將軍謬矣!先前下官得聞那傑兵犯麗江,便急率部趕來阻攔,心中隻念著便是將他斬殺當場也絕不可令麗江遭受……”


    “信口雌黃!”朱琳渼在得知那業人馬出現的時候也曾想到其是來阻止那傑的,但隨後他經過簡單推斷便否定了這種可能。


    他望向那業道:“你所部距離那傑多遠?”


    “十、十多裏。”


    “你能緊隨那傑至此,說明你與他離開沅江的時間相差無幾。”朱琳渼冷聲道,“你從沅江到姚安這麽長時間,既不攻襲那傑兵馬,又未向木家或朝廷示警。你若不是那傑後軍,卻說說意欲何為?”


    “我……”那業既驚又急,卻想不出要如何辯解,加上他方才失血過多,又“嗷”一聲暈死過去。


    那天福見鐵證如山,更是嚇得緊伏在地上一動不敢動。


    木懿也隨即跪倒叩拜,悲怒道:“求殿下匡亂扶正,懲治那氏惡徒。”


    朱琳渼自然是不會客氣。


    一則他是要為木芷晴出氣。二則木家遭此劫難,也是源自他們傾盡兵力助朝廷平亂導致麗江空虛,他必須有所表示。最後,他也早就想在雲、貴推行改土歸流,而那家恰給了他一個天大的把柄,正可以此開刀。


    於是他肅然道:“朝廷剛嚴令土官之間禁止私鬥,那天福便縱子襲略麗江,致使大量百姓流離失所,地方糜爛,那家此罪斷不容恕。


    “為嚴典明律,本王將稟奏朝廷,裁撤沅江軍民府轄製,改為沅江府。罷黜那天福沅江知府職,另由吏部委派適宜官員。”


    那天福嚇得渾身戰栗,卻不敢有絲毫異議。那傑和那業將沅江八成以上的兵馬帶至姚安,卻盡皆沒在此處,此刻他便是想和朝廷撕破臉,手裏都沒有本錢。


    朱琳渼繼續道:“至於那天福及其下人等,暫圈禁黔國公府,待查明是否牽涉那傑、那業逆舉,再由刑部依律處理。”


    木懿與身後的木家眾人聞言,無不激動再三叩拜稱謝——那家經營沅江數百年的基業,便在這隻言片語間灰飛煙滅,那氏土司從雄踞雲南一方的豪強瞬間變為階下囚,便是他們有再大的仇怨,如此也都得以償報。


    朱琳渼令人帶走那天福等人,又忙扶起木懿,撫慰道:“木大人不必言謝。


    “木家乃是大明忠良,此番沙定洲禍亂,木家出力極多。那傑之流卻趁機為害麗江,朝廷怎能坐視鼠輩妄為,令忠臣寒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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