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漢生看見吳於青的那天,是一個極之炎熱的夏日。


    他很年輕,她也是。


    當天,漢生的好朋友江可風生日,設了個宴會,打算自下午三時許一直舉行到大家筋疲力盡為止,請來的都是熟不拘禮的老友。


    玩到五點多,漢生已經很吃不消了。


    他一進門已經犯一個錯誤,他一口氣喝下太多的香檳,天氣悶熱,額角便隱隱作痛,空氣調節受人個影響,打了很大的折扣,他走到露台透氣。


    沒想到陽台下是一個雪白的私人沙灘。


    可風這廝,漢生想,好會享受,老子有鈔票,就有這點好運。


    他打開露台一側的鎖,沿著石級,輕輕走下沙灘,兩旁斜坡種著棕櫚樹,美麗的梔子花開得碗口似大,香氣撲鼻,漢生進入一個白色與墨綠的世界,陰沉沉,涼氣襲人,炎暑頓消。


    象仲夏日之夢。


    沙灘形狀如一彎新月。


    漢生抬頭朝天邊一看,可不是,淺紫色天空正淡淡掛著一彎月亮,若隱若現。


    噫,此情此景,不象世上常有。


    細沙白且滑,漢生脫下鞋子,將久困牢籠的足趾緩緩陷入沙中。


    早知帶泳褲來。


    可風一定有泳褲可以借出來。


    漢生在石階上坐下,抱著膝頭,緬想過去將來。


    一時無意抬頭,便看見了她。


    嗬可風還有一個不耐煩的客人。


    她背著漢生坐在水中,一個浪卷上來,便打濕她身上雪白的寬襯衫,浪退下,薄膜似衣料又似隨即被風吹幹,鼓蓬蓬拂揚起來。


    單看背影,就是個美麗的少女。


    上帝造人,從來不公平,漂亮的人兒,自頂至踵,無一不精心泡製,從頭發牙齒皮膚到身段姿勢雙手雙足,都值得一看再看。


    這位陌生少女,很可能就是那樣的傑作。


    她的長發束在腦後,雙肩不寬不窄,短褲處的大腿線條優美。


    漢生從來不否認他是好色之徒。


    誰不是呢。


    他渴望看一看她的臉。


    這時候,有人叫他:“漢生,漢生,吃飯了。”


    那女郎聽見人聲,驀然轉過頭來,剛與漢生的目光接觸,嫣然一笑。


    漢生看得呆了。


    女郎的麵孔如畫家筆下的漁村蛋家女,大眼,金棕皮色,尖下巴,秀麗脫俗,絲絲亂發增加韻味。


    漢生剛想與她招唿,可風的聲音自露台傳來:“漢生,你跑到哪裏去了?”


    漢生連忙站起來迴答:“在這裏。”


    轉瞬間,那女即已經失去蹤跡。


    可風抱怨,“你怎麽亂開鎖亂跑?”


    漢生怔怔地迴過頭來,“我想吹吹海風。”


    “這沙灘浪大,沒有救生員,不宜遊泳。”


    “我還想向你借泳褲呢。”


    漢生沿石階迴到露台。


    可風把鐵閘重新鎖好。


    “看你,多緊張。”漢生取笑可風。


    可風索性恐嚇他:“傳說沙灘有精靈出沒,我是為你好。”


    “什麽?”漢生一怔。


    可風見詭計得逞,打蛇隨棍上,“專門引誘定力不夠的書生。”


    “嗬,有這樣的好事?”


    漢生迴到大廳內,在自助餐桌子上取過些許食物,目光到處瀏覽,希望在人群中找到剛才那秀麗的女郎。沒有她。


    三十多位客人中並沒有她。


    一定是這一列別墅其它的住客。


    朋友問漢生:“來時好好的,幹嗎現在精神恍惚?”


    可風代答:“他遇上精靈,為對方攝去了魂魄。”


    “是嗎,漢生,滋味好嗎?”


    漢生隻得點頭答:“不錯,不錯。”


    稍後他就告辭了。


    開著小小紅色跑車在附近兜一個圈子。


    同式的小洋房共有七幢,女郎必定住在其中一間。


    朱漢生有逐家逐戶去撳鈴的衝動,頓用了一點意旨力才壓抑得住。


    過了許久,他都沒有忘記那精靈似的少女。


    日常接觸的異性也不乏美人兒,但統統算盤太精,理論太多,原則太緊,與之相處,好比鬥智,打仗,何必呢。


    漢生希望有一個不務實際,專司風花雪月的女友。


    這樣的人才不是沒有,漢生自嘲沒有條件結交。


    什麽時勢了,不講經濟實惠,不理人間煙火,那得多大的安力支持才辦得到。


    朱漢生是空心老倌,平時吃得好穿得好,月薪花光光,住所還是父母名下的產業。


    看樣子過了三十還未必能夠成家立室。


    正是他挑人,人也挑他。


    所以有些男士的女友越來越年輕,皆因少女不諳世事,不提將來,容易應付。


    朱漢生自嘲將來自己也會變成一個這樣的人。


    此刻,他還年輕,他還散漫得起。


    江可風找他。


    “漢生,我有事要到溫哥華去三個月,別墅空著蠻可惜,借你暫住如何?”


    漢生的心一動,正中下懷。


    “可風,我向你租好了。”


    可風也求之不得,“那我就不客氣了,外頭是這個價錢,我給你打對折”他說了個數目。


    漢生哪會同他計較,一口答應,醉翁之意,那在乎區區租金。


    過數日他便搬到小小白色的別墅去。


    這次,他帶了泳褲。


    天氣已比較涼快,但奇是奇在無論外頭多麽炎熱,那個小沙灘都永遠涼風習習。


    梔子花開得更潔白更碩大了。


    他再見到那女郎的時候,她頭上便戴著一項梔子花冠,係一條白色沙龍裙。


    漢生但覺身心舒泰。


    怎麽還會放棄機會。


    他緩緩走到女郎身邊坐下,“你好。”


    女即並沒化作一縷青煙消失無蹤,她朝他笑笑,“你好。”


    漢生清清喉嚨,“請把你名字告訴我。”


    她很大方,“我叫吳於青。”


    有名有姓,可見是個活生生的真人。


    多好,不必交換名片,不必比較職位,也能做朋友。


    “你在度假?”漢生問。


    女即笑了,伸一個懶腰,“我早已決定,我的一生,必須是個漫長的假期。”


    漢生非常羨慕,這簡直是至偉大的宏願,凡人無法做到。


    “你呢?你也在放假?”


    “不。我需要工作。”


    “真不幸。”女郎是由衷的。


    漢生不由得有一刻自慚形穢。


    但隨即又振作起來,“工作有工作的樂趣。”


    女即笑,“你真有趣。”


    漢生忽然之間,真的有點覺得自己是個有趣的人。


    在沙灘上稍坐的片刻,猶如永恆。


    月亮又上來了。


    整晚,漢生耳畔都是海浪擦過沙灘的沙沙聲,象小時候去旅行,劃了艇迴來,


    一直到躺在床上,身子猶自載沉載浮,不能自己。


    沒經到七八歲的情懷到今日又迴來了。


    第二天去上班,車擠,人忙,漢生的心情卻一直上佳,嘴角掛一個莫名微笑。


    同事說的話,他似聽得到,又似聽不到,所有不合理的事不再騷擾他,生活中細節不再重要,他耳畔隻有那沙沙聲,身體繼續隨月色蕩漾。


    他同自己說:荒謬。


    卻不介意荒謬下去,直至一生。


    紅日炎炎,對漢生來說,已沒有多大意義。


    每日傍晚,他趕迴去同那女子見麵。


    有時見得到,有時見不到,有時隻有招一招手的時間,有時可以說上幾句話。


    女即口頭蟬是“你真有趣”。


    逐漸逐漸,漢生把他的前半生一點一滴向她傾訴。


    她總是微微笑,雙目看看白色浪花,把笑臉融到鹽香裏去。


    最後漢生忍不住問:“你願意把你的事告訴我嗎?”


    她笑了,牙齒雪白,象整齊小顆的珠子,她輕輕答:“不知你還要不要聽這種老故事。”


    漢生說:“當然要。”


    “改天吧,改天我有空再說。”


    她拾起一顆石子,用力擲向天涯海角。


    改天,他想約會她。


    他想與她在別的地方見麵,又想不出有什麽更好的地方。


    她似屬於那個白沙灘,那海浪,那彎新月。


    朱漢生糊塗了。


    “你住在附近?”


    “我是你鄰居。”


    “一個人住?”


    “我有家人。”


    “是父母嗎?”


    女郎笑笑,“父母早已不在。”並不介懷。


    “白天做些什麽?”


    “什麽都做,最主要是休息。”


    “晚上呢,做什麽多?”


    “玩呀,同朋友出去吃飯,喝酒,聊天,城內至多消遣地方。”


    說起來,嗜好仿佛同一般年輕男女,包括朱漢生在內,沒有什麽分別。


    “你可開車?”


    “當然,否則住郊區太不方便。”


    也許朱漢生不懂問問題,也許吳於青太懂得答問題,漢生並沒有自對話中得到太多資料。


    漢生一點不介意。


    夏季契約日期往往太短。


    這是莎士比亞十四行詩“我是否能將汝比作一個夏日”中的一句。


    漢生十分有同惑。


    天氣漸漸涼了。


    女郎在襯衫外罩一件長袍,然而袍子往往遭海浪濺濕。


    然而這個腳踏細沙的弄潮兒卻興致越來越高,留戀海旁,不肯離去。


    朱漢生陪著她。


    他倆好比沙灘上兩粒貝殼,每次見麵,都在同一地點,從不去別處,卻深感滿足。


    喁喁的絮語,“當然,”於青會說:“父母是愛我的,不然不會給我那麽龐大的遺產。”


    由此可知,她的身世同江可風差不多。


    所以不必工作,不必鑽營,不用流汗。


    “但是,他們說生活除出玩耍,還有其它,這樣吧,過幾年再發掘重大的意義吧。”


    漢生隻會得陪笑。


    “於青,周末我白天有空,可以陪你到別處走走。”


    “不用,。我最近不大想出去。”


    “那麽,我到府上來看你。”


    女郎笑:“太遠了。”


    “可是,都快要秋天了。”


    “是。”女郎惆悵。


    陽光往北迴歸線上移,漸漸薄弱,照不透海水,失去碧綠的折光,大海變了顏色,一時墨綠,一時灰褐,情緒波動,激起的浪花,也比較憤怒。


    與夏景是有點兩樣了。


    蟬聲漸渺,樹叢中有蟋蟀鳴叫。


    江可風迴來了。


    朱漢生卻舍不得搬出去。


    “你喜歡住,我沒問題,屋裏共有五間房間,我們許整個星期不見麵。”


    “可風,都是些什麽人住在附近?”


    “我不清楚,就是貪互不來往,互不相識,我討厭群居生活,你呢?”


    漢生點點頭,“我也最恨打招唿,說客氣話,問好。”


    可風笑了,“下個月許住歐洲去一趟。”


    “走得這麽頻繁,可是有怪獸追著你呢,抑或,在尋找什麽?”


    可風抓抓頭皮,“我也不知道。”


    周末,漢生沿著小小私家路去查門牌。


    勃拉恩安德遜醫生,蘇孝仁先生夫人,愛斯胡辛先生,王守忠先生夫人,張國威先生,蘇宅,劉宅,蔣宅……沒有人姓吳。


    迴到江宅,漢生嘲笑自己真是個不可藥救的無聊庸俗的凡人,隨緣而安不是最好嗎,何用苦苦追查人家身世下落。


    公司裏所有女同事的生平履曆都有稽可查,記錄在人事部檔案裏,又不見朱漢生感興趣,人家越不說,他卻偏偏追查不休,什麽意思。


    他歎口氣。


    那是因為他已經有好幾天沒見到弄潮女了。


    他害怕,怕要等到明年夏天。


    又怕即使等到明年夏天也沒有用。


    這遊絲般的念頭忽大忽小,使他恐懼。


    朱漢史從前是個無憂無慮的小夥子,自從邂逅了女郎以後,苦樂參半,患得患失。


    忘記她,忘記她便可以恢複自我,重新做一個無牽無掛的人。


    可是漢生又躊躇,但是按時的生活那麽蒼白,又非他所願。


    嗬世人其實並沒有選擇餘地,因為無論挑哪一樣,將來都是錯,都會後悔。


    漢生不欲再想下去。


    可風詫異,“已經穿毛衣了,你還往沙灘跑?”


    漢生不語。


    “你看上去有點魔意,可是為著一個人?”


    漢生點點頭。


    “她是誰?”


    “一個美麗的女子。”


    可風笑,“你媽媽沒同你說,越是好看的女子,越是害人精?”


    “媽媽們會不會錯?”


    “很多時都錯得離譜,可是我們仍然尊重她們。”


    兩個年輕人打算結伴喝香檳渡過秋季。


    稍後,可風還是到歐洲去了。


    乘搭飛機,對他來說,也是一件事,總比蹭在家中翻畫冊聽音樂的好。


    一日,漢生的車子經過私家路,驚鴻一瞥,在倒後鏡看到一個穿紅色大衣的女子,似曾相識。


    他的心咚咚一跳。


    連忙抬起頭,那女子已經彎腰走前登車。


    車子很快駛走,漢生失之交臂。


    他警惕自己:切莫強求嗬,朱漢生。


    梔子花跡已渺。


    日間陽光淡淡,晚間空氣清寒,不象亞熱帶。


    午夜夢迴,漢生老覺得他似聽到有若隱若現的哭泣聲,如不是他多心,就一定有個傷心人住在附近。


    要不就是貓兒叫,抑或,是一個幼嬰。


    他很快地翻一個身重新墮進夢鄉。


    有時會夢見那個女孩站在沙灘上等他。


    她似不怕冷,仍然作初秋打扮,笑靨迎人。


    同她說話,她不作答,半晌才說:“你真有趣。”


    醒來無限惆悵,象是根本沒有這個人,這件事,一切都是他的想象。


    因為現實生活苦悶,因而構思這個女子來作伴。


    睡醒了,往往比上床的時候還累。


    可風寄明信片迴來,題的字,風牛馬不相幹,他寫:也許結婚生子才是當務之急,但,如果堅持要與相愛的人結婚生子,可能永遠達不到願望。


    一個人若不是太過飽暖終日,是不會這樣無聊地無所事事的。


    也許朱漢生與江可風都需要吃點苦。


    那才可以使他們集中精神生活,感激上蒼給他們一副健康的身體。


    有時候職業司機三三兩兩趁主人不用車的時候,聚集在門口。閑聊,朱漢生真想過去打探:“你們家,有沒有年輕的小姐?”


    怕隻怕人家答:“有,今年七歲,剛上小學,美麗聰明。”


    他伏在駕駛盤上等。


    等女主人用車時出來。


    有一個是胖太太,胖了有幾十年了,功力不淺,腰圍象是套著一個橡皮圈。


    又有一位幹瘦,等車那三分鍾時間,也不忘點著一支香煙,衣著太過華麗,與時間身分都不配合。


    兩位是洋婦,親自駕車。


    沒有吳於青。


    但是漢生確實她住在這一頭。


    漢生有根據,第一:她身邊從不帶錢包,第二,她從來不穿鞋子。


    能走多遠?


    不過也難說,美貌女子要走多遠要飛多高都不難。


    冬天下雨,也是亞熱帶特色。


    雨還下頂大,水撥不住劃動,女士們驚恐地竄入車子,唯恐滴到雨水,壞了儀容。


    漢生想到於青不怕浪花……她會不會也不怕雨?


    漢生精神一振。


    他靜心等候。


    寒氣侵人,他有一小扁瓶拔蘭地,偶而喝一口,等待,變成一宗儀式,他已不在乎等不等到她。


    滂沱大雨。


    車窗都叫霧氣封住。


    有人輕輕敲玻璃。


    不會是警察吧。


    連忙絞開車窗,漢生看到了他希祈見到的麵孔那張小臉白皙了許多,也沉著了許多,詫異低聲說:“你每天都在這裏等?”


    漢生充滿喜悅,詞匯一下十又消失無蹤,隻懂得頷首。


    “等什麽?”她撐著傘,穿著透明雨衣。


    漢生清清喉嚨,“你沒有說再見。”


    “胡說,每天我都記得說再見。”


    “但是,你有好一段時間不見人影而無預告。”


    “嗯,”女郎笑,“你真有趣,我還以為我們沒有牽絆,我們是自由身。”


    漢生傷心了,開頭時,他也以為如此。


    總是這樣的吧,人太信任他們的理智,結果鍛羽、失望。


    她凝視他良久,她懂得他心意,她閱讀了他的思念,終於,在大雨嘩嘩聲中她說:“我還以為是一個遊戲。”


    朱漢生不出聲。


    女郎還是下了一個決心,“這樣吧。我住在七號,今晚有個舞會,你來參加吧。”


    漢生揚起一道眉,“你有話同我說?”


    “屆時你就明白了。”


    她轉頭迴屋子裏去。


    七號,漢生記得很清楚,是蘇宅。


    漢生喉嚨,


    吳小姐住在蘇宅?正如他朱先生住在江宅一樣,這麽說來,她父親留下遺產一說,可能真是遊戲。


    今夜你就會明白,她說。


    晚上,雨仍然在下。


    七號賓客的興趣一點也不減。


    朱漢生換上西裝,也沒有撐傘,就自三號走到七號,真正咫尺天涯。


    賓客到了大半,寬敞客廳內所有好位置已被占滿,各人自喝香檳,互相交談。


    漠生目光瀏覽一下,女主人尚未下樓來。


    一個穿黑色暴露晚裝的少女坐到他身邊來,表示好感,表示親熱,表示萬事有商量,表示羨慕。


    本來漢生想馬上離座,但聽得她說到女主人,又按捺下來。


    “你看我們的朋友於青多能幹,”她說;“短短三年,混進這間別墅來,我還是與她同一時間出道的呢,瞧瞧我,”她有點沮喪,“還背著這勞什子手提電話,隨時應召。”


    漢生沉默不語。


    “我做錯了什麽?”少女抬起頭,大惑不解。


    漢生站起來,忍不住說:“小姐,也許你的話太多了。”


    客人陸續來到,人氣煙味擠得漢生透不過氣來,他不是笨人,到這個時候,他已經明白女郎為什麽叫他來這個宴會。


    看見,也就不得不相信。


    他已經看夠,正在這個時候.漢生忽然聽得一陣雷似掌聲,眾人都抬頭向梯間望去,原來是女主角出場了。


    隻見她擺一個姿勢站定,搔首弄姿、濃妝、冶服、媚笑、沒有靈魂。


    這是誰?漢生一陣迷茫,他不認識她,她認識他嗎?


    這個時候,一個中年男人奔上大理石樓梯。


    他一手摟住女郎赤裸的肩膀,高聲說:“今日是於青廿一歲生日,請大家祝她生日快樂。”


    眾人大力附和,唱起生日歌來。


    那中年男子緊緊把她擁在懷抱裏。


    漢生看到這裏為止。


    他逃一般的離開七號,退迴江宅,換迴便服,立刻駕駛車子離去。


    車子到市區,雨勢漸歇,又看到滿眼的霓虹光彩,漢生才定下心來。


    他把車駛進停車場,迴到自己小小公寓,鬆口氣,開一罐冰凍啤酒,又一罐、又一罐。


    他的夢醒了。


    第二天他照常上班,非常努力投入,他恢複自我,做迴他自己。


    在以後一段日子裏,漢生疏遠了江可風,他開始在同類中找新朋友。


    他決定約會階級及價值觀都相等的女同事。


    三五年後,也該結婚成家了。


    他一直沒有同任何人提起那天晚上的遭遇。


    朱漢生深信,那並不是什麽新鮮的事。


    隻是一個老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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