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安曼想,她此刻若看得見她自己的眼睛,它們準是瞪得大如她前門上的銅環。


    “我是你的女兒,我要來和你一起住。”


    站在門外的少女一派理直氣壯,理所當然。


    安曼啼笑皆非。“我沒有女兒。”


    “你現在有一個了。”


    這女孩好不講理。


    “小丫頭,我是單身也。”


    “嘖,時下單親父母俯拾皆是。”


    口才倒不錯。


    “這一個,”安曼指指自己:“就不是,也永遠不會笨到去做單親母親。”


    女孩鼓著腮幫子,挪一挪她肩上的帆布袋,它掛在她瘦而單薄的身上,看起來頗沉重。


    “再說,你看我有那麽老嗎?


    女孩嘻嘻笑。“你駐顏有術嘛。”


    安曼笑也不是,惱也不是。


    “過獎了,但是別說我沒生過小孩,我的年紀也生不出你這麽大的女兒。”


    “你幾歲?”


    這件事加上這個問題,可笑加好笑。安曼於是笑了起來。


    “我‘才’二十九歲。”


    “我隻有十四,而你在這個年紀懷孕生下我,剛剛好。”


    “小鬼,你的數學肯定不及格。還有,相信我,小丫頭,我要是懷過孕,生過孩子,我絕不會忘記。”


    “記得不表示會承認。”


    安曼為之語塞和氣結。


    “你真的隻有十四歲?”


    女孩雖然瘦,身材卻相當成熟,該豐滿的豐滿,該纖瘦的纖瘦,而年輕自有一種年輕的美麗,她很漂亮,一隻眼睛尤其慧黠聰穎。


    “唉,我有必要虛報我的年齡嗎?”


    “也沒必要胡亂認生母吧?”


    “你當初生下我時,年紀還輕,你不知所措,太害怕,因此把剛出生、還在繈褓中的我丟給我可憐的爸爸,你逃走了。”


    跟真的一樣!


    “哦,真的?你說說看,你那可憐的爸爸是誰?叫什麽名字?”


    “嘖,你看,你連他的名字都忘得一幹二淨,又怎會記得我這沒有媽媽的孤女?”


    好刁鑽的小鬼!


    “你既有個爸爸,算什麽孤女?你看你根本說不出來他是誰,因為壓根兒沒有這個人。”


    “嘩,你以為我是什麽呢?從石頭裏蹦出來的嗎?那你是什麽?石頭娘娘?”


    “別扯上我,我和你沒關係。報上你可憐的爸爸的大名來。”


    “不告訴你。”


    安曼早料到她會如此迴答。“我就知道。”


    但她還沒完呢。


    “不告訴你是有原因的。你拋棄了我多少年,老爸就含辛茹苦了多少年,現在該你盡盡為人母的責任和義務了,你不能再把我丟迴去給他。”


    她越說越像有那迴事了。安曼真的是張口結舌,哭笑不得。


    隻聽她又接下去說:“況且,你當年無情的背棄他而去,令他痛不欲生,他恨你入骨,你知道他的名字,你也沒法去找他,他不會見你,也不要見你。”


    安曼翻翻眼珠。“你若不是想象力超級豐富,就是個說謊專家。小小年紀不學好,怎麽得了?老老實實告訴我,你用這一招行走江湖騙吃混住有多久了?”


    女孩張瞪起烏黑圓溜的眼睛。“太侮辱人了!你侮辱的不是我,你知不知道?你的卵子和老爸的精子相遇而孕育了我,我是小混蛋、騙子,你們又成了什麽呢?”


    嘿,不僅刁鑽,且尖嘴利舌呢。


    “聽你說話,你是受過教育的……”


    “那當然,我年紀雖小,可是飽讀詩書的,老爸家教十分嚴格。”


    她一把蓬鬆長發用絲帶紮在頭頂,染得又是黃又是紅的卷發倒垂下來,好似戴著一頂五色斑斕帽子,身穿紅色貼身t恤,一條緊緊包著她渾圓臀部的水洗牛仔短褲,腳上的襪子好幾層,五顏六彩,運動鞋一支藍,一支白,鞋帶一邊紅黃,一邊橙黃,雙手十指每支塗著不同色的指甲油,巫婆的魔爪都比她的簡單好看些。


    “唔,”打量完,安曼點點頭:“你這副穿著打扮,是很符合令尊的嚴格家教。”


    聽了她的諷刺,女孩臉孔漲紅。嗯,還不算太無可救藥,至少曉得難為情。


    “為了找你,我日夜奔走、跋涉千山萬水,沒得好吃好睡,髒衣服脫了又穿,穿了又脫,不得已才把最後僅剩比較幹淨的衣服拚湊著穿。”她辯道。


    夠了,安曼決定。幫助一個迷途、無家可歸,或離家出走的孩子是一迴事,被一個小騙子騙是另一迴事。


    “看來你隻好繼續你的萬裏尋母,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她和她在這胡言亂語半天,已經夠荒謬了。


    女孩機靈的在她關上門之前,一腳跨進門檻。


    “哎呀,你夾斷我的腳啦!”


    安曼扶著門,動也沒動,靜靜看著她。


    “小鬼,我還沒關門呢。”


    她毫無羞愧地迴瞪她。“你當真不認我?”


    太過分了,居然用起威脅的口吻來。


    “聽著,你最好乖乖迴你父母身邊去,做個好女孩,以你的聰明智慧,又長得漂漂亮亮。,千萬不要反被聰明誤。女孩子若一個人在外麵亂闖,萬一發生事情,一失足成千古恨。你既飽讀詩書,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你用不著教訓我。虎母尚且不食子,你見了親生女兒,認都不肯認,還教訓人?”


    安曼板起了臉,不再和顏悅色。


    “我看你不像壞孩子,好意忠告,你愛聽不聽。你要嘛自動離開,否則我報警了。”


    女孩默默看她半響,把腳收了迴去。安曼關上門,扣上門鎖,不再理她。


    迴到客廳內,安曼拿起被打斷前看了一半的劇本,但是她無法再專心一意。


    這麽巧,在目前正在拍攝的這出戲,“她是我媽媽”中,安曼飾演一個不肯認親生母親的角色。和門外女孩的自編自導自演,正好相反,相映成趣。


    小鬼不知走了沒有?


    哎,管她呢。小丫頭八成是賭氣離家出走,一個嬌生慣養、任性的青春期少女,滿腦子古怪幻想。


    為什麽找上她?


    簡單。安曼擁有不少青少年影迷。一年前她在一出戲裏扮演一個律師,專門協助沒有家或得不到家庭溫暖的青少年們,儼然是青少年心目中的羅賓漢,那些熱情的孩子常寫信、寄禮物給她,奉她為偶像,向她傾吐心事。每一封影迷的信,安曼都設法抽空親自迴複、從不假手經理人或其他人,這裏麵不乏要認她做義姊的。


    但把她認做母親,且一口咬定,這還是頭一遭。


    而且找到她的住宅來了。神通廣大!一般影迷的信都是寄到製作公司,再轉到她手上。


    安曼發現她又開了門。小丫頭沒走,坐在門口前的階梯上。她一點也不意外她還在。


    “小鬼,你怎麽還沒走?”她說,口氣溫和。


    女孩背對著她,沒作聲。


    安曼走過去。


    “你是不是住得很遠?身上沒錢了嗎?我借你好了。”


    依然不吭聲。


    “或者你告訴我你家的電話號碼,我打給你家人,請他們來接你,保證迴去後不處罰你,如何?”


    沒有反應。


    “咦?剛剛還口若懸河,能言善道,一下子變成啞巴啦?”


    還是沒反應。


    “我們做朋友好不好?做姊妹也可以。我認你做妹妹好了。”


    女孩肩膀一聳一聳的,鼻子吸著氣。


    安曼到她前麵蹲下來。


    “哎呀,淚流滿麵的,你哭什麽呀?”


    真要命!


    女孩抬起頭,淚眼汪汪看著安曼手上的檸檬茶。


    “跟你說了半天話,口渴舌幹的,你卻隻顧自己,好自私。”


    安曼好氣又好笑。


    “為了口渴哭成這樣?真有出息的呢!”


    女孩接過杯子,仰著脖子咕嚕咕嚕喝茶,喝得涓滴不剩。喝完,空杯子還給安曼,用手背和手掌抹幹眼淚,化啼為笑。


    “你的檸檬茶做得還算差強人意。”


    喲,她還挑剔呢。


    “真的?不好意思,委屈你了。”


    她咧咧嘴。“除了檸檬茶,你還會不會做別的?例如可以咀嚼的食物。”


    安曼歎口氣。“餓了就說餓了,咬文嚼字,裝腔作勢。”


    “餓了,有沒有吃的?”


    小妮子挺會順著竿子往上爬。


    俗話說得好,請客容易送客難,何況她是不請自來的小麻煩。


    “我可把醜話說在前麵,吃飽了,你得乖乖迴家才行。”


    “行。”她高興地一躍而起。


    這麽幹脆?!安曼不免有些狐疑,可是,反悔來不及了。


    女孩歡歡喜喜跟她進屋,眼珠子閃亮地滴溜溜打轉,教安曼有些擔心自己是否引狼入室。她立即糾正她的多疑。小鬼再怎麽壞,畢竟是個孩子。


    “嘩,真夠氣派,這些裝潢和家俱很貴吧?”


    “它們隻是組合在一起看起來很不同凡響。”


    “你是說它們不過虛有其表,就像一些表裏不一的人一樣?”


    安曼再次懷疑她是否真是十四歲。不論如何,她絕不是個普通的女孩,她有可能是個大麻煩。


    “廚房在這邊,小鬼。對了,你叫什麽名字?”


    “這是廚房啊?哇,比我以前的房間足足要大上三倍。我住在那根本連房間都不算,沒有窗子,又暗又小,像個黑洞……”


    “接下來你要告訴我,你可憐的爸爸娶了個兇狠的繼母,欺負、虐待你,叫你做苦工,不給你吃飽穿暖,逼得你離家出走尋母,而你所受的苦都是我的錯。”


    “咦,我可沒說哦。不過既然你良心發現,我可以考慮既往不究,隻要你現在開始補償我。”


    她大搖大擺移開餐桌旁的椅子坐下,等著享受她的“補償”。


    安曼搖搖頭,打開冰箱。但願讓她飽餐一頓之後,她會乖乖離開。不過安曼有個不好的預感,這小妮子沒這麽容易打發。


    ???


    “她會到哪去呢?”


    展令方著急但冷靜的在客廳裏踱著步。這個問題,過去二十四小時裏,他對著空氣問了不下千百次了。


    尤百珍,他的好友,繼續對他發射連珠炮。


    “你這人還真能忙裏偷閑給自己找事做。一個單身漢,好端端的弄個半大不小的女孩在家。你自找麻煩也就罷了,還把我給拖下水。說得好聽,是臨時保母兼助理監護人呢,分明是當她的侍婢,那小鬼多難纏呀!做你的朋友真夠倒楣……”


    “照片沒拿走,她應該不會走太遠。”令方低語,把百珍的話噪牢騷全當耳邊風。


    “什麽照片?”


    照片在他手上,他遞給她。


    “珊珊視它猶如護身符,她不可能忘記帶走它。”


    照片裏一名容貌姣美的少婦,懷抱著一個大約一歲的小女孩。少婦美則美矣,神情卻帶著憂怨和沉鬱,小女孩明眸皓齒,笑得天真爛漫。


    “這是誰?”


    “珊珊的媽媽。”


    如果珊珊說的是實話的話。問題是,她的話十句有七、八句是謊話,另外兩、三句則半假半真。


    “好漂亮。咦?”百珍仔細端詳。“這個女人好眼熟,我好像見過。”


    “真的?”


    令方馬上燃起了一線希望。百珍是他前任女友,兩人分手後維持良好友誼,當令方這位刑事律師忙不過來,一通電話,她立刻拔刀相助。盡管她嘴上不饒人,愛叼叼不絕,卻是心細如絲。


    “快想,你在哪見過她?”


    “別吵嘛,我正在想,你沒看見嗎?”


    百珍最大的缺點是,臨到緊要關頭,她該記住的事便忘得一幹二淨。


    想了一會兒,她搖搖頭。“想不起來。就隻覺得好麵熟,而且……”她把照片拿得更近些。“感上好像天天看見她。”


    令方被她氣死。“天天看見怎會想不起來?”


    她丟他給一記大白眼。“你付錢雇我看著她了嗎?我每天要看見那麽多人,人來人往的,哪記得住她們每一個?”


    “她到你店裏買過東西?”


    百珍開了個小精品店,專賣女性名貴香水和名牌內衣。


    “她若是那小鬼的媽,能買得起我店裏的東西,還讓女兒淪落到要你這個青少年輔導中心的義工來收養,難怪小鬼要出走了。”


    “我沒資格收養她,因孤兒院裝修,一時沒地方安置她,我暫時讓她住我這兒,等孤兒院裝修完畢,或有人願意領養她……”


    “嗬,那你可有得等了。等有人領養她?哈!你這間在七樓的屋子都關不住她,孤兒院又能夠奈她何?你慢慢等吧,我可是要……哎喲!”看看表,百珍哀叫一聲。


    “耽誤了你的約會了嗎?”令方十分過意不去。


    這一整天他到處到可能之處去找珊珊時,百珍就待在他家,以防女孩迴來或打電話來。


    “這件事誤了,比約會還重要哪。我現在迴去,準來不及了。在你這看完再走吧。”


    “看什麽?”


    她又給他一記大白眼。


    “看電視,大律師,難道看你不成?我們相看兩不厭的時光早成過去了吧。”


    令方訕訕一笑。“看什麽節目這麽重要?”


    “‘她是我媽媽’。”


    “你媽媽今晚上電視?哪一台?做什麽?”


    “‘她是我媽媽’是電視劇啦!”


    “哦。”


    電視劇?令方搖搖頭。


    “你幾時迷上電視劇了?”


    “你不知道‘她是我媽媽’?”


    百人的口吻仿佛他忽略了一件國家大事。


    “我對電視劇沒有興趣。”


    “哎呀,這出戲紅得不得了,家喻戶曉哪。尤其是女主角安曼,演技真是一流。她十歲就被養父強奸,十二歲時養兄也汙辱了她,十四歲就懷孕生了個女兒……”


    令方皺皺眉。十四歲,她自己都還是個孩子。


    百珍熱切地往下說:“她養父把女嬰給賣了,同時把她也賣給一個年紀比她養父還大的男人做妻子。那老家夥年紀雖大,卻精力旺盛,一天強奸她好幾……”


    令方舉手阻止她。“省掉細節好不好?”他覺得慘不忍聽。


    “細節才精采嘛。”她悻悻的咕噥,卻不減她的興致。“總之,她最後無法忍受第一任丈夫的獸欲,把他給殺了。”


    “她殺了他?”


    “他視她為發泄工具,他天天酗酒,醉了就對她拳打腳踢,而且為了防止她趁他不在時跑出去,他出門前用鐵煉把她拴在床上。她後來就用它把他勒昏,然後拿萊刀砍了他。”


    “畜生!該殺!”


    令方聽得血脈僨張,一時忘了自己是律師。


    “她還是被判了刑,他們說她殺人的手段太殘暴。”百珍氣憤填膺。“幸虧一個有正義感的律師再三為她上訴,總算在她坐了四年牢之後減少刑期,讓她脫離牢獄。”


    “她的行為是自衛殺人,照你說的,她天天挨打受虐,不會無傷可驗,仍坐了四年牢,她那個律師還不夠好。”


    “別吵嘛,我還沒說完呢。律師對她由憐生愛,他們結了婚。可是她受盡創傷,沒法和他過正常夫妻生活。一年不到,他們離婚了,不到半年,他又娶了另一個女人。”


    “不會是另一個由憐生愛的客戶吧?”令方諷刺地問道。


    “哎,管那個律師幹嘛?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喂,別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聽我說嘛。她沒有學曆,又坐過牢,為了生活,她隻有去酒廊上班,沒多久又落入另一個人麵獸心的男人的魔掌……”


    “這個女人怎地學不乖?”


    百珍不理他的打岔,兀自往下說:“二十歲以前,她墮了三次胎,被拐編、綁架、淩虐、強奸,所有女人可能遭遇的不幸,她全部經曆了。天底下有比她更悲慘的女人嗎?”


    百珍激憤得聲淚俱下,令方頻頻為她遞麵紙。


    “你說嘛,可憐不可憐?”


    令方同感不平,深感同情,但是


    “奇怪了,你怎會知道得如此詳細?你說的這個安曼,是這出戲誰的媽媽的女主角?”


    “是啊,她簡直成為現代女性的典範。哎呀,光顧著和你說話,都開演老半天了啦。”


    安曼如今既是個名演員,她那些不幸、醜惡的過去,照理說,應該隱藏都來不及。娛樂圈不是最注重形象嗎?何以反倒把一段黑暗的曆史拿來公諸於世?


    令方由律師本能升起的疑惑,轉瞬間便為男人本能所取代。


    熒幕上一個儀態高雅、姿容絕塵的女人,吸引住了他的全副注意力。


    “就是她!就是她!她就是安曼!老天,你看她多美呀!”


    就是她?令方意外的怔住。這麽年輕?那張雅致的臉龐,哪裏有滄桑的痕跡?隻除了顯現在她黑瞳中的冷漠,及動人的笑容中那一抹幾難察覺的殘忍和無情。這些有可能是曆練自悲苦歲月的遺跡。


    “根據報導,她是全城百分之九十的男人的夢中情人,家庭主婦的情敵,上班族女性的最愛,曾受男人欺淩的女人的偶像。男人都心甘情願被她勾引,女人都希望變成她。”


    令方沒有在聽,他全神貫注於那張動人心魄的美麗臉龐。忽然,他也覺得她十分麵善。但如此的美人,他若麵對麵見過,他絕不會忘記。


    把照片放在茶幾上,他傾身向前,好看得仔細些。


    照片!


    令方抓起照片,看看安曼,看看照片上的少婦,再看看安曼。


    老天!


    他拿著照片貼到電視旁,和特寫鏡頭下的安曼比對。


    “喂,你擋住我了啦!還說對連續劇沒興趣……”


    “百珍,你來看。”


    “看什麽呀!正到精采的……”百珍頓住,眼珠子在熒幕和照片間轉來轉去。“哎呀,上帝!”


    “怪不得你覺得眼熟,天天看,不熟也給你看熟了。”


    “怎麽這麽像?會不會……難道……”


    百珍的眼睛瞪得又圓又大。令方自己也差不多。


    安曼莫非就是珊珊的生母?


    “珊珊一定也看了這出戲。”百珍喊。


    “我想我知道她到哪去了。”令方低語。


    ???


    “你住得這麽豪華,就吃這種東西啊?”


    電飯煲內有保溫著的飯,安曼把一包免煮即食菜料放進微波爐加熱,倒出來淋在飯上,再拿給她一碗雞蓉栗米湯。小妮子對著麵前的飯和湯皺眉頭。


    “不吃就算。”安曼作勢要拿走。


    她抓住盤了。“沒說不吃呀。不過提醒你要注意營養均衡和衛生嘛,這麽小心眼兒。”


    安曼抱著雙臂瞪她。她嘻嘻一笑,埋頭大吃起來,片刻工夫,即吃掉食物,還捧起盤子,把醬汁舔得一幹二淨,而湯簡直是一口倒進喉嚨。


    “小鬼,這種吃法,當心消化不良。你是餓了多久了?”安曼有些心疼。


    “嘖,這樣就省得你洗盤子啦。”


    安曼搖頭歎氣。“吃飽了沒有?”


    “如果是即食食品就不必。有沒有新鮮水果?”


    “對不起,我今天沒去市場。”


    昨天熬夜錄影,好不容易今天沒有通告,安曼原來打算在家好好休息及看劇本的。


    “沒關係,來日方長。”


    什麽?安曼大驚失色,小妮子站起來走了出去。


    她在客廳東摸西看,四下打量。


    “花這麽多錢裝滿屋子,卻吃即食食品呢,你的生活概念應該修正一下。”


    這個小討人厭。她應該就此打發她走了,安曼卻聽見自己在向她解釋


    “所有裝潢、設計都是朋友幫的忙,賣家俱的也是相熟的朋友,價格算得很便宜。”


    “跟你說個故事。一個尼姑向一個富商化緣,請他捐錢資助興建廟堂。他隻給了尼姑幾千元,還十分不悅。而同時,他屋裏坐著個古董商,送來一座據說是唐朝的宮燈。富商問那宮燈要多少錢。”


    “‘不多,老爺,你是熟人了,我能賺你的錢嗎?兩萬,照原價,這可是半賣半送啦。’。”古董商說。


    “富商大喜,心想,一座唐朝宮燈才兩萬,便宜。他馬上付錢。”


    安曼對她迷迷眼睛。


    “好故事,小鬼。它給你什麽啟示?”


    “擁有一切的人在應該付出的時候,偏偏特別吝嗇。”


    “唔,是有一點。遇到花言巧語的騙徒,小心上當。”


    “你現在知道了吧!”


    “知道什麽?”


    “賣你家俱的所謂相熟朋友,說不定占了你便宜,你還感激得不得了。知人口麵不知心哪。”


    “哼,說得好,小鬼。”


    小妮子很豪氣的拍拍她的肩。


    “現在起你不用擔心,有了我,任騙子或惡人再詭計多端,也無處遁形。”


    安曼再次教她弄得啼笑皆非。


    “你長得像照妖鏡不成?”


    她對著安曼端詳。


    “你有沒有發現,我們長得很像?”


    安曼又歎一口氣。“我沒那麽大的福慧。你還是到別處去……”


    “我本來有一張我小時候我們合照的照片,可惜扒手偷我錢包時一起偷走了,不然拿給你看,便是一件鐵一般的物證。”


    她真是不死心。


    “嗯,把你可憐的爸爸叫來,他或許可以當人證。”


    “沒辦法。”


    “扒手連他一起偷了?”


    “他死了。”


    安曼盯著她。她悲戚的表情不像是裝的。


    “對不起。”


    “哎,別難過。他若地下有知,曉得我找到了你,一定含笑九泉了。”


    悲與喜之間的轉變這麽快,獲得了最佳女演員金獎的安曼都有些自歎弗如。小鬼若去當演員,肯定青出於藍,更勝於藍。


    “聽著,也許你父親去世,沒有母親,都是真的。我很同情,可是你不能……”


    “同情!”她瞪著大眼睛,大喊:“同情?”


    安曼感到一陣不安。真是莫名其妙。


    “如果你無處可去,我可以讓你在這住幾天,但你不能長久住在這。”


    “你把我當過路的小乞丐嗎?”


    “你不是尼姑,我也不是富商。慢著,我跟個十四歲的小女孩說這些做什麽?”安曼懊惱的咕噥。


    “你打定主意不認我就是了,對不對?”


    “我不是你母親。你找錯人了。”


    有一會兒,安曼以為她會哭,或大吵。兩者她都不知要如何應付。


    結果靜默地抿著嘴半晌,她說:“我要上廁所。”


    “在那邊,向前走,第三扇門。”


    安曼剛要喘一口氣,思索如何處理這個平空冒出來的麻煩,電話響了。


    五糧液股票走勢和k線圖分析預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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