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水,洪家通天堂。


    守在這裏的洪家子洪承輔感覺高台那裏有些不對,好像有誰的魂燈閃了幾閃,但是仔細看,卻又沒有。


    是他眼花了嗎?


    洪承輔揉了揉眼睛,把高台上安放的魂燈都仔細看了一遍,確定剛剛真的是他眼花,不由大鬆一口氣。


    能上這高台的,都是晉階成仙的家族天才,任何一個出事,都是了不得的大事。


    而且,這幾年洪家走背運,一連隕落兩位大前途的玉仙,三位非常有前輩的天仙,真的不能再出事了。


    要是再出事……


    洪承輔感覺他的小命,都有可能不保。


    可憐,當初為了能進通天堂,做這輕閑的活,他還送了嫡傳那邊好些禮。


    是明以前,就這裏的活最舒服,誰知道現在輪到他……


    洪承輔甚為鬱悶,卻也不得不打疊精神,把通天堂上下的魂燈再好生看一遍。


    老祖說,這裏的任何一點異動,都要馬上報給他,剛剛那算異動嗎?


    洪承輔有些膽怵,因為他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眼花,萬一是眼花……


    再說現在也都沒事兒。


    真要報上去,不知道老祖翻來覆去要把他審到什麽程度?


    這幾年一有點風吹草動,老祖都要翻來覆去的盤問,大家都怕了。


    洪承輔原以為守通天堂,永遠也不需要有這樣的擔心……


    他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頭,到底沒有往上報,隻打疊精神,不敢再走小差,不敢修煉,認真的看著堂中所有魂燈。


    ……


    明心街十二號,擺滿了靈牌的祖宗堂裏,血腥味濃鬱。


    “師伯,您還滿意嗎?”


    陸懍好像沒看到談鍾音和飛南,帶著妻子女兒,問向滿頭白發,似泣似笑,有些癲狂的老頭。


    “滿意,太滿意了。”


    聞人謙看看定魂鏡,再看看卸了四肢,丹田仙嬰也被掏了的洪士楓,心情前所未有的激蕩,“老頭子我滿意了,他們……定然也滿意了。”


    他不想在這個時候哭的,可是高興的淚水忍也忍不住。


    拖著殘軀,苟延殘喘到仙盟坊市,他隻為等付楨和夏舞,想等他們迴來,把宗門僅存的秘庫交縱他們,他就可以死了。


    要不然,真是死都不敢死。


    他天天在外麵轉,在顯眼的地方,小心地弄暗號,每隔幾天又到天音囑放暗號的地方找,想要找到他們的消息。


    聞人謙一度認為,找到他們,他就可以死了。


    可是,沒想到,付楨、夏舞沒迴來,卻讓他先收到了林蹊的消息。


    那天在天音囑看到那兩個笑臉的時候,他激動成什麽樣?


    為了那兩個笑臉,他才又一次排隊


    老天也還好,居然就在那時候,把夏舞和付楨帶給他了。


    為了看到天淵七界的弟子,他又厚著臉皮,去接了小丫頭放仙上樓的補身之物。


    如果不是那些東西,聞人謙感覺自己早就死了。


    幸好沒死。


    林蹊雖然不是合歡宗的弟子,卻是合歡宗弟子的孩子。


    合歡宗的仇,從她那裏算的話,其實就算報了的。


    世尊、聖尊兩大聖者,都在她手上吃了虧。


    而且……


    聞人謙好高興,朝洪士楓動手的時候,林蹊沒有代替陸懍和蔣思惠,隻在旁輔導,讓他們自己動手,為合歡宗報仇。


    “宗門有你們,老頭子我就可以放心了,我……”


    “師祖!”


    老頭子的麵色不太對勁,陸靈蹊連忙打斷,“洪家真正主事的是洪成誌,您想不想看,洪成誌被我們剝皮抽筋的樣子?”


    啊?


    “想!”


    聞人謙太想了。


    “做夢都想!”


    自從在洪彥高處,發現合歡宗獨有的身外化身,他就天天想著報仇。


    如果隻是他自己一個人,早跑洪家仙嬰自爆。


    可是,不管是夏舞、付楨,還是陸懍、蔣思惠,他們卻都希望他能頤養天年。


    他們說,仇,他們會報。


    他老人家要替他們想可能出紕漏的地方。


    聞人謙不敢死,感覺他要是死了,這幾個孩子也會走向極端,跟洪家硬杠。


    如今的洪家,早不是當年的洪家。


    聞人謙還記得當年的那個洪家。


    隻是一個小世家。


    唯一的玉仙修士洪加慶還曾與他相交,雖然在性格上,懦弱了一點,可是,為人絕對不錯。後來探索秘地,受了重傷,他還曾去看過他,那時候,他的傷,好好保養的話,不可能那麽早隕落的。


    “洪成誌表麵上是個儒雅君子,但事實上,在他投入佐蒙人一方時,可能還曾親手加害洪家原來的族長洪加慶。”


    聞人謙終於轉向談鍾音和飛南,“滅洪家的時候,希望,你們也能查一下。”


    “前輩放心!”談鍾音給他打包票,“一庸長老和魯堂主都到洪家那邊去了,他們的事,我們一定會查得清楚明白的。”


    人奸世家……


    不僅要連根拔,拔了以後,還要警示世人。


    “如此就好!”


    聞人謙點點頭,“洪士楓的事,暫時已經處理完了,合歡宗就不留兩位做客了,陸懍,送客!”


    “兩位前輩,請!”


    “……”


    “……”


    談鍾音和飛南能說什麽呢?


    兩人什麽都不能說,隻能給某人遞了個小眼神,拱拱手,自己滾蛋。


    不過……


    一齊聚到刑堂,一齊喝了一杯茶,無數的話繞在喉間,兩個人卻都說不出來。


    今天給他們的衝擊有點大。


    “……陸懍和蔣思惠真是林蹊的親爹親娘吧?”


    直到談鍾音準備站起來走人,飛南才有些不確定的問她。


    “你問我?我問誰?”


    談鍾音都懶得理他。


    粗粗一看,林蹊長得並不太像二人,但是,仔細瞧,就能發現,哪哪都有他們的影子。


    兩個人,男的俊,女的俏,曾經,談鍾音還替合歡宗慶幸,能這麽快收這麽一對璧人。


    沒想到啊!


    “肯定是親的。”


    飛南給自己鼓勁,“不過,他們都是化神修士,你說,他們是怎麽上來的?”


    怎麽上來的?


    談鍾音白了他一眼,“戰幽殿惜時能無聲無息地把陸安弄上來,自然就有本事,再把別人弄上來。”


    戰幽殿本就有一項獎勵,在幽古戰場的四大主事,隻要功勞足夠,或者說資曆足夠,她都可以給個進仙界的悻進之路。


    長盛街賭物館的館主,表麵上看著平平無奇,可事實上,談鍾音知道,人家不僅是厲害的劍修,還是一個很有長遠目光,能掌全局之人。


    “你還沒發現惜時表麵柔弱,實則剛硬異常嗎?”


    那位戰幽殿的殿主,她雖然隻見過一麵,但是,跟她談把病書生陸安引渡上來的時候,人家……實在硬氣的很。


    談鍾音其實很鬱悶,她是天下堂的長老,按理說,戰幽殿是歸天下堂管的。


    惜時的修為隻是天仙,雖然早就拜了食神華悼公為師,但是,在未成長起來前,她的安全,暫時隻能倚仗天下堂的保護。


    可是,她以為隻是吩咐一句的事,結果,愣是被那惜時摳去十萬仙石。


    什麽戰幽殿的規則,什麽這樣做,有損她在天淵七界的風評……


    總之一大堆,沒奈何下,她愣是給戰幽殿撥了十萬仙石的款。


    反正,她沒在那裏得到好。


    “林蹊沒上來前,佐蒙人的所有目光幾乎都集中在她那裏,可是,你看她,什麽都不做,就硬生生地拖的那些佐蒙人想吐血。”


    身為天下堂的長老,堂裏的很多秘檔都可以看。


    談鍾音知道,圍繞戰幽殿,發生過多起暗戰。


    “天淵七界的飛升修士……,有時候細想想,在某些地方,都很相像。”


    脾氣硬,骨頭更硬。


    陸望、惜時、林蹊且不說了,就是阿菇娜……


    哪怕聖者虛乘當麵,也用傻愣愣的態度,表明了她的‘硬’。


    今天的陸懍、蔣思惠同樣。


    雖然隻是化神修士,但是,卸洪士楓四肢,掏他仙嬰的時候,那利落勁……


    談鍾音有些複雜,又有些唏噓,“你想想替林蹊去了仙隕禁地的病書生陸安,閉死關幾百年,在六腳冥蟲吉豐的重壓下,愣是衝進了化神。”


    從阿菇娜那裏,她算知道,陸安衝進化神,對無相界,對天淵七界意味著什麽。


    十麵埋伏同階無敵,正是因為陸安衝進了化神,七界各方修士才能沒有後顧之憂地共抗六腳冥蟲。


    “在很多事上,也許,我們都該跟他們學學。”


    多多自省,於這方世界,於他們自己都有好處。


    “……”


    飛南在心裏歎了一口氣。


    林蹊罵一庸,讓他自省的話,被武曉芹傳了出來,那一字一句……簡直像刀一樣。


    “好吧,憑林蹊的本事,把她爹娘弄上來很正常,但是,你說,她自己都是我們刑堂的人,怎麽就把她的爹娘送到了合歡宗?”


    合歡宗也不是不好,但是,現在勢弱呀!


    “我們刑堂多好,她怎麽就能舍近求遠呢?”


    “嗬嗬……”


    談鍾音真想給他一個白眼,“林蹊還是雲天海閣的弟子呢,從祝紅琳那裏,她一直喊我師叔。再說了,刑堂多危險,我們天下堂的很多事,都安全無比……”


    “停停停!”


    飛南止住她的自吹自擂,“你們天下堂就是篩子,真要為了安全,今明島不是更好?”


    陸望還是他們的祖宗呢?


    他能養那個不記任何事的無想,當然就更能養陸懍和蔣思惠。


    可是,今明島也沒去啊!


    以前,不知道陸懍和蔣思惠的真正身份,他還可以抱著關照,如果有事,馬上相幫的念頭。


    但現在,曾經普通的念頭,現在卻變成了壓力。


    飛南簡直不敢想,陸懍和蔣思惠的身份若是曝光……


    “……我懶得跟你爭這樣,爭贏了,也沒用,他們誰也不會按我們的想法去做事。”


    談鍾音還想去陣堂,“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等等!”


    飛南又給她倒上一杯茶,“林蹊爹娘的事,我們先放一邊,我現在就問你,陣堂那裏……”


    “最大的嫌棄人是柳光乘!”


    談鍾音的眼中閃過一抹殺氣,“洪士楓不也是想給他送信嗎?”


    雖然暫時沒問出任何有用信息,但是,兩天一過,就未必了。


    聞人前輩和陸懍夫妻,真的會一片一片割下他的肉,讓他自己吃。


    “那枚玉簡……”


    “要破開上麵上的禁製再說。”


    飛南把陸懍交上來的玉簡轉在了手裏,“感覺有些難。”


    也許是很重要的消息,強行破開,一旦讓設禁之人警覺……


    “先控製著陣堂,給我七天時間,七天後,我們一起合作!”


    ……


    柳光乘不知道具體出了什麽事,待從陣堂小執事口中聽到林蹊迴來,在百略街做的那一切時,腿都軟了。


    百略街太他娘的坑人了。


    當初陸望就在那裏把屈通屈長老坑死了,現在……


    細想想他在各街幹的事,忙在陣堂開了一個動員會,請那些入門未久的陣師,陪同他一起,把仙盟坊市的陣法,全都維護一遍。


    “事情就是這麽一個事情,各街各商家的護陣,你們也要檢查一遍,仙盟坊市的大陣,它們才是基,這基不打好……,一旦出問題,那就是大問題。”


    “是!”


    能跟著大陣師現場學習,有誰不願呢?


    所以,這一聲‘是’,聲震屋宇。


    他們開到大街,開始行動的時候,暗盯的影六非常無奈地把消息上報了。


    ……


    安畫在另外的鏡光陣上看到柳光乘的時候,氣得想砸東西。


    最終東西沒砸,又打了包世縱幾鞭,才等迴班二奇。


    “不用管他了。”


    安畫非常疲憊,“他自己作死,神仙也救不了。”


    如果說,人家原先隻是對他懷疑,現在……一定是實錘了。


    證據是那麽好消滅的嗎?


    當誰是傻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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