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玉兒眼淚又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梳妝娘子隻得笑著勸道:“姑娘,這可是你的大喜日子,流淚是不吉利的。要不我先幫你試嫁衣,等試了妝,時辰也差不多了。”


    南玉兒擦了擦眼,強撐著坐起身來。


    她穿著白色的細布中衣,身型單薄,十二歲的年紀,更多的是沒有長成的青澀。


    這和她前生的嬌媚狠辣著實不同。


    也許前生南玉兒沒去平江歸家之前,也是這樣一幅楚楚無害的模樣,隻是後來嚐到了富貴的滋味,整個人都變了。


    南書燕閉了閉眼,轉過身,不想看到她這副樣子。


    梳妝娘子拿過嫁衣幫她穿在身上。


    大紅織金的嫁衣繁複豔麗,穿在身上更顯得她怯懦嬌小。南玉兒賭氣道:“昨日前去看的時候掌櫃分明還拿尺子量過,如今卻寬了這許多,姐姐,你讓他們拿迴去改一改。”


    梳妝娘子心下咯噔一聲。有心想要勸,又看她板著臉,便沒吱聲。


    說實話,這身嫁衣穿在她身上雖然寬大一些,但並沒有到要拿迴去改的地步。


    嫁衣不同於其他衣服,其中頗多講究,穿上後不能隨意拉扯尚在其次,一般人圖個吉利,買來的嫁衣就算不合身也是不會輕易修改或者另換。


    所以女子嫁衣大都是自己做而不去買成衣。


    “好啊,”南書燕渾然不在意道:“你若覺得不滿意,重新換一套就可以。”


    南玉兒便將衣服脫下來遞給她,埋怨道:“新豐成衣鋪子的嫁衣也不過如此,早知道還不如去定做,也好過現在不合適換來換去。”


    南書燕也不答話,拿著衣服就出去了。


    梳妝娘子也不好多說,她將隨身帶來的箱子打開,拿出一把梳子為南玉兒梳頭。


    南玉兒端坐在鏡前,任由她擺弄。


    她的頭發雖然濃密,但因為這幾日沒有心情打理,有點毛糙。


    梳妝娘子望著鏡中愁眉不展的南玉兒有些出神,手上便重了一些。


    南玉兒“哎呦”叫了一聲,頭一歪,梳妝娘子猝不及防,那梳子便落在地上吧嗒一聲,上好的一把黃花梨木梳子便摔斷成兩截。


    屋裏瞬間安靜。


    南玉兒抱著頭,皺了皺眉,倒也沒說什麽。


    梳頭娘子呆了呆,趕緊彎腰下去撿起梳子。


    她出道以來,為眾多新人梳過頭,梳頭的時候梳子掉在地上直接摔斷的,還是第一次。她心中隱隱生出不安,再也不敢多說,小心的替南玉兒梳好頭,便走了出來。


    南老太太已經等在院子裏,看到她出來,笑著迎上前來“娘子,辛苦你了,一切都還好吧?”


    “天作之合,長長久久,老太太好福氣。”梳頭娘子勉強笑著說了幾句吉利話。


    南老太太便笑著遞給她一個碎銀角子,“明日還要勞煩娘子。”


    梳頭娘子接過銀角子,說了幾句客氣話便匆匆走了。


    據說,一些有經驗的梳頭娘子,可以從各種微小的細節中預測到新娘婚後的生活。大凡平常人家的女子,為了討個吉利,便會在梳頭娘子來之前洗好頭擦上頭油,隻等著梳頭娘子一梳到底,討個好彩頭。


    但南老太太因為南記果子鋪的事焦頭爛額,忘記囑咐南玉兒這些事。南玉兒年紀小,心裏又因嫁妝的事窩著氣,更是不會注意這些。


    倒是梳頭娘子,自從梳子摔斷之後,心裏總是惴惴不安。從南家出來後,她便徑直上了劉婆婆家。


    劉婆婆也準備吃午食,看到梳頭娘子登門,笑著道:“花娘子,這麽早妝就試好了嗎?”


    梳妝娘子姓花,住的離劉婆婆不遠,平日兩人也勉強算是同行,一來二去便越發熟悉。


    花娘子將手裏提著的箱子放在門前的架子上,劉婆婆已經添上了一副碗筷,“今日煮了粥,順便一起用些。”


    花娘子也不客氣,淨了手坐在劉婆婆對麵。


    桌上放著一碟鹹菜,幾張烙餅。花娘子接過劉婆婆遞過來的烙餅,才心事重重道:“婆婆,今日我給南家姑娘梳頭時,摔斷了梳子。”


    “哦,”劉婆婆已經遞到嘴邊的烙餅一滯,“怎麽斷的?”


    “梳頭的時候從她發上滑下來,摔在地上直接斷成了兩截。”花娘子有些擔憂,“我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所以心裏一直有些不安。”


    劉婆婆咬了一口餅慢慢嚼著,“南老太太知道嗎?”


    花娘子搖了搖頭,“當時就隻有南二姑娘在,她也沒說什麽。”


    劉婆婆慢條斯理喝了口粥,才道:“這事若沒有旁人知道,那你就不要再說了。”


    木梳斷,姻緣短。


    南二姑娘和李家公子這緣分長不了。


    劉婆婆端起碗來,又喝了一口粥,繼續道:“他們家這事,原本就有些不對勁。你看誰家娶新婦,新郎是躺在床上的?我聽說這李家公子就算以後好了,腿也多半殘了。這南二姑娘雖說是李公子的表妹,但那姑娘心性高著呢,她能甘心一輩子和一個瘸子在一起?”


    花娘子點點頭,“我今日去試妝時,南二姑娘日上三竿還未起。等叫起來也是紅腫著眼睛,看著就是狠狠哭過一場。”


    “南老太太那麽精明的人,她能不知道?”劉婆婆道:“既然她請了你我做事,我們隻需做好分內事就行,其餘的也不必多嘴。”


    花娘子舒了口氣,“還是劉婆婆通透,這我就放心了。”


    兩人會意的一笑,便重新說起其他事來。


    南家院子。


    經過早上短暫的熱鬧過後,此時已和平日一般安靜。


    按理說,明日南玉兒出嫁,今日南家便要擺席宴請親朋好友。但因為南記果子鋪的事,南棟忙著善後,根本顧不上南玉兒出嫁。


    南老太太損失了一大筆銀子,一來手中不寬裕,二來受了些氣惱也沒有了精神,便也不打算宴請,隻是安排進忠明日去集市上定了些饅頭,供接親的人早食。


    因此明日南玉兒出嫁,今日南家院子裏除了送嫁衣上門的店夥計和梳頭娘子,並沒有什麽人來。


    南老太太送走了梳妝娘子,望著南書燕手中捧著的嫁衣,問:“玉娘說是不合適,要換?”


    南書燕:“是。”


    “真是胡鬧,”南老太太從南書燕手中接過嫁衣,轉身朝著南玉兒屋子走去,“這嫁衣也是能說換就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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