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瑛早上差點遲到。池韋的幾句話,結果是一籮筐的問題。


    他最疑惑和擔心的是,他發現池爸爸似乎聽不懂他說的話,總是答非所問,一個早上,父子簡直是在各說各話。


    池爸爸這種現象,始自兒子和媳婦相繼離家以後。池瑛不想如此告訴哥哥,以免增加他的愧疚和罪惡感。


    “這些年,爸改變了他的表達方式。”她如此迴答,“你慢慢會習慣和了解他的方式的。


    而且他年歲大了,有些弱聽。”


    池韋問得最多的是祖安。


    他昨晚後來睡不著,尋歡正好敲門看他是否安適,兩個男人在閣樓聊了一夜,所以其實尋歡已迴答了他不少問題。


    池瑛也有問題想問他,可惜時間不夠,她得趕去學校。


    到了學校,她先去祖安上課的課室,看到他已坐在他的座位上,她才稍稍放了心。


    稍稍,因為她擔心池韋迴來的消息會影響祖安的情緒,進而影響他今天的考試。


    因此第一節考完,池瑛破例開以往的顧慮,去祖安的課室找他,把他叫到走廊外麵。


    “考得如何,祖安?”


    他睜大眼睛奇怪地看著她。“很好啊。你以前都不會來問的。”


    “哎,以前是以前嘛。你……呃……”池瑛不知道接下來的問題從何問起,如何問才適當。


    雖然祖安看起來毫無異狀。


    “還有什麽事啊,姑?快點啦,我還要看書耶。”


    “唔,沒有,沒事。你沒事嗎?”


    “有啊,要準備下一堂的考試嘛。”


    池瑛隻好趕快讓他迴課室。


    等到中午,她再去找他,發現一群人包圍著他,看到她,他向她揮揮手,又和他的同學們說了一會兒話,才跑出課室。


    “嘖,不用擔心啦,我考得很好,太容易了,一塊蛋糕。”不等池瑛開口,他得意地說。


    “還要考兩天呢,就要獎賞啦?”池瑛拍他一下,見他自信滿滿,她很高興。


    “嘖,是英文啦。apieceofcake,一塊蛋糕,就是很容易,小意思。飛刀叔叔教我的。”


    “李叔叔就李叔叔,不要亂叫。”


    “哎呀,他都不care,隨和一點嘛。你就是太緊張,小心神經衰弱哦。”


    池瑛啼笑皆非。“這也是李叔叔教的?”


    “這是在下小生敝人我的小小高見,請笑納。”他嘻嘻笑。


    惹得池瑛也笑了。祖安活潑了許多。不用說,又是尋歡的功勞。


    “李叔叔早上帶你上山?”


    他立刻眼睛閃亮。“對呀,好厲害哦,看他把一個肚子大得像座山的女子,”他誇大地比著,然後彈一下手指,“就這樣,一下子醫好了。一塊蛋糕。厲害得很。”


    “是生孩子?”


    “嘖,不是啦,脹氣。有夠誇張咄,肚子裏裝那麽多氣,不知道是不是用打氣筒吹的,比氣球還大哦。如果是裝了小孩,大概有十個。”


    “後來呢?”她問的是,之後尋歡帶他去何處,對他說了什麽。


    “後來,更誇張。她放了一個超級超級超級大的屁,有夠誇張的臭,所有的人都逃出了屋子。哈哈哈,好好笑哦。”


    “然後李叔叔帶你來學校?”


    “沒有啦。”他搖搖頭。“他幫我溫習一下今天要考的科目,臭屁大肚子女子的先生又跑來喊救命,因為她一直放一直放,放得他們受不了,要飛刀叔叔快想想辦法。他去想辦法,我和臭屁大肚子女子的兒子一起來學校。好棒,姑。我以後可不可以每天和他一起來上學?”


    池瑛嚇一跳。“你要每天走上山,再和他一起上學?”


    “不是啦,我和他約在石頭溪,從那邊一起走來學校。可不可以?飛刀叔叔說要問你。”


    他懇求、央求地搖著她的手。


    “可以,當然可以。”


    “哇,好,好!謝謝姑。”


    池瑛微笑。“李叔叔有沒有跟你說什麽?”


    “說什麽?”


    “唔,除了溫習功課,他有沒有和你聊別的?”


    “有啊,聊了。他告訴我一些事。”祖安的表情變了,眼光閃爍起來。


    池瑛屏住唿吸。“什麽事?他告訴你哪些事?”


    “嘖,男人的事,你不要問啦。”


    “什麽男人的事?為什麽我不能問?”


    “哎呀,你是姑姑,我不可以騙你呀,可是我不能告訴你嘛,男子漢大丈夫,要信守約定和承諾。你別為難我吧。”


    池瑛頓時給他說得無以為繼。


    他的一個同學趴在窗台上叫他,“池祖安,好了沒有?快點啦!”


    “好了,好了,馬上。”他大聲應和,而後些許靦腆地告訴池瑛,“他們要問我數學啦。


    你問完了沒有?我可以進去了吧?”


    池瑛忽覺五味雜陳。


    “沒事了,祖安,你進課室吧。”


    她注視他奔迴教室,迅速被同學們簇擁圍住,他臉上的笑容和光榮,是她從未見到過的。


    他本來多麽畏懼、憎惡數學,現在居然可以教他的同學了,儼然成了專家模樣。


    最難得的是,祖安沒有驕傲,反而有些難為情般。


    尋歡教導有方。


    祖安的爸爸迴來了,然而就許多方麵,生活上,教育上,甚至娛樂,尋歡幾乎取代了池韋應盡的為人父的責任。


    不曉得此一現象,細心的尋歡可有想到?


    行往辦公室途中,池瑛思忖著之間,耳邊忽然響起一個聲音


    “他是我爸爸,他為什麽沒來和我說話?”是祖安在問。


    池瑛嚇一跳,轉頭,並未見到祖安。


    “他很想,可是他不知道要說什麽。”這是尋歡的聲音。


    但是他也不在她左右或附近。


    池瑛呆愕地站在操場中央。那兩個聲音的談話繼續


    “他不要我,他們都一樣。他和我媽媽。”祖安鬱鬱不樂道。


    “不是這樣的,祖安。”


    “就是這樣。我很小很小的時候他們就不要我了。你看,我都不知道他長得什麽樣子,我沒有見過他。”


    “你爸爸說你長得很像你媽媽。”


    “那她一定很醜。所以他走了,不要她,也不要我。”


    這句童言稚語,今池瑛不覺微笑,同時感到一陣酸楚。


    她彷佛也聽到尋歡低沉柔和的笑聲。


    “我沒見過你媽媽,祖安,不過,你會娶一個很醜的女人嗎?”


    “我才不要哩,女孩最麻煩。我女麻和我姑不算。”


    池瑛的笑容加深。


    “你知道嗎,祖安?我小時候說過一模一樣的話,但是現在我很想娶你姑姑。”


    池瑛的臉一下子著火般地燒起來。


    “嘖,那不一樣嘛,我姑姑漂亮,端莊美麗,溫柔賢慧,才華洋溢,人見人愛。”


    尋歡渾厚的笑聲似乎充滿了整個操場。


    “說得好,祖安。”


    “嘻嘻,我在書上看到的啦。故事書裏形容可愛的好女孩都是這樣寫的。”


    “所以,將來你若遇到這麽好的女孩,你也會想娶她的。”


    “不會。我看隻有我姑姑最好,我女麻女麻也很好啦,可是她們都太老了。”


    尋歡的笑聲令池瑛渾身為之震動,好象他就在她旁邊。


    “而你認為你爸爸會娶個很醜的女人,生個很醜的兒子,再把你們都扔在一邊,自己走掉?”


    “唔……他大概不會這麽笨吧p我不笨嘛,對不對?”


    “對。”


    “那他為什麽走了那麽久?”


    “我相信,隻要你給他一個機會,他會非常樂意向你解釋。”


    “你是說,我要先和他說話?”


    “他有可能不敢和你說話。”“因為他不知道要說什麽。”


    “是的。他很擔心,也很害怕,他離開了太久,他想,你或許不肯理他,不原諒他。他為了這些年沒有在你身邊,感到非常難過和內疚。”


    “哦。我做錯事的時候,爺、女麻和姑姑都原諒我,不會不理我。”


    “所以,你也可以原諒你爸爸。”


    “我沒有覺得他做錯了事啊。他隻是……走開了嘛。我媽呢?她有沒有迴來?”


    “沒有。關於你媽媽的事,或他們為何離開……走開,你都可以問你爸爸。”


    “我問你不可以嗎?”


    “我不是你父親,祖安。”


    “他……我爸爸,他會像你一樣,教我功課,和我玩球嗎?”


    “祖安,他是你爸爸耶,有他才有你。他會很多你想象不到的事。”


    “像……你這樣……那樣……的那個?”


    “哦,你爸爸做得比我更好?”


    “太好了!”


    池瑛等著,卻沒有下文了。


    隔了半晌,她才領悟,她“聽”到了一段她不在現場的對話。


    但是祖安指的“這樣、那樣”,是什麽?


    不論她如何集中注意力,用“心”去“聽”,就是聽不到。


    又過了半晌,她明白了。當祖安說“這樣、那樣”時,他一定做了些手勢,身體語所以她“聽”不到。


    然而僅僅是聽到他們的談話內容,而且是在若幹小時之後,當她一個人在另一個地方時,這已經夠教她吃驚了。


    而且,討厭,她不能去問尋歡“這樣、那樣”是怎樣。他若反問她,她如何知道他們說的話,她可答不上來。


    原來這就是祖安所謂“男人的事”。


    其實池瑛十分感激尋歡做的這件“男人的事”,換了她,她不可能處理得比他好。


    快放學時,祖安也破了例。應該說,是違反了她的交代。


    那是當池瑛教低年級時,祖安一入學,便正好分到她班上。為了避免別人猜疑她有私心,她要祖安除非有特別事故,不要單獨到辦公室找她,或以為老師是姑姑,他就和其它同學不一樣。


    他和其它會到辦公室找她的學生一樣,在門口立正,大喊:“報告,池老師。”


    池瑛好笑地招手叫他進來。


    “李叔叔今天不來接你?”


    他搖搖頭,又露出要求和山上的同學一起上學的央求神情。


    “我想和他們一起走,他們要打棒球。他們問我要不要去。”


    “你想去,也答應了?”


    “還沒啦,我先來問你。好不好?”


    “不要玩得太晚哦,不然吃飯不等你。”


    “太好了!謝謝姑……不,謝謝老師。老師再見。不,迴家見。


    他高興地跳著跑出去。


    池瑛嘴邊浮著微笑,眼角濡濕。


    不,應該謝謝尋歡。


    若是以前,一個星期前,池瑛知道,她會不放心,然後她的不放心便會剝奪了祖安的快樂。


    她收拾了東西,準備離開時,想起來她答應祖安跟同學去玩,來接他的尋歡即會撲空。


    她連忙趕到校門口,他果然在,不過他在和教務長及校長談話。


    池瑛等教務長、校長走了,才走向尋歡。


    “你好象變成風雲人物了。”


    “我想不需要高帽子,我已經夠高了。”他比比自己高姚修長的身材。


    池瑛笑笑。“祖安和同學一起走了,他們去打棒球。我忘了你要來接他,出來晚了,對不起,讓你久等。”


    “忽然這麽客氣,我頭頂多了個光圈還是皇冠什麽的?”


    兩者他都戴之無愧。


    她隻是又笑一笑,往前走。


    “其實我等的是你。”他接過她的腳踏車,輕輕說。


    她瞥他一眼。


    “感覺上,好久沒看到你了。”


    她亦有同感,而他們昨夜還一起參加校長家的聚會,近午夜才迴家。


    他陪了池韋整夜,一早就給叫去急診,又義診了一天,看上去卻仍然魅力無邊。


    “還有兩天,義診就結束了。”她說,竭力不露出依依之情。


    “怎麽?已經在趕人啦?”


    “唉,你是我們家的貴客加熟客哪。”


    “如此而已,瑛?經過這一個星期,我仍然隻是個客人?”


    她不語。


    “或者我該慶幸你沒有說‘過客’。”


    她心裏還其是這麽想,沒說出來罷了。“你還是對我有所懷疑和不信任,是吧?”


    “不要談這個好嗎?”


    “好。你想談什麽?可惜我沒法把心剖開給你看。不過如此若能得到你的信任,消除你的疑念,我願意這麽做。”


    池瑛歎一口氣。“關鍵不在這,尋歡。”


    “是什麽?告訴我。”


    池瑛欲言又止。


    她說不出口。


    不,不要說吧,反正兩天以後他就要迴美國了,一別之後,相隔千裏,她是人是仙,或半人半仙,有什麽差別?


    “我們太不相同了。”結果她說。


    “嗯,我看得出來。你是女人,我是男人。要是我們相同,而我如此愛你,我們其中之一問題大了。”


    她噗哧一笑。“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我不是指性別。”


    “不管你指的是什麽,瑛,世上沒有兩個嗜好、興趣、性情完全相同的人。有的話,這兩個人絕不能結合,生活在一起,否則非離婚不可。”


    “什麽意思?”


    “試想想,兩個人一動念,想的是同樣的事,說的是同樣的話,做的老是相同的事情,有何趣味可言?枯燥死了。”


    “這麽說,你不讚成‘個性不合而分開’?”


    “那要看說這句話的人指的是哪一種不合。你看,有人‘因了解而分開’,有人‘因誤解而分開’。世上沒有絕對的事。”


    “我早上才說過這句話。”她喃喃地說。


    “喏,我們找到一個共同點了。繼續合作,我相信我們會在彼此身上發掘出更多相同或相似的地方。”


    “那麽,久而久之,豈不是終要因為太多相同、相似處,無聊枯燥至極,因太了解而分開?”


    “別拿我的石頭砸我們的腳嘛。”


    “李醫生,你的主語使用不當。”


    “池老師,現在不是上中文課的時候。”


    “我不過引用你的分析做結論。”


    “我的分析適用於一般‘人’,你、我則不在此範圍內。”


    他注視著她,遺憾的是她沒有聽出他的強調。


    “尋歡,我要在此謝謝你。”


    “謝我什麽?把我們和一般‘人’分門別類?”


    她堅決不和他談他口中的“我們”。


    “謝謝你為了我哥哥,為了祖安,所做的一切。甚至你來我家以後,我爸爸也開朗了許多。”


    “為你哥哥和祖安?祖安告訴你了?”


    池瑛想偷偷撒個小謊,套他的“這樣、那樣”,可是她做不到。


    “沒有。他不肯透露‘男人的事’。”


    “啊,你向他打聽我有沒有在背後說你壞話?”


    “我是他姑姑……”


    “我是他叔叔。”


    “哼,不必謙虛啦。你是他的偶像。”


    他大笑。“你呢?”


    “我這把年紀,膜拜偶像,太老啦。”


    “我對你沒有任何意義,沒有任何影響嗎?”


    她靜默片刻。“尋歡,不斷迴到走不下去的起點,是沒用的。”


    “你揮了棒,卻不起跑,不到壟上去,如何能得分?”


    “我揮了什麽棒?”


    “你吻了我,讓我吻了你。那是好開始,但因為你的偏執,最後被你自已判到界外去了。”


    “你說過我是裁判,”她紅著臉爭辯,“幾時我又成了擊球手了?”


    “就我們,總要一起兼幾個補位。”


    “你忘了投手方亭了。”


    “你說得對極了,我旱忘了她了。有什麽理由我必須記著她?”


    她端詳他,他坦然迴視。


    “你若不是真的清白無辜,就是演技絕佳。”


    他苦笑。“你忘了加上冷酷無情。”


    她凝視他。“不,”她溫柔地低語,“你不是冷酷無情的人。”


    尋歡輕輕吐一口氣。“總算你開始肯定我了。”


    “教我苦腦的是,我找不到否定你的理由。”她脫口而出。


    他雙眸熠熠生輝。“如果我們不是在大街上,我現在就要吻……”


    “別說。”她伸手堵他的嘴。


    他就勢握住她的手,輕吻她的指尖和手心。


    “暫時權且以此忍饑吧。”他咕噥。


    她任由他握著她的手。


    “胡說八道。”她嗔斥他。“是你太教人情難自禁。”“你再胡說……”她要抽迴手。


    他握緊她,拉著她的手貼在胸口。“我對你說的話,無不字字出自肺腑。”


    “你這人……”池瑛既甜蜜,然不得不勉力壓抑情感。“將來誰嫁給你,最好二十四小時看著你,以免你滿口花言巧語,到處招蜂引蝶。”


    “咦,我正有相同想法。”


    “你倒有自知之明。”


    “我想的是,日後娶了你,得想個法子二十四小時守著你,以免男人見了你不知你名花有了主,猛淌口水,釀成水災。”


    池瑛好氣又好笑。“又在那胡扯。我怎麽沒看見男人對我流口水?”


    “你當局者迷嘛。既然你我有此共識,心念一致看,又一個共同點我們就來想個方法,把彼此日夜栓在一起。”


    “越扯越離譜了你。”


    “這可是你先提出來的絕妙主意,我不過欣然附議。”


    “我看你是感染了我爸爸的烏龍接句方式。別人說東說西,你自管天南地北。”


    “將要成為一家人,理當濡沫……濡沫……老師,請賜教。”


    “不必了,我們不會成為一家人,不必濡沫了。”她仍給他逗得笑不可抑。


    尋歡沮喪、挫折形於色。“你真的如此狠心,完全不留半分餘地?”


    “尋歡,我是為了你好。”


    “你不肯嫁給我,卻要替我作主決定什麽對我最好?”


    “我……”


    “你真的為我好,就應該嫁給我,為我生半打像祖安這樣的兒子,半打像你的女兒。”


    “像我有什麽好?”


    “像你,固執又有理說不清,男人拗不過,頭痛之餘,隻好退避,十分安全,不容易受騙上當,我們做父母的可少操許多心。”


    池瑛失笑。“八字沒一撇,你想得可麵麵俱到。”


    “要合八字還不簡單,我恰巧略懂皮毛。”


    他拉她站住,一手支起她的下頷,煞有介事端看她的五官。


    “你是宜家宜室宜夫宜子之相,我看過我自己的了,我是宜家宜室宜妻宜子,我倆是天造地設的一雙。”


    “這合的是哪門子八字?這該叫‘合相’。哎,我跟你瞎扯什麽呀。”


    有那麽片刻,池瑛當真給他唬住了,以為他五花八門無一不精呢。


    “等等我嘛,瑛,不要走那麽快。”


    “我推著腳踏車呀。”


    “你人高腿長,你的一步是我的兩步呢。”


    “那費得了你多少力?”


    她故意再走快些。


    走了沒幾步,腳踏車吱地煞車停在她前麵,擋住她的去路,尋歡騎在上麵。


    “上來。”


    她看著腳踏車前杆,看看他,很是心動。


    “不要。”


    他挑挑眉。“怎麽這麽沒膽?”


    她也朝他挑眉。“你說,你不是激將。”


    他笑。“我說,我不是激將。請上座,池老師。”


    她再不坐,就顯得小家子氣了。


    她側坐上前杆。正如她想要又有些怕怕的,她整個人都被圍在他懷裏。她可以聽見他的心跳,可以感覺他吹在她頭頂的氣息。


    這感覺飄飄然,好……


    “好棒,是不是?”他在她耳畔低語。


    她輕輕笑著,不答。


    “坐穩哦。”


    尾音才落,他足下加速踩踏,腳踏車幾乎像要在風中飛起來。


    他們像飛揚了起來。


    他轉進一條小路,左側是綠油油的稻田,右側的菜田開著一大片金黃花,在他們頭頂是碧藍的天,地平線山那漫染著紫色斜陽。他們飛飄在其間。


    那像是天堂。


    天堂亦不及在他懷中的感覺這般美好。


    他越騎越快,她的長發飛起來,她的心飛了起來。


    她在笑,他也是。


    他們的笑聲在風中、田野中、虹影般的夕照中,彷佛天地宇宙均充滿了他們快樂的笑聲。


    快到家時,他減速了,緩緩踩著踏板,不願意結束這一刻。


    池瑛也一樣。


    “我從來沒有被人載過。”她輕歎。


    若能留住美好時光,多好。


    “從今起,我是你的專屬司機,你永遠也不能開除的司機。”


    “世上沒有永遠這迴事。”


    “瑛,你不像悲觀消極的人。”


    “我不是。”


    “那麽,你就是偏愛拿冰水往我頭上澆。不過,還好,我不怕冷。”


    “我很怕熱。”


    “我不熱,我屬溫性。”


    “放棄吧,尋歡。”


    “除非……哦,糟糕,他們怎麽來了?”


    他們到家了。他對著大門呻吟,喃喃。


    池瑛也望看大門。


    家裏有人,兩個陌生客。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知道。


    家裏怎麽會有訪客?她太驚訝了,以致也沒去想為什麽還沒進門,尋歡便“看見”屋內有外人。


    “他們是誰?”她問。


    他深吸一口氣。“進去再說。”


    尋歡把腳踏車推去院落,池瑛先進屋。


    她第一眼看到的是個英俊高大,灑不凡,穿了一件長袍馬掛的男人。


    她看不他的年紀,隻覺得他有點麵熟。


    正當她發怔的當口,那男人展開雙臂朝她邁著輕快的步履而來。


    “池瑛,你一定就是瑛瑛了。”他給池瑛一個令她幾乎喘不過氣的擁抱,然後放開,上上下下打量她。


    “親親,你看看她,簡直是月兒的再版。”


    他喚的“親親”,是客廳內另一位陌生客,一個打扮得雍容華貴的美婦人。


    她同樣打量池瑛一遍,笑得十分撫媚,聲音甜得像蜜。


    “皇上,你漏了幾個字,是像極了,不過是像‘年輕時’的池慕容月。”


    她念池瑛的媽媽的名字的口氣,像嚼一塊已經沒有甜味的口香糖。


    皇上?池瑛眨眨眼。


    她爸媽呢?他們是誰?


    尋歡走進來。


    “爸、媽,你們怎麽來了?”


    爸、媽?池瑛看看尋歡,看看他們。


    他們是他的父母?


    難怪她覺得那風度翩翩的男人有些麵熟,尋歡和他是有幾分相似。


    但,皇上?


    五糧液股票走勢和k線圖分析預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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