棍子蜷著腿坐在小六院子邊上,嘴裏始終嘟囔著一個詞:“仙人跳。”


    小六沒心思管他,目光始終注視著趙佑良家所在的方向。


    就在昨天的下午,當他用洞察術靜觀趙理政的時候就已發現,三日內此君家中必有火劫,其人也難逃亡命噩運,也不知道趙佑良是否能聽進自己的勸告、提前做了準備。


    殘月如弓,新月如眉,滿月如鏡。


    而今晚的彎月升到冷清清的天空,白晃晃照出一片晶瑩村落。


    亥時剛過,約麽著也就十點鍾的模樣,天空突然一陣清涼,月色也忽然隱去了身形,劣風唿嘯著吹過小六家的院牆,凍得院中一種光著膀子的地痞們瑟瑟發抖。


    “六爺,可憐可憐我們、把衣服還我們吧......”眾地痞耐不過冷,紛紛跪地求饒。


    小六躺在搶來的藤椅上,眼睛卻更加注視著莊子北麵緩坡上的白色小莊,頭都沒迴的喊:“喊什麽喊,覺得冷的、待會兒就帶你們找個有火的地方取暖。”


    這注定是一個不平凡的夜晚。


    次日的大明時報頭版頭條:《二十六勇士赤膊衝火場、一顆紅心熱膽報鄉親》


    京華煙雲報:《鋼鐵是怎麽煉成的,敬定福莊二十六壯士》


    京報:《貌醜心善,地痞流氓終成傑出青年》


    江湖周刊:《地痞從良,是人性的光輝還是江湖的淪喪》


    總之,這一場本會令趙佑良一家十幾口命喪黃泉的奪命火,卻僅僅燒毀了兩間偏房,最令趙佑良膽戰心驚的是,在這兩間偏房的隔壁,滿滿當當擺放著剛剛準備運入京城的五十幾罐上等麻油,如果不是這些地痞衝進來的及時,哪怕晚上片刻,結果都不敢想象。


    而走水的源頭卻是趙理政家丫鬟生火熬藥時突刮狂風,火星點燃柴房。


    小六卻對這一切都還一無所知,他昨晚帶著一眾渾身上下隻有遮腰布的流氓地痞走到趙佑良家的時候,此時剛好火頭燒起,他目送著棍子光著屁股帶頭衝進了莊子,自己這才優哉遊哉哼著小曲兒走迴了家。


    天剛蒙蒙亮,功德堂院外便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隻聽一個體態龐碩的中年女人聲音道:“佑良,你是不是昨晚被火燒糊塗了?有親弟弟這樣的救火英雄你不去謝,拿這麽多東西跑這來幹什麽?”


    “你個婦道人家懂個屁,我跟你說,這裏住的可是位活菩薩,你最好少說話。”趙佑良斥道。


    中年女人重重的哼了一聲,狠狠的翻了他一個白眼,要知道,自從她嫁給趙佑良,還從沒聽過他如此的斥責自己,畢竟這趙佑良是個半上門的女婿,無論是錢財還是他莊主地位,還不都是靠她娘家得來的?


    “你還敢教育我了?老娘把話放在這,要不是我家大林子昨晚拚命把火救下來,早燒死你個老不死的了,你聽著啊,今天怎麽也要把他請到家裏好好招待招待,她不是喜歡咱家丫鬟春桃?送了給他當個小妾我看得了......”


    趙佑良聞言大怒:“住口,你那弟弟平日裏什麽德行你不清楚嗎?我把話跟你說明白了,他如果是一個人來救的火,我一輩子都把他供咱家祖先堂上,可他帶著那麽多莊子上的小痞子一起冒了出來,你不覺得奇怪嗎?”


    女人還是頭一次見丈夫發火,她哪裏不知道棍子的口碑、自知事有蹊蹺,但還是嘴硬的嘟囔著:“等大林子醒了一問便知,你跟我兇什麽兇。”


    忽然,她似乎領悟到了什麽,伸手扯住趙佑良的耳朵罵道:“你個沒心肝的,是不是看上春桃了?我就知道你們男人沒好東西,怪不得這些天你一趟一趟往丫鬟房裏跑,你是看我不下蛋,就偷摸的自己找春桃這個騷蹄子下蛋去了,是也不是?”


    趙佑良被她扯得誒呦誒呦的叫個不停,還沒來得及說話,身旁一個捧著食盒的丫鬟卻咕嗵一聲跪倒:“春桃不敢,夫人知道奴婢是個本分丫鬟,夫人萬勿責怪老爺。”


    “喲~,你們這對狗男女,還沒怎麽著呢就知道護男人啦?”,說著便對跪在地上的春桃踹了一腳,食盒撒了一地。


    就在這時,功德堂院門一敞,由院內走出一人,青衣蘭衫、頭頂冠巾,正是沈小六。


    女人見有外人,趕忙鬆開了趙佑良的耳朵,又朝躺在地上的春桃狠狠的瞪了一眼。


    趙佑良揉著耳朵趕忙搶上兩步,一躬道地剛想張嘴,那胖女人卻一把把他拉開,凝著眉毛上上下下的打量起了小六,好半天才道:“你是不是姓沈?”


    小六睡眼惺忪,他本就是被院外的吵鬧所吵醒,此時腦袋裏還是一團漿糊,微微點了點頭。


    那胖女人又問:“你是不是褡褳坡的沈家小六?”


    小六覺得她問得有些蹊蹺,看了看胖女人,她年紀大約四十來歲,個子不高,長相卻和她那棍子弟弟如出一轍,一看就知不是什麽善類。


    至於她說的褡褳坡小六道是聽二丫說過,那本是他們原本的家,可惜小六一病不起,二丫無奈下才賣了褡褳坡的房子和地契,搬來了定福莊居住。


    他並沒有迴那胖女人的話,隻是心平氣和的問道:“諸位可是來找在下?”


    胖女人見小六不言語,“啪”的一巴掌拍在了肩膀上:“你個沒良心的,不認識老娘了?你可是我在娘家時看著長大的,你還光著屁股鑽過我們家糧房呢,被抓住時老娘還......”說著,她的眼睛直往小六腰上飄。


    他趕忙往後撤了一步道:“在下一病兩年有餘,往事早已淡忘,恕罪恕罪。”小六並沒有說謊,他一個穿越來的人,除了二丫,他的確誰都不記得。


    就在這時,胖女人突然看見了院中的那把藤椅,也不管小六同不同意,竟一把推開了小六自顧自的走了進去,端詳了好半天才道:“你這藤椅哪來的?”


    小六被她的肥油手推得退了兩步,心中已是一團怒火,見她又問這藤椅,自然想起了昨晚被揍得親娘都不認識的棍子,嗬嗬一笑:“昨晚有個自稱棍子的善良施主施舍了在下幾十貫錢,又留下了這把藤椅以作留念。”


    胖女人一聽錢這個字眼,眉毛立刻豎了起來,手叉著腰喊道:“不可能!定是被你騙了!”


    她轉頭又對著身後一個小廝罵道:“還愣著幹什麽,還不趕緊去二爺家裏把他趕緊請到這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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