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師府。


    福壽堂內。


    蕭正亮看著麵前的太子項煜,心下頗有些感慨。


    以往太子最信任的人,就是他這位老師。


    但自從洛子玉入京後。


    太子便漸漸跟他疏遠了,反而親近起洛子玉。


    對此蕭正亮倒也沒太在意。


    他雖是項煜的老師,卻也沒想過在太子登基後,依然還掌控著朝堂。


    不是不想,而是他很清楚這不太可能了。


    他年齡多大了?


    等太子登基,怕早就已經致仕。


    所以,與其霸著太子,倒不如讓太子找到他的心腹之臣。


    洛子玉就很不錯。


    雖說,自從洛珩當上繡衣都督後,與他的關係並沒有那般親近了。


    但繡衣都督是天子親軍,得避嫌。


    他理解。


    隻是……這是最初的想法。


    眼下的蕭正亮,卻不這麽想了。


    他如今多少有些嫉妒太子。


    那洛子玉竟會修仙!


    真正的修仙!


    蕭正亮以往一直以為,洛珩向保德帝進獻仙法,不過是佞臣那套蠱惑君王的手段呢。


    他從未想過,仙法會是真的。


    天知道那天在朝會時,他看到洛珩、保德帝禦空離去時心中有多麽震撼了。


    那可是飛啊!


    不是輕功,不是障眼法。


    是實實在在的飛行。


    禦風淩波、騰雲駕霧、淩波微步……


    他能在一瞬間想出無數形容這一幕的詞語。


    這讓蕭正亮心下羨慕極了。


    他已近古稀之年,眼看也沒多少年頭可活。


    蕭正亮一點都不想死。


    他如今富貴已極,好日子還沒過夠呢,若是能得到長生法……


    可惜,保德帝敝帚自珍得很。


    哪怕他這種老臣,都沒辦法從保德帝那邊弄到仙法。


    當然,除卻保德帝外,掌握仙法的還有洛珩。


    可偏偏洛珩如今又不在京師。


    這讓蕭正亮想和洛珩套近乎都不行。


    “老師?”


    項煜看著蕭正亮麵色不斷變幻,時而皺眉,時而展顏,心下奇怪極了,不由輕聲喚道。


    蕭正亮一個激靈迴過神來,麵上不覺露出訕訕的神色。


    “殿下,不知今日找老臣何事?”


    他這才想起,太子突然來見他,多半是有事了。


    偏偏他剛剛想著修仙的事情,竟怠慢了太子。


    “老師,孤聽王潮說……父皇都開始絕食了。”


    “還望老師能和孤一同勸勸父皇。”


    “父皇既已掌握仙法,又何須如此心急?那什麽人丹法,聽著就邪門……”


    太子項煜巴拉巴拉地說了起來。


    蕭正亮耐著性子聽完後,麵容一肅,道。


    “殿下說錯了。”


    “陛下並非絕食,是辟穀!”


    “此修仙入門之兆也。”


    說著,這老頭頻頻撫須,眼眸中一片火熱。


    勸說保德帝?


    他才不幹呢。


    眼下皇帝都開始辟穀,顯然道行越來越深,眼看著不久後就要白日飛升了。


    他豈能壞了皇帝的好事?


    “老師,孤說的是人丹法,父皇聽信了龍虎山妖道的妖言……”


    項煜見狀,氣急敗壞道。


    老師如今怎麽也一副走火入魔的樣子?


    修仙真有這麽大的誘惑力?


    項煜雖也親眼見過洛珩“展示仙法”。


    但他對於修仙,倒是沒有太多的執念。


    他本就年輕,對死亡感觸並不深,不像蕭正亮等人,心心念念著什麽長生不老。


    “殿下,人丹法雖……聽著有些荒誕,但陛下既然認同,那就證明人丹法十有八九真是上古丹術。”


    “此乃陛下仙緣,殿下還是莫要破壞。”


    蕭正亮撫須說道。


    他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


    “為人子者,當以孝為先。”


    這話他說得意味深長,竟在指責項煜壞保德帝仙緣,就是不孝。


    倒不是蕭正亮突然變傻了。


    實在是……君不見曆史上多少年輕時英明睿智的帝王將相,一旦晚年迷上修仙,會變得何等昏聵。


    蕭正亮已算是正常的了。


    “老師……”


    “殿下莫要再說了,此事老臣卻不能出麵。”


    “孤……孤明白了。”


    ……


    太子崔頭喪氣的出了太師府。


    如今能讓保德帝親近,或者信重的人並不多。


    掰著指頭數一數,勉強也就隻有四個人。


    他、王潮、蕭正亮、洛珩。


    其中他和王潮,雖得父皇親近。


    但太子卻很清楚,父皇寵歸寵他們,卻不會聽他們的。


    蕭正亮嘛,父皇內心雖不太喜歡,隻是因為要穩住朝堂,倒也對他的諫言頗為在意。


    剩下的洛珩那就不必多說了。


    可能是當今世上,唯一一個能讓父皇改變想法的人。


    “隻可惜,子玉如今不在……”


    項煜歎了口氣。


    老師不願意出麵,光靠他一個人根本說服不了父皇。


    他急在心裏,卻偏偏沒有任何辦法。


    正自愁眉苦臉間。


    一名繡衣忽匆匆而來。


    “殿下,都督來訊,說是已帶人趕迴京師。”


    繡衣走至太子麵前,躬身一禮。


    聽到這話,項煜愣了一下,旋即麵上浮現出巨大的喜色。


    “子玉要迴來了?”


    “等等,昨日子玉不還說待解決了衡山劍派後再迴京,怎的……”


    這段時日,京中繡衣和荊楚那邊消息不斷,幾乎日日都有聯係。


    項煜自然也知道荊楚那邊的消息。


    就在昨天,洛珩還讓人傳訊迴來,說是等解決了衡山劍派後就趕迴京。


    如今卻說已經在迴京路上了。


    這讓項煜既是訝異,又是驚喜。


    “殿下,都督知道陛下決意嚐試人丹法後,生怕陛下出事,便提前迴來了。”


    “至於衡山劍派那邊……都督交給了鄧供奉處置。”


    繡衣連忙迴道。


    項煜聞言,頓時恍然大悟。


    他心下不覺感動不已。


    果然還得是子玉。


    其他人,哪怕是老師都靠不住,唯有子玉和孤,才真正擔心父皇安危。


    “好好好!”


    項煜心情瞬間陰轉晴,麵上也露出了笑容。


    算算時間,快的話,三天後子玉便能抵達京師。


    龍虎山妖道應該還沒準備妥當。


    一切都來得及。


    “子玉迴京的消息絕不能讓別人知道。”


    忽想到什麽似的,項煜警告了繡衣一句。


    他生怕有人知道此事後,橫生枝節。


    項煜雖不是個天生帝王苗子。


    但終究是皇家長大的,對於一些東西還是很敏感的。


    他也本能的從龍虎山道士進獻人丹法中,嗅出了一絲陰謀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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