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玉安靜地聆聽桑冷闡述她的版本。


    聽完後沉默。


    從旁觀者的角度看待這件事情,誰也沒有錯。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立場,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痛苦。


    對桑榆晚來說,她很無辜。


    不聰明不是她的錯,致使母親在生她的時候被迫剖腹產,也不是她的錯。


    小時候因為家長看護不利被拐賣,更不是她的錯。


    迴到原生家庭,因為無法融入,對於她一個才十歲的孩子來說,她又能怎麽辦?


    可是對楊勝宇和楊理來說,桑榆晚的存在讓他們失去了最愛的人。


    或許也想好好跟這個孩子相處,卻因為無法理解和感同身受而漸行漸遠。


    作為年長者他們有錯,但也有很多無可奈何!


    “你怎麽不說話?”


    桑冷說完後喝了兩口水,發現顧明玉沉默,語氣冷漠地問。


    顧明玉說:“不知道該說什麽。”


    “你現在還覺得,桑暖無辜嗎?”


    他不說,桑冷便問。


    顧明玉目光銳利地看著她,哼笑一聲說道:“你知不知道在這個世上有句話,叫做親疏遠近?你既然學醫,肯定知道人的心髒是長在一邊,而不是正中間,所以才有偏心這個詞。”


    “你想說什麽?”桑冷皺眉問。


    顧明玉說:“我想說,論親疏遠近,我肯定跟桑暖更親。所以自然,我也會偏心她。不管這件事是誰的責任更多,在我眼中她肯定是無辜的。以前我不管你們怎麽相處,但是以後有我在,我絕不會讓她受委屈,哪怕是你們也不可以。”


    “我們是她的家人,你隻是男朋友,能不能成為一家人還不一定,你憑什麽這麽自信?”


    桑冷對於他的自信很惱火,在她麵前還從沒有人這麽自信過。


    顧明玉嗤笑說:“你既然不信我,就拭目以待,看看我能不能成為她的家人。”


    “顧明玉,你是認真的嗎?”


    桑冷沉聲嚴肅地問。


    “是,我是認真的。”


    顧明玉也表情嚴肅地迴答她。


    桑冷深吸口氣,緩緩地說:“我不知道你清不清楚,桑暖因為這些事情的緣故,她一直覺得自己很不吉利。如果不是她,媽媽也不會剖腹產而身體不好。後來還因為她走丟,而鬱鬱寡歡早亡。


    她被賣到那家後,那家的兒子也死了,再然後被那對老夫妻撿到,聽說小時候老先生為了多賺點錢給她買新衣服,砸傷了一條腿。


    這些事情累計起來,讓她覺得自己很不吉利,也不想跟別人親近,害怕跟自己親近的人,會因為自己而遭遇不好的事情。所以這些年,她一直沒什麽朋友,唯一一個就是陳嘉珒了。


    之所以跟陳嘉珒做朋友,是因為陳嘉珒也是倒黴體質,負負得正,兩個人做朋友倒是誰也沒有妨礙誰。


    當初她因為你受傷,卻把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她覺得那件事不是你的錯,而是她自己倒黴,因為她倒黴體質,所以才招來了那些人,讓你也受到連累。”


    “然後呢?”


    顧明玉聽她說完這些,內心波動起伏,表麵上卻不動聲色地反問。


    桑冷說:“我知道你不會相信這些封建迷信,也隻有桑暖這種不愛讀書沒文化的人才會相信,她自己是什麽倒黴體質。不過,因果相輔相成,就因為她相信自己是倒黴體質,所以會對愛畏手畏腳,以後遇到事情也會疑神疑鬼。你確定,你要跟這樣的人一起生活,會永遠愛她?”


    “你不相信我?”


    顧明玉總算聽明白桑冷的話,她不相信他是真心愛她的妹妹。


    桑冷說:“我相信你有愛,至少現在是真的愛。可是愛意這個東西太短暫了,沒有人能確定它能持續多久。當愛意消退,剩下的就是彼此嫌棄。我是不打算結婚,但是沒有想過讓桑暖也不婚不育。不過我的打算,是她找一個和她差不多的男人,彼此對世界的認知一知半解,稀裏糊塗地幸福一輩子。而不是和你這樣聰明的人在一起,你嫌棄她的無知,她不懂你說話的深意。”


    “聽得出來,你還是母胎單身。”顧明玉說。


    桑冷沉著臉問:“我在跟你認真討論這件事,跟我是母胎單身有什麽關係?”


    顧明玉笑著說:“以前我母胎單身的時候,也跟你一樣的想法。看待任何事情,都能用理智的思維來判斷分析。桑暖的確不是我想象中愛人的樣子,可以說,沒有一點是符合我預想中的條件。不過,在我意識到對她感情的那一刻,她身上所有的不符合,都變成了讓我滿意的特點。你根本就不知道,我現在有多麽迷戀她,想時時刻刻跟她在一起,想為她做所有的一切。”


    “現在說得好聽,以後……”


    “以後也會這樣,我不能保證別人的愛情是不是能夠長久。但是對於我自己,我可以百分之百地確定。”


    顧明玉堅定地迴答。


    桑冷輕歎口氣。


    顧明玉這樣的人說出這樣的話,讓她還怎麽反駁?


    她原本的打算,也隻是想勸他放棄這個決定。


    但是既然現在勸不了,也了解他有多麽堅定,她這個做姐姐的當然隻有支持。


    畢竟,她也是真心希望她的妹妹能夠幸福!


    “希望你能說到做到,言而有信。”


    “你爸爸和你哥哥那邊……”


    顧明玉是不在乎他們同不同意,但是他擔心桑榆晚在乎。


    雖然婚姻不一定得到所有人的理解和祝福,他也能保證他們會很幸福。


    可是愛一個人,就是時常覺得虧欠!


    他想給她最好的婚姻,最好的人生,也希望她的婚姻能得到所有親人的祝福。


    “你放心,我會勸說他們同意。”桑冷說。


    說完後,停頓片刻又說道:“爸爸和哥哥雖然有怨恨,但是相信我,他們對桑暖更多的還是愛。因為桑暖可是媽媽拚了命也要生下、日思夜想的孩子。”


    “我明白了。”顧明玉點頭。


    “談完了嗎?談完我就先走了。”


    桑冷站起來。


    顧明玉目送她離開。


    不過桑冷離開座位後,並沒有馬上出門。


    而是讓咖啡店又給她打包了十份甜品和咖啡,然後帶走離開。


    離開時,跟服務員說:“那個人買單。”


    ********


    陳敏給桑榆晚打電話,告訴她公司已經同意解約,跟她約時間簽字。


    “什麽時候都可以,以你這邊方便為主。”


    “公司什麽時候這麽好了?”


    桑榆晚驚訝。


    之前不是還故意壓著她的合同,不肯給她方便,怎麽突然就這麽大度?


    “當然是因為顧氏集團施壓,咱們齊總又不是傻子,沒必要因為這點小事就得罪顧董事長。”陳敏笑著解釋。


    “果然還是要靠資本的力量。”桑榆晚感歎。


    陳敏停頓片刻,又問:“晚晚,你真的決定退圈了嗎?現在反悔還來得及,隻要顧董事長肯幫忙,你的事業一定……”


    “敏姐,我決定的事情是不會改變的。”桑榆晚打斷她的話。


    陳敏歎息道:“好吧,既然你決定了,我也隻能支持你。不過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想做什麽工作?如果有用得著我幫忙的地方,盡管跟我開口。晚晚,陸言許的事情……是我對不起你。”


    “敏姐,都過去了,這兩三年我也有很多讓你操心的地方,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決定,其實出發點都是為我好,我們扯平了。”


    桑榆晚笑著打斷她。


    陳敏又繼續說:“原本我以為陸言許是個可以托付的人,所以我才……。幸好,你現在跟顧教授在一起,顧教授可比他強多了。”


    “那是當然。”


    說到顧明玉,桑榆晚忍不住嘴角上揚。


    陳敏聽出她語氣裏的雀躍,笑著問道:“真的喜歡上顧教授了?”


    “嗯,現在很喜歡。”


    桑榆晚笑著承認。


    陳敏感慨地說:“看到你有了喜歡的人,我真是太為你高興了。好吧,我就不打擾你了,你定好時間給我發信息。”


    “嗯,敏姐再見。”


    桑榆晚掛斷電話。


    巧的是,顧明玉這時候迴來了。


    聽到門開的聲音,桑榆晚馬上從沙發上站起來轉身。


    看到顧明玉進門,又期待又興奮地看著他。


    顧明玉一抬頭,看到她的眼神。整顆心仿佛被泡在了醋裏,軟得一塌糊塗。


    “抱歉,讓你久等了。”


    顧明玉朝她走過來,伸手抱住她。


    桑榆晚也開心地迴抱住他,說:“沒有,我剛才看電影了。還接到敏姐的電話,讓我抽時間過去簽解約合同。星藝已經答應給我解約了,這還多虧了你哥幫忙。”


    “簽字的時候,我陪你一起去。”顧明玉說。


    他私下裏調查過,陸言許也有星藝的股份,所以星藝的齊總才會受他控製。


    他可不想把自己剛剛確定關係,這麽漂亮一個女朋友弄丟了。


    哪怕是讓別人多看一眼,他都會吃醋!


    “你這麽閑嗎?我家人他們可是很忙的,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


    桑榆晚疑惑地問。


    顧明玉親了親她的額頭,說:“我們現在可是在談戀愛,即便忙我也要抽出時間陪你。所以你不需要考慮這些,隻要記住有事情盡管告訴我,不然你要男朋友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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