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了,地球街都快到歇業的時候了。


    愷撒才獨自一人,默默地迴到了生活了半年的小院裏。


    愷撒並不知道自己無意間的一些反應和表現,已經讓自己明日的對手感到了一絲真正的重視,對他本人而言,遇見李維這件事並沒有什麽大的觸動。


    老婦人很罕見地還沒睡,而是等在院子裏。


    看到歸來的愷撒的臉色後,老人似乎歎了口氣,沒說什麽,轉身迴屋了。


    愷撒要去出去轉轉,是為了散心,但真正心裏糾結的事情又怎麽能憑借一次散步就徹底解開?無非是把狀態調整到不影響第二天戰鬥的程度,這樣的調整能力已經很了不起了。


    迴到房間,休斯也還沒睡,正在修煉。


    愷撒看著這個自己始終看不透,在同一屋簷下相處了半年之久依然和自己的關係難以言說的家夥,忽然問道:“喂,你有沒有什麽人,為了他/她你可以放棄心中的原則和執念?”


    換了其他人大概會奇怪地問:“你怎麽突然問這個?”


    但休斯不是正常人,很是平靜地轉過頭來看著愷撒,然後認真而簡短地做了迴答:“抱歉,我沒原則和執念。”


    愷撒歎了口氣,嘟噥了一句:“就知道問你沒用。睡了!”


    休斯“哦”了一聲,兩人之間的氣氛一如往常,就好象第二天不是對愷撒的生死都至關重要的日子似的。


    一夜無話。


    次日清晨,晨光罕見的明媚美好,愷撒正常地起床、洗漱、練習了一遍對風雷法師最基礎也最重要的風雷體術,然後對屋裏的老婦人喊道:“我出發啦。”


    “恩,小家夥努力別死了啊。”老婦人一如既往的顫巍巍的聲音從屋裏傳出來。


    愷撒笑了笑,打開小院大門,軍部的人已經等在門口了。身穿筆挺製服的軍官麵無表情道:“請不要說任何話,跟我走吧。”


    “好。”愷撒說。


    愷撒和李維的比試,被安排在了風雷大廳。事實上這間大廳最初的用途就是角鬥,而非審議。比試安排在這個當初愷撒被審議的地方,也不知道是不是藍將軍的刻意而為。


    這是一場還未開打、就提前在高層中引起了巨大轟動的戰鬥。


    但現場並沒有任何盛況,隻是沉肅。


    三大將軍——包括原本身在阿爾卡納的藍將軍本人——都已經到場。


    帝國所有在帝都的上校們,包括而不僅包括半年前參加審議的上校,全部到場。


    而上校以下的有資格來觀看戰鬥的人,隻有愷撒的老師鳳凰,卡薩丁,龍琪琪,以及可憐這四個人。


    鳳凰身為愷撒的老師,自然有資格來參加。


    卡薩丁則是花費了大力氣才爭取到的來現場的機會。


    至於龍琪琪,據說是依靠激烈手段,才從爺爺龍將軍那兒要到了觀戰的席位,順帶還帶上了身為愷撒靈魂傭兵的可憐。


    這就是在場所有的觀戰者了,不多,但幾乎任何一個拉到外界都是了不起的人物。


    而軍部以外的人物,比如強烈要求參加的十二圓桌的人,以及得知了相關消息特地派人來帝都的諾諾的使者,都被軍部不客氣地擋在了大廳之外,沒有資格參與。


    簡單來說,這是軍部內部的事情,其他人想插手也沒辦法。


    “好了,閑話不多說了,直接開始吧。”藍將軍的風格在很多時候與龍將軍十分相似,都不喜歡繁文縟節。


    在場沒人吭聲,氣氛前所未有的肅穆。


    雖然藍將軍公布這場戰鬥的消息時沒有明說,但熟悉他的脾氣和風格的高層們都知道,這場戰鬥的結果對於愷撒而言,要麽是無限榮耀,要麽就是就此終結。


    是的,這場戰鬥對愷撒而言,是一場生死戰。


    即便不了解藍將軍的可憐,這個不會說話卻有著異乎尋常的敏銳的森林族少女,也隱隱感受到了這一點。


    “雖然有點可惜了,但這或許就是那個叫愷撒的少年的最後一戰了呢。”不止一個人這麽想著。


    在場不少上校不時看向藍將軍,多多少少都有些疑惑,藍將軍的這一安排到底是要殺掉愷撒,還是要給他機會呢?


    如果要殺,犯不著這麽麻煩,還要拖個半年時間吧。


    但如果是一次考驗,一次伴隨著高風險但收益極高的機會,這難度未免也太大了點。畢竟,對手是李維。


    軍部的風格一向是簡明高效的。


    候場室裏,李維已經換上了戰鬥服飾,不再是昨天夜裏在地球街的尋常便服。


    換上戰鬥服裝的李維就好象換了一個人,甚至那些和他很熟的龍醒班的學生們,都不會想到自己的老師會有如此鋒芒畢露的一麵。


    “如果我沒理解錯誤藍將軍的這次安排……”


    李維一邊一絲不苟地整理著衣服上的每一個細節,調整著身體每個部分的狀態,一邊對候場室裏的軍官問道:“如果沒理解錯的話,如果我贏了,我可以對愷撒做任何事情,對嗎?”


    軍官點頭:“是的,您很聰明,不需要我多說就明白了。”


    李維說:“那就行了。我已經了解將軍的意思了,所以能請您先出去嗎,我不喜歡戰鬥之前有人在旁邊。”


    軍官笑了笑,轉身悄然出門,關上了房門。


    片刻後,全部調整好的李維自己打開了房門,然後順著入場通道,一步步向著風雷大廳場內走去。


    他的步履不緊不慢,看起來就像是赴約的貴族,沉穩而淡定。


    這就是李維,這就是他沒有龍醒能力,沒有軍部軍銜,沒有多大的名氣,卻被軍部高層們公認為帝國未來的重要力量的原因。


    這個人不僅擁有力量,而且他的所有力量都在完美的自我控製之下,不會多一分,也不會少一分。


    軍部最喜歡的就是這樣的人,強大,且有序。


    相比起來,愷撒的力量,在很多高層的眼中更像是隨時可能脫韁的野馬,不那麽穩定,不那麽安定。


    走出通道盡頭,李維的身影終於出現在了在場所有人的麵前,並立刻讓不少人眼前一亮。


    可青年的步伐節奏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根本不受影響,他目不斜視地走到了自己在場中的位置。


    沒有行禮,甚至沒有多看在場的觀眾們,他的眼光隻是平靜而專注地看著對麵的入場通道的出口處,靜靜等待自己的對手。


    “見鬼……”觀眾席上,卡薩丁的臉色已經完全變了。


    他和李維差不多年齡,相同的級別,卻在這一刻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


    幾乎不用多看了,他就知道自己如果下場的話,恐怕不會是這個之前自己一直不是很服氣的人的對手。


    “這樣的家夥,愷撒怎麽可能打得過?那小子才剛突破到十二級不久吧。”卡薩丁的臉色有些焦慮。


    其實他心裏有句話,那就是身旁的鳳凰親自出手,也未必能說穩勝這李維!


    龍琪琪輕輕咬住了嘴唇,秀眉微蹙。


    可憐不是很明白帝國軍部的事情,但她能看到在場上校們的表情,幾乎都是驚豔和讚賞之色,而這絕對不是什麽好的訊號,意味著對手擁有絕對的強大。


    半年來,可憐每天都覺得日子很難熬。


    她在心裏宣誓過,一定會守護愷撒,但當事情真正到來的時候,這個年輕而單純的森林族少女才意識到了自己的無力。


    事實上若非龍琪琪的幫助,自己連來到現場親眼看愷撒戰鬥的資格都不會有。


    可憐不由望向了三大將軍所在的方向,可以看到藍將軍麵無表情,看不出任何的心裏想法和情緒。


    龍將軍和女將軍則低聲說了幾句什麽。


    兩人說話的聲音很小,旁人根本不可能聽見。


    但可憐從小不會說話,其實聽力也有些受影響,所以她是可以憑借人的嘴唇動作來判斷一部分意思的。


    她讀出兩位將軍說的似乎是:


    “有點了不起……”


    “愷撒輸了你打算怎麽辦?”


    前一句是女將軍看到李維出場時說的。


    後一句則是藍將軍問女將軍的,看起來已經認定了愷撒不可能有任何獲勝的機會了。後續的話,可憐沒能讀出來。


    前所未有的無力和不甘籠罩了可憐的身心,坐在她身邊的龍琪琪感受最明顯,她分明感到森林族少女的拳頭握緊,身子微微顫抖起來。


    “放心啦,愷撒還是有獲勝可能的。”龍琪琪按住可憐的肩膀,柔聲安慰道,但她自己都能感受到話語裏的蒼白和無力。


    麵對場中那個讓人看到就生不出戰鬥之心的好似一杆筆挺戰槍的人,怎麽可能贏?贏的點在哪裏?!


    在很多人眼裏,這場戰鬥還未開始,但已經結束了。


    因為李維先入場。


    現在他以精氣神完全提聚的狀態,正麵麵對愷撒的入場通道的出口,雖然沒有釋放力量,但這種無形的氣勢壓迫往往更加可怕。


    愷撒走出通道,進入場中的瞬間,可能就會被這氣勢壓得矮上一截。


    本來等級就差三級,因為愷撒半年前的那一句狂言才有了這場本來不該存在的不合理的戰鬥,如果氣勢上再被直接壓製,那就真的沒得打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轉向了另一側的入場通道。


    出口大門緩緩打開,愷撒的身影從門洞裏走了出來。


    然而在看到愷撒此刻的狀態的那一瞬間,包括之前沒有任何表情的藍將軍,都露出了一絲錯愕和意外。


    隻見愷撒邁著平穩、甚至有些刻板機械的步伐,走到了李維的對麵。


    整個過程中,他始終看著自己的對手。


    然而奇怪的是,麵對高自己兩級,且一開始就將氣勢提升至巔峰的對手,愷撒什麽表情都沒有,那甚至已經不能用平靜來形容了,而是一種近乎木然的漠然。


    愷撒此刻看著李維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塊石頭、一個普通的桌子、一團沒有任何意義的虛無的空氣!


    “這……怎麽會——”卡薩丁最沉不住氣,如果不是在場所有人都沒開口,他幾乎要尖叫出聲了,“這好像是無我境界?戰鬥法師的無我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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