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會……嗜酒?”


    楊勝宇不可思議地喃喃自語,眉頭緊蹙著似乎十分的痛苦。


    “我說的還不夠明顯嗎?因為你們帶給她的痛苦太強烈,所以才會讓她嗜酒消愁。”顧明玉再一次提醒。


    楊理爭辯說:“我們都是為她好。”


    “所以,就可以打著為她好的名義,對她無休止的傷害嗎?”


    顧明玉提高聲音反駁。


    “我們沒想過傷害她,我們疼愛她還來不及。”


    楊理喃喃地繼續爭辯,不過語氣明顯沒有剛才那麽有底氣。


    顧明玉冷笑說:“你們的疼愛,是用一道數學題告訴你們愛她,還是用代碼密碼告訴你們愛她,亦或者是人體靜脈走向圖暗示?”


    “她桌子上的東西,你看到了?”桑冷問。


    顧明玉點頭:“看到了,如果不是我看到,她這一輩子都不會明白你們想要表達什麽。還一直以為,你們就是在羞辱她沒文化。”


    “那是一道很簡單的數學題,我怕她看不懂,特意想出了最簡單的。”楊勝宇低聲解釋。


    顧明玉說:“對您來說很簡單,但是對她來說卻不是。重點不是您覺得,而是她覺得,這就是你們一直以來存在的最大問題。每個人都以自己的立場看待問題,從來都沒有站在她的角度考慮過問題。”


    “怎麽沒有為她考慮過?我們隻是想用我們的方式,引導她對這些事情感興趣。隻要她肯努力,認真學一學,在這個領域裏我們都能庇護她,為她保駕護航一輩子。”楊理說。


    “但是她不需要這種保護,”顧明玉說,“真正愛一個人,不是把她變成自己想象的樣子。而是讓她成為,她自己想要成為的樣子。從一開始你們愛的出發點就錯了,不管怎麽爭辯,你們所謂的愛,都變成一把把刺向她的利器,把她傷得體無完膚。”


    楊理嘴唇蠕動,還想說什麽,被楊勝宇打斷。


    “楊理,別說了。”


    “爸,您也覺得是我們錯了嗎?”楊理問。


    楊勝宇苦澀地說:“暖暖跟我們漸行漸遠,之前三年都不願意迴家,還不能證明是我們錯了嗎?顧明玉說得沒錯,我們的出發點是為她好,可惜不是她需要的。所以每一次,我明明很想好好跟她溝通,卻還是忍不住吵起來。我一直也很費解,很困惑,到底是哪裏錯了,原來從一開始我就錯了。”


    停頓片刻,楊勝宇又對顧明玉說:“不過,我雖然知道自己用錯了方法,但是重來一次我還是不知道該怎麽教育她。她是我的女兒,我不可能對她放任不管,卻也不知道,該怎麽樣才能讓她理解和接受。我們的思想就像是兩條平行線,不管怎麽樣努力,都沒辦法相交。”


    “我明白,”顧明玉說,“意識到問題和改變是兩件事,更何況她已經長大。我沒有想過讓你們改變對她的方式,但是我希望你們能跟她道歉,讓她知道,她沒有錯。她和你們不一樣,直到現在你們都還認為,彼此都有責任,但是她卻認為責任更多在她身上,這就是她和你們本質上的區別。”


    “你讓我們跟她道歉?”


    楊理一臉的不情願。


    顧明玉哼笑道:“口口聲聲說疼愛她,現在隻需要說聲對不起,就能讓她心情好一些,也不願意嗎?你的自尊心就那麽重要?重要到可以讓口口聲聲說疼愛的妹妹痛苦,也不願意低頭?”


    “別說的好像隻有你一個人有多愛她,我們一樣愛她。道歉就道歉,你讓她進來,我們馬上給她道歉。”楊理悶聲說。


    顧明玉說道:“為什麽非要讓她進來?就因為她年紀最小,所以就不應該被尊重嗎?她就在隔壁,想要道歉自己過去找她。”


    “我先去。”


    桑冷站起來離開。


    楊理泄氣般地垂下頭,說:“等桑冷迴來,我去。”


    “顧教授,我很高興暖暖能遇到你。”楊勝宇由衷地對顧明玉說。


    之前他還質疑顧明玉對女兒的感情,現在他明白,他是真的愛她。


    有這麽一個聰明的人護著她,他終於可以放心了。


    “您又錯了,”顧明玉說,“是我幸運遇到她,您以為不聰明又愚笨的女兒,其實是個勇敢善良,可以溫暖很多人的小太陽。”


    “你真這麽覺得?”楊理問。


    顧明玉堅定地迴答道:“當然,不然我怎麽會喜歡她?”


    楊理皺了皺眉。


    他還是不能理解,顧明玉為什麽會喜歡他妹妹。


    果然,感情這種東西太複雜了,讓人捉摸不透。


    桑冷迴來了。


    瞥了一眼楊理說:“哥,該你了。”


    “暖暖怎麽說?”楊理問。


    桑冷麵無表情地說:“很開心,說沒想到能聽到我跟她道歉。”


    她是真沒想到,她的開心居然這麽簡單?


    如果早知道這樣就能讓她開心,她早就道歉了。


    楊理站起來,去了隔壁房間。


    他去的時間要比桑冷長。


    所以,在這期間,楊勝宇又跟顧明玉聊了一會桑榆晚。


    反正總之,就是不斷讓他描繪在他眼中,自己女兒是什麽樣子。


    聽完後,楊勝宇更加感慨。


    顧明玉口中的桑榆晚,和他印象中的女兒完全是兩個人。


    原來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她竟然是這麽優秀?


    楊理終於迴來了。


    楊勝宇自覺地站起來,去隔壁道歉。


    桑冷等父親走後,對顧明玉說:“我真是小看你了,我父親的脾氣很倔強,沒想到你居然能說服他去道歉。”


    “隻是道歉而已,並不難,難的是態度的改變。即便這次道了歉,下次再聊起來依舊會忍不住爭吵。”顧明玉說。


    桑冷問:“你有什麽辦法可以不讓他們爭吵嗎?”


    “有。”


    “什麽辦法?”楊理好奇地問。


    其實,他也不想跟妹妹吵架。


    隻是很多時候覺得她想得太簡單,讓他忍無可忍地說出強硬的話。


    “沒事我們就不迴來了,減少見麵次數,自然也就減少爭吵機會。”


    顧明玉淡定地迴答。


    楊理生氣道:“你的方法竟然是這樣?我還以為是什麽好辦法,你這根本沒有解決問題,隻是在逃避而已。”


    顧明玉說:“是逃避又怎麽樣?反正你們今天道歉,她開心,這就足夠了。至於你們的感受和想法,不在我的考慮範圍內。”


    “好了,哥,別跟他吵了。你們不是一直希望,暖暖能變成這樣自私自利、隻為自己考慮的人嗎?雖然她沒有變成這樣的人,但是卻找了這麽一個老公,也算是曲線成功了。”


    桑冷開口,製止住還想跟顧明玉爭辯的楊理。


    “我是希望暖暖變成這樣的人,而不是希望她的男朋友是這樣的人。萬一他要是想辜負暖暖,暖暖根本就不會是他的對手。”楊理低聲嘟囔。


    顧明玉說:“我聽得見,雖然覺得完全沒必要跟你承諾,但看在你是暖暖哥哥的份上。還是願意告訴你,你擔心的問題永遠都不會發生。”


    這時,楊勝宇開門進來。


    顧明玉以為,桑榆晚會跟他一起進來。


    可是楊勝宇進來後,就把門關上了。


    “暖暖呢?”


    顧明玉皺眉,馬上站起來。


    楊勝宇說:“在外麵跟朋友說話,一會進來。”


    “朋友?什麽朋友?”顧明玉問。


    楊勝宇迴答道:“是她以前射擊隊的小夥伴。”


    “這家店很有名嗎?”顧明玉問。


    “還行吧!開了二十年了,附近的居民不想做飯的時候都會過來。”桑冷迴答。


    楊理問他:“你什麽意思?”


    顧明玉說:“我隻是覺得世界上沒有那麽多偶然,我出去看看,順便跟她那個朋友打個招唿。”


    楊勝宇三人看著他出去。


    三個人都不能理解,他又不認識,為什麽要去打招唿?


    “暖暖。”


    顧明玉出門後,果然看到桑榆晚和一個男人站在一起。


    兩人不知道說了什麽,氣氛有些凝重。


    他連忙開口叫了一聲,露出溫和的笑容走過去。


    和桑榆晚站在一起的男人,扭頭看到顧明玉,微微蹙眉。


    桑榆晚馬上笑著說:“明玉,給你介紹,這是我以前射擊隊的師弟孟雲景。小景,這是我男朋友顧明玉。”


    “小桑姐姐真的有男朋友了?”


    孟雲景看向顧明玉的眼神裏,透著濃濃的審視。


    “是呀,今天就是帶他來見家長的。”


    桑榆晚挽住顧明玉的手臂,驕傲地對孟雲景說。


    爸爸和哥哥、姐姐都來跟她道歉,她現在心情好極了!


    當然,她也知道,這都是顧明玉的功勞。


    否則他們也不會意識到自己有錯,更不會來跟她道歉。


    現在看到顧明玉,簡直就跟看到大寶貝似的。恨不得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自己有這麽一個優秀出色的男朋友。


    孟雲景低頭笑了笑。


    不過,笑容卻十分的苦澀。


    “小桑姐姐,能夠再見到你我真的很高興。你退役後,我到你家找過你好幾次,但是你家人不肯告訴我你的下落。如果早知道你整容,又改名字做明星,我肯定早就去找你了。”


    猶豫了好久,才抬起頭鼓起勇氣,把這些話說出來。


    他怕他這次不說,就永遠沒有說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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