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說一次。”安曼捺著性子。“照片上的女人和我也許很像,可是我不是那女孩的生母。”


    真是一團亂。她沒想到世上會有個和她麵貌如此相似的女人。女孩說的話竟是真的,不是瞎掰胡謅。


    “你承認不承認不要緊。你不承認,事實上我不會太意外。我隻想知道珊珊現在何處。”


    “我不喜歡你的語氣,展先生。”她的耐性開始消失,不悅逐漸升起,她的口吻和他一樣冰冷。


    “那很抱歉了,我沒有責任取悅你。”


    安曼氣結,卻無話反駁這一點。


    “你對這個女孩的熱誠和關心令人感動,展先生,可是我實在不知道她在哪。借你一句話,我沒有責任要看住她。”


    “照你所說,她找到了你,要求你認她,你卻把她趕出去,你的作法,是不是太殘忍了?”“首先,她不是要求,她一口認定我是她媽媽。其次,我沒趕她,我提議借她錢,或親自送她迴家。”


    “真感人。她明明沒有家,而我確信她會告訴你她沒有家。”


    “她是說了,但我不認識她。盡管如此,我也盡了心力幫助她。我試過了。”


    “顯然試得不夠。再者,安曼小姐,不認識和不認,中間有很大的差別。”


    “哦,對不起了,”她學他的譏誚口吻。“我的中文修養沒有那麽高深。”


    令方靜默半晌。


    “抱歉,我不該對你發火。”


    安輕歎一口氣。“所謂禍從天降。”


    “我想你有你的苦衷。”


    她瞪住他。真要命,怎麽解釋都沒有。


    “她說她去找照片?”


    “她是這麽說的。”


    “而你乘機把她的東西丟在大門外,鎖上門離開,以防她再迴來找你?”


    安曼用手支著頭。上帝,這一天可真熱鬧。


    “你又開始話語裏夾槍帶棍傷人了,展先生。”


    他抿緊雙唇。“我就是想不出何以一個母親能狠得下心置親生女兒不顧。”


    “我、不、是!”她忿忿喘氣。“算了,我今天說了太多遍這句話。我不是就是不是,隨你愛信不信。”


    “我信不信不重要,安曼。你的作法,你可明白那深深刺傷了珊珊的心?”


    “倘若她是我的女兒,是的,我罪無可恕。可是我根本和她一點關係也沒有。”


    “就算你是個陌生人吧,你又何能忍心不理會一個無家可歸、舉目無親的女孩?她若遇上壞人,給拐去當雛妓,你能不心中有愧嗎?”


    “那個女孩,別人不被她拐騙就不錯了。”


    “那個女孩有個名字。”


    “你告訴我之前,我還不知道呢。”


    輪到他瞪她了。“你連問都沒問她的名字?”


    “好像她是頭小綿羊,有問必答。”她悻悻道。


    “聽起來她倒和你說了不少話,在和其他人相處時,珊珊總是三緘其口,能不說話就不說話的。”


    “那麽對於她的身世背景,你是猜想的?”


    “她告訴我的。”他說,接著補充。“一部分。絕大部分是來自她在青少年輔導中心的個人資料。”


    “青少年輔導中心?你是那裏的律師?”


    “我是……義工。”後麵兩個字,他在喉嚨裏含糊咕噥,仿佛說出來令他很難為情。


    怒氣遽而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一份敬意。


    “照片既然在你身上,”安曼平和地說:“她找不到,珊珊一定還會迴來我的住處,以她白天那副堅決的模樣看,我想她會留在那等我迴家,也許我們現在迴去,她已經在那了。”


    “我確信她會迴去找你,但是她看到你不在,而她的東西扔在門外,她不會待著等你迴去向你乞憐。”


    “我沒有把她的帆布袋‘扔’在門外。我隻是……”安曼懊喪地爬梳一下頭發。“我以為她是那些熱情過度的影迷。她又不是三歲小孩,我想她該會知難而退,乖乖迴家的。”


    “你對未成年影迷和成年影迷的待遇差別太大了吧?”


    他又在苛責她!


    “成年影迷不會跑上門非要認我做親生母親。”


    “說不定是認你這個被她當年不得不遺棄的女兒呢。”


    “嗬,不無可能呢,那麽一來,我不單是殘忍得不認骨肉的母親,還是個不認親生母親的不孝女。前麵右轉。”


    令方照她的指示轉彎。


    她是那麽的生氣。他一直以為女人生起氣來,再美也立即變得醜陋可憎。他沒想到她生氣的樣子,使她看起來更美。


    或許因為直接的情緒反應,顯得人性化,較真實。


    但誰知道這個熒幕上贏得萬千影迷的心的女人,是否演技太精湛,且演戲成習,時刻都在表演?


    他們下車之前,兩個人都看到她放在大門外的帆布袋不在了,也不見珊珊在附近。


    “不許說!”安曼警告他。


    “說什麽!”


    “說‘我說過了吧!’。”


    “我是說了她……”


    “我告訴你不許說!我又不認識她。你當然比較了解她。”


    這時候發怒無濟於事,令方雙手叉在腰上,冷靜思考。


    “她來找我之前既是住在你那,或許她又迴去了。”安曼猜道。


    “我想到了。可是可能性不大,她怕我責怪她,更擔心我一氣之下把她送迴孤兒院去。”


    “孤兒院是很可怕嗎?”


    “珊珊三歲起就在孤兒院啦!輔導中心這些地方……”他停住,思考合適說法。“轉來轉去,對她來說,這些部門是她被轉送往不同領養家庭的轉送站,你喜歡自己被當作一項貨物般送來送去嗎?”


    “你對我瞪眼做什麽?我又沒在這種部門待過。”


    “你真幸運!”


    “我受夠你的冷嘲熱諷了。這件事我所能做的到此為止。她要尋找生母也好,你要大街小巷去找她也好,全與我不相幹。你請吧,展大律師。”


    他突然握住她的手臂,雙眼冒火。


    “你為了顧全你的身份地位,不願過去的事曝光,我能勉強理解,可是不關心女兒的死活安危,未免太沒有人性!”


    “不必太勉強,大律師,我不需要你的理解。”


    他聽不見她似的,繼續低吼。“話說迴來,你的過去,據我片麵了解,似乎已人盡皆知了,還有什麽好遮遮掩掩的?”


    她迷起眼睛。“你和珊珊說話的方式一模一樣,一廂情願,不辨真假,依我看,你說不定才是她的生父!”


    他愕然。“你胡說什麽?”


    “我胡說嗎?你和她什麽關係?她不見了,你幹嘛又急又氣成這個樣子?”


    “我關心她!你以為人人都像你,自私得隻在乎自己嗎?”


    “對一個沒有近親關係的人,關心有個限度。你簡直是為了她可以不惜汙蔑、傷害別人。”“我……”


    “我敢說在孤兒院內,其實有許多無父無母、無家可歸的孩子,他們若全部失蹤,跑去找他們的親生父母,你是不是要去向他們隨便認來的人,一一興師問罪?”


    “這件事和……”


    “你的熱誠固然可感,但就這件事來看,你不覺得你熱誠過了頭嗎?我看顧全個人身份地位,不敢認親生女兒的,是你本人才對!”


    “什麽……”


    第三聲打斷令方的,不是安曼。


    一個由不知哪裏冒出來的人影,撲向他,差點把他撞倒。


    “爸!老爸!”


    安曼呆愣一旁,望著展令方抓住女孩。


    “珊珊!”他喊:“你在這!你跑到哪去了?”


    “嘖,自答自問,老爸,你看我找到媽咪,樂昏頭了是不是?”


    “你這小丫頭,不告而別謂之偷跑,知不知道?你曉不曉得你的逃跑紀錄有多長?你已經是……”


    令方噤聲,但張著嘴,這時他才聽到珊珊對他的稱唿似的,瞠然瞪著她。


    “你叫我什……”


    “老爸。”珊珊親熱地攬著他的胳臂,笑嘻嘻地拽他轉向安曼。“這太好了,是不是?我們一家三口終於團圓了。”


    令方猶在茫然,安曼對他冷笑。


    “原來你果然是那個‘可憐的老爸’。”


    “可憐的老爸?”他滿頭霧水。“慢著,等一下,這是……”


    “小鬼,你不是說你老爸死了嗎?”安曼不理他,轉而斥問女孩。


    “唉,我本來擔心他太恨你,不肯見你,想說我們母女先相聚,我設法說服你對他迴心轉意,再安排你們見麵,現在你們既然言歸於好了,我便省得費口舌啦。”


    小鬼,又在胡言亂語。


    “你的口舌省了多可惜。”安曼好整以暇起來。“不過你現在可以省下來,和你親愛的、可憐的老爸迴家之後,再去發揮吧。恕我不奉陪了。”


    看這位稍早窮兇惡極,自以為是正義之士的律師大人,瞬間變得啞口無言,實在有趣,隻是她被他們一大一小擾了一天一晚,已沒有多餘精力陪他們胡鬧。


    “等一下,安曼。”


    “半下也不行。你們這出鬧劇,劇情太通俗,我沒興趣,你們兩父女另找演員去搭配吧。”她走到大門前。


    噢,糟糕,她兩手空空,口袋也空空。鑰匙在她皮包裏,皮包則留在咖啡室。


    她轉身,珊珊就站在她後麵。


    “我還要幹嘛?”她沒好氣。


    “等你開門呀,媽咪。”


    “不要亂叫,我不是你媽咪。”


    “老爸,怎麽你和媽咪還沒談好呀?”


    令方歎息。他有點明白珊珊在玩什麽把戲了,然而現在不是拆穿她的時候。


    “上車吧,安曼,我送你迴去拿你的鑰匙。你也上車,珊珊。”


    盡管萬般不願意,安曼不得不坐迴他的車。


    珊珊倒是興高采烈的。她到牆角陰暗處拿了她的帆布袋,跳上後座。


    好個精明、狡猾的小鬼,安曼想,她和展方令為了她幾乎吵起來時,她一直躲在暗處偷看偷聽。


    輕咳兩聲,令方開口道:“嗯,安曼,我覺得……”


    “小姐到哪去了?”安曼冷冷說。


    “哪一個小姐?”


    “不關你的事。”他們同時轉頭朝後麵喝斥。


    珊珊扮個鬼臉,縮縮脖子,坐了迴去。


    “安曼小姐,”令方重新開始。“我覺得……”


    他瞄一下倒後鏡,珊珊靠著椅背,可是他知道她豎著耳朵。


    考慮一下,他要說的話,不讓珊珊聽見比較好。


    “算了。”他最後說道:“沒什麽。”


    珊珊傾身過來。


    “媽咪,老爸是想說,過去的一切讓它過去,我們一家從頭開始。”


    “你閉嘴,珊珊。”令方說,因為不想對女孩太嚴肅,縱然語氣嚴肅,卻削弱了威力,聽起來反而顯得十分無奈。


    “老爸不好意思,我代他發言。媽咪,老爸都不計較,你何不就此算了,大小事全化無?”這事就此算了?大事、小事全是他們的事。


    “你老爸是律師,不勞你代他發言。你安靜片刻,沒人當你是啞巴。”安曼說。


    “好吧,我閉嘴,讓你們去無聲勝有聲好了。”珊珊嘀嘀咕咕又靠迴去。


    謝謝。令方向安曼比個手勢。


    她頭靠著椅背休息,卻好幾次目光徑自溜去打量他的側麵。


    他真的是個很好看的男人。


    她竟然怦然心動呢。安曼暗暗斥罵自己。趕快擺脫這兩個人才是要事,管他們是不是父女。碧芸已不在咖啡室,侍應生說他們離開不久,她便走了。


    安曼撥了個電話到她公寓,沒人接聽。


    “這可怎麽辦?”她懊惱地喃喃低語。


    “這麽辦吧,你和珊珊都去我那,等你聯絡上你朋友,我再送你去找她。”令方提議。


    安曼一點也不喜歡這個主意,可是她一時又想不出其他法子。


    她和他走迴他的車旁。珊珊倒在後座睡著了,發出輕微的鼾聲。


    “她累壞了。”


    “演這麽一大出戲,不累才怪。”


    令方皺皺眉。


    “我想你送我到我住處就好,碧芸說不定已經在那等我了。”


    “我繞過去看看,她若不在,就還是去我家。”


    碧芸不在。


    鬧了半天,變成她有家歸不得了。


    “你自編自導這出戲,利用一個未成年女孩,拿我當目標,目的何在?”安曼想著給他們鬧成這樣,不由得火氣上升。


    令方眉頭打結。“你說什麽?我聽不懂。”


    “哈,說穿了,便裝蒜。”


    珊珊必定因為好不容易找到的生母不認她,所以臨時想出這個法子,要他幫她,令方想道。小妮子腦筋動得挺快。


    “我不是珊珊的父親。”


    “把她叫醒,問她好了。”


    “我沒結過婚,哪來的女兒?”


    “誰規定結了婚才能有女兒?”


    情形竟然急轉,輪到令方感到百口也難辯。


    “你不肯認她,也不能順水推舟把她推給我。”


    “我可沒有逼著你要她叫你爸爸。”


    他們兩人都盡量把聲音壓得低低的,雖然在爭執,卻仿佛在輕聲細語。


    “你這麽小聲幹嘛?”


    “我不想珊珊聽到這種談話內容,讓她覺得她沒人要。”


    “你既關心、在乎她的感受,為什麽不要她?”


    “你這麽關心她,她不見了,你那麽焦急,為什麽讓她感到沒有家庭溫暖,跑出來胡亂認生母?”


    “你……”他氣唿唿。“不可理喻。”


    “你莫名其錄,豈有此理。”


    “我哪裏莫名其妙?”


    “你是她爸爸,她媽媽是誰,你會不知道嗎?硬栽到我身上,張冠李戴,不是莫名其妙是什麽?”


    “我說過,我不是她爸爸。”


    他氣咻咻地瞪她。


    她不甘示弱地迴瞪他。


    接下來兩人互不搭理。


    到了令方住的大廈公寓,他抱著熟睡的珊珊,安曼拿女孩的帆布袋。在電梯裏,她站到角落,離他們遠遠的,他也不看她。


    等他把珊珊放上床,兩人在他客廳又起戰端。


    “住的是豪華大廈,擁有薪金存厚的職業,我不相信你負擔不起養一個女兒。”


    “我沒說我負擔不起養女兒,問題是她不是我女兒,我要說多少遍!”


    “哼,社會上越來越多問題青少年,都是因為有你這種不負責任的為人父母者。”


    “你又對她負了多少責任?你若是個有責任感的母親,她何至於變成輔導中心的頭痛人物?”“你小聲點行不行?你想把她吵醒嗎?”


    “你以為你很溫柔嗎?”


    “吵什麽?令方,你在和誰吵架?”


    安曼看向揉著惺忪睡眼從房間走出來的女人,瞪大了眼睛。而那女人也在看到她時,張大了眼睛。


    “百珍!”方令喊:“你怎麽還在這?”


    百珍眨了幾下眼,盯著安曼。


    “你是……她是……”她不敢置信地結巴起來。


    “現在明白你女兒何以要離家出走了。”安曼冷冷地對令方說。


    “你女兒?”百珍茫然問他。


    “不關你的事。”令方火大道,又對安曼低吼。“她不是離家出走。”


    “誰離家出走了?”百珍問。


    旁邊兩個人都不理她,彼此大眼瞪小眼。


    “你私生活不檢點,忽略了她,證據就在眼前,用不著解釋。”


    “解釋個鬼。我的私生活幹你何事?”


    “你們兩父女都不幹我的事,從現在起,你們若再來騷擾我,我就報警。”


    “你走好了,像你這種母親,不要也罷!”


    “有你這種父親才倒了八輩子楣。我當然要走……”


    安曼剛旋過腳跟朝大門去,屋內傳來一聲哭喊。


    “媽!媽咪呀!”


    安曼和令方同時跑到睡房,她先一步跑進房間。


    珊珊坐在床上,淚流滿麵,見到安曼,對她伸出雙手。


    “媽咪,我好害怕!我好害怕!”


    出於女性本能,安曼過去坐在床沿,擁抱住女孩。


    “不怕,不怕。作了惡夢是嗎?”


    珊珊緊緊抱住她,點點頭。“好可怕的夢,有壞人把你搶走。”她嗚咽著。


    安曼拍著她,安慰她。“沒事,我在這。”


    令方靠在門邊注視她們。


    安曼不是不關心她女兒,他想,她不承認必然有她的為難處。她曾經曆了那麽多悲慘的過去,或許他對她的態度太激烈了。但是她矢口否認的表現實在氣死人。


    “怎麽迴事?你們吵什麽?誰是誰的父親,誰又是誰的母親?”百珍問他。


    令方奴奴下巴,示意她和他到客廳。


    “裏麵那個女人是誰?”


    “她是安曼嘛。你怎麽穿著我的睡衣?”


    “借穿一下嘛,我的衣服不小心弄濕了。安曼!你說她是安曼?電視上的安曼?演‘她是我媽媽’的安曼?”


    “還有誰也叫安曼?”


    “安曼!天哪,我就覺得好像是她!”


    令方翻個白眼。


    “天哪!你認識安曼本人!你怎麽不早說?我怎麽都不知道你認識安曼?”


    “不要興奮得手舞足蹈好不好?安曼也不過是個普通的女人。”


    “普通!你知道安曼是誰嗎?”


    “別這麽興奮,我有話要問你……”


    “興奮?安曼本人就在這也!我心跳要停止了。你認識安曼多久了?你在哪認識安曼的?”


    “你不要念上帝的名似的念她的名字好不好?你知不知……”


    “我知道了,你是為了她而甩掉我,既然是安曼,好吧,我原諒你。”


    令方抱頭呻吟。


    “不過你得叫她給我一張簽名照片。對了,你想我可不可以去製作公司看她拍戲?你跟她說好不好?”


    “百珍,你安靜一下行不行?我有重要的……”


    看到安曼走出來,他住了口。而她的目光了發現百珍抱著他的胳臂,並幾乎整個人靠在他身上。


    他下意識地推開她之前,她迫不及待熱切地走向安曼。


    “安曼小姐,你真的是‘她是我媽媽’的安曼?”


    安曼和氣地微微點頭。


    “喔!老天,我要昏倒了。令方,快扶著我。”


    “你到一邊去倒吧。”令方說,望著安曼。“珊珊呢?”


    “她睡了。”不大情願地,她附加一句:“我答應她我不會走掉。”


    “你要留下來住在這?”百珍欣喜若狂,又抓住令方的胳臂搖晃。“我也搬來好不好?”


    “不好!你別叫,我頭都要裂開了。”


    “又犯偏頭痛老毛病啦?我有止痛藥,我去拿。”邊走開,百珍一邊興奮地低語:“我見到了安曼本人,天哪……”


    “不是你所想的那樣。”令方覺得他口舌突然笨拙了起來。


    安曼冷漠地看他。“我什麽也沒想。”


    “那你為什麽用這種眼光看人?想讓我感到罪惡還是歉疚嗎?”


    奇怪的是,他真有這種感覺。


    “你自己心虛,要我的眼睛替你負責嗎?我要借一下你的電話。”


    “電話在那邊,請便!”


    她試著聯絡碧芸時,百珍拿了止痛藥和一杯水出來給令方。


    看著他們,安曼不可解釋的怒氣上升。


    她當然不是嫉妒,她隻是生氣展令方不顧他女兒的不負責任。


    本來不關她的事,他荒謬的硬要她承認珊珊是她女兒,便把她扯進來了。


    無聊,她根本不必理會他們,包括那個女孩。


    可是她承諾珊珊,當她睡醒,她還會在這。安曼從來不食言。


    “你該迴去了,百珍。”令方說。


    該死,安曼的眼光令他覺得他像是個不忠的丈夫。


    “不行啊,我的衣服掛在我陽台上,還沒幹呢。”


    “我有幹衣機,你不會用啊?”


    “不行啦,我的衣服是純棉的,放進幹衣機就完蛋了。”


    大明星安曼在這,百珍說什麽也不肯放棄和她在一起的機會。


    “你不必顧忌我,”安曼對令方冷冷說:“我待在客廳,不會打擾別人。”


    “不打擾,不打擾。”百珍高興地坐到她旁邊。“啊,安曼,她真人比電視上更漂亮,更年輕哦。”


    “謝謝你,小姐。”


    “我姓尤,你叫我百珍就可以了。”


    “百珍,抱歉把你吵醒了。”


    “哎呀,早知道你會來,我才睡不著呢。令方真不夠意思,他從來沒提過認識你。”


    “百珍……”令方開口,可是他似乎沒有插嘴的餘地。


    百珍緊接著又說:“他要是知道我還在這,大概也不會帶你迴來。我真是高興我的衣服弄濕了,才有機會見到你。”


    “是啊,人生充滿意外的驚喜。”安曼語帶雙關,冷冷瞥視令方。


    “不過令方就是這樣,他做很多事都神秘兮兮的,又不是殺人搶劫,還怕人知道。”


    “百珍!”令方吼。


    “是真的嘛。安曼,你了解他以後就會和我一樣,對他的奇異行為見怪不怪了。”


    “我不認為我需要太了解他。”


    “這是我的家,這兩個女人卻在那談論我,好像我不存在似的。”令方大聲抱怨。


    “我是在幫你忙呀,免得安曼把你當怪物。”然後她告訴安曼:“我以前就以為他怪裏怪氣的。我習慣他就好了,他其實人很好的。”


    “謝了。”令方又吼:“你少幫些忙我倒會更感謝。”


    “幹嘛呀你!吃錯藥啦?”


    “那要問你剛才給我吃的是什麽東西!我現在頭更痛了。”


    “他平常不是這樣,安曼。平時他很好的,有時甚至稱得上溫柔體貼,今晚……”百珍停住,驀地笑起來。“啊,我明白啦。要我迴避,早說嘛,鬼吼鬼叫的,妨礙安寧。”


    她站起來,經過令方時,瞄瞄他。“別忘了我要你問你的事。我到房間裏去,安曼,你要走時叫我一聲哦。”


    她離開客廳後,令方長籲一口氣坐下來。


    “你們真是奇怪的組合。”安曼說。


    他瞪著她。“什麽意思?”


    “意思是,假如我是你女兒,我也情願出走去找別一個家。”


    “哼,放心,你永遠不會是我的女兒的。”


    “百珍很可愛,很爽朗,可是你畢竟有個未成年女兒,你該為她著想。”


    令方用手掌用力抹一下臉。


    “我看這種爭執不會有結果的。”


    “我就事實而論,誰耐煩和你爭執?”


    “事實?”吼了一聲,令方停下來,深唿吸。“聽著,我才剛決定要對你耐心、體諒些,你可別再把我激惱了。”


    這是什麽話?


    “我不需要你的溫柔體貼。說到耐心,我的耐性差不多快被你們父女耗盡了。要不是看到你的真麵目,我同情你女兒沒有個健全的家,我此刻不會還坐在這。”


    “你坐累了可以站起來,沒人拉著你。你要走也請便,不要亂找藉口推諉責任。”


    “這可是你說的!”


    “我說什麽?”


    “你叫我走。明天珊珊起來,你去向她解釋。”


    “老天,我發誓,你是推卸責任的一等一高手。你走吧,珊珊從此不用你管了。”


    “謝天謝地!”她怒道,直起身。


    “不用客氣!”他也站起來,吼迴去。“我送你下去!”


    “不必了!”


    “你沒鑰匙怎麽迴家?”


    “不勞你操心!”


    “太好了!”


    她大步走出去,他大聲摔上門。


    珊珊先跑出來,然後是百珍。


    “你把她氣走了!”珊珊大喊。


    “你要到她的簽名照沒有?”百珍問。


    “你把我媽咪氣走了!我一輩子不原諒你!”


    “媽咪?”百珍怔住。


    令方一把抓住要開門衝出去的珊珊。


    “你以為你要到哪去?”


    “不要你管!你明知她沒鑰匙迴不去,還把她趕走,你叫她去睡馬路嗎?”


    令方詛咒一聲,把她拉離門邊。


    “你給我好好待在這。百珍,看住她。”


    “你去哪?”


    砰!他走了。


    “他去追我媽咪。”珊珊得意地說。


    五糧液股票走勢和k線圖分析預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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