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涼打死也沒想到,有朝一日還能以這種方式和係統再見麵,他盯著那個名為【小金剛的愛~】的爛俗群名看了半晌,又盯著【目前群人數為(8)】的提示發了會兒呆,最後神情茫然地發了條消息: 【你是不是拉錯人了?把我拉到你的魚塘裏麵來了?】 嘖嘖嘖,看這個群名,多不正經。一個泡八個,太猛了吧。 蕭今昂撓了撓頭,心想魚塘是什麽:【沒有拉錯呀~】 沈涼聞言終於後知後覺意識到什麽。他下意識看了眼群成員列表,目光掃過那一排排熟悉或陌生的名字,麵色微變,瞳孔控製不住的緩緩放大,人都嚇懵了:【這些人……這些人……該不會都是你綁定過的宿主吧???】 臥槽!小金剛是把整個作者圈都屠了一遍嗎?!楚熹年就算了,怎麽連……連孟編輯居然都在裏麵?! 蕭今昂發了一個“害羞的粉鑽”表情包:【你們都是小金剛的好朋友,所以小金剛把你們拉到一起了!】 沈涼聞言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一口氣沒上來差點嗆死,這種渣男把曆屆前任聚集起來既視感是怎麽迴事,太狗血了吧! 【你……你拉群想幹嘛?】 總不能是為了他們這些“已死之人”開追悼會吧? 蕭今昂聞言扭扭捏捏半天,才終於說出實情:【小金剛也要開始做任務拯救反派了,但是我沒有經驗,所以想問問你們,不然年底的考核指標會不及格的~】 沈涼心想原來如此,真是報應啊。風水輪流轉,今年終於轉到他們這兒了,小金剛這個缺德鑽石也要開始做任務了嗎? 沈涼依稀還能想起當初小金剛逼著自己降黑化度,站著說話不腰疼的可恨樣子,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你拯救的反派是誰?讀過原著了嗎?】 蕭今昂茫然搖頭:【沒有】 他還沒來得及讀。 沈涼嘖了一聲,恨鐵不成鋼:【你怎麽連原著都不讀,這可是最基本的準備工作,你連劇情都不知道,怎麽救人?有沒有文檔,發過來我看看。】 蕭今昂一想也是,從數據庫調出這本名為《明晝》的作品,然後整理好文檔,直接發到了群裏。 沈涼點擊了接收:【給我兩天時間先看看劇情,你也記得看,迴頭我再告訴你怎麽拯救反派。放心,這方麵我是專業的。】 沈涼打完包票就下線了,畢竟現在時間不早了,作為一名曾經猝死的作者,他拒絕熬夜。 蕭今昂見沈涼下線,隻好點擊屏幕打開文檔,坐在路邊認認真真開始看起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本小說。 《明晝》這本書對於蕭今昂來說,有些晦澀難懂,但他依舊努力吞咽閱讀著,試圖將裏麵的劇情嚼碎。 【人們永遠無法預知災禍的到來,就像他們不知道風和日麗的時候也會忽然落下一場潮濕的雨。我一直認為世上沒有非黑即白的事,但對於一個瞎子來說,這種可能性是存在的。】 【先天性眼盲和後天性眼盲,這二者到底誰更可悲?前者從未得到過光明,後者得到卻又失去,人們總是很難選出哪一項更為殘忍。】 【但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已經瞎了,這就是結局。】 【我們所能做的似乎隻有努力適應黑暗,帶著殘留在記憶中的光明努力活下去,僅此而已。】 【但我時常也會想到死亡。獨處黑暗的時間太長太久,也太過寂寞。我一個人沙發上的時候,周圍寂靜無聲,我甚至覺得自己躺在棺材裏,而墳土已經埋到了我的腰際。】 【我甚至會想起我去世的母親,那個患有精神疾病,整天瘋瘋癲癲的女人。我七歲之前能看見光,然而在我雙目能視的日子裏,我唯一殘存的記憶就是她歇斯底裏的麵容,和一間上了鎖的黑屋。】 【在我能見光的日子裏,我看不見光。】 【我被她關在屋子裏,渴望著能夠出去,見一見太陽。】 【後來我出去了,我也失明了。】 【寂寞和黑暗原來真的會把人逼瘋,從我居然開始懷念那個給我帶來不幸的瘋癲女人時候,這就是征兆。】 【我努力活得像個正常人,但我依舊希望死亡快點到來,結束身邊無止境的黑暗與孤獨。】 【我身在人間,我身在地獄。】 蕭今昂低著頭,一個字一個字看得很認真,屏幕熒光落在他的臉上,使得眼睛亮亮的。他滑動著手機屏幕,心想這名反派真可憐,怎麽就雙目失明了呢?雙目失明,就看不見亮閃閃的東西了。 蕭今昂正準備繼續往後閱讀,然而就在這時,小區的鐵門忽然發出“滴”的一聲響,從裏麵慢慢走出了一名拄著導盲棍的男子。 蕭今昂下意識從長椅上站起了身。 那名男人很奇怪,在深夜時分出門,偏偏戴著一副細框墨鏡。哪怕天氣炎熱,也依舊穿著一件妥帖的白色襯衫,扣子一直扣到了脖頸,藏住微凸的喉結。相貌幹淨沉穩,有一種文質彬彬的氣息,卻偏偏又像一團迷霧,令人窺不真切。 他手裏拿著一根導盲棍,在前方路麵輕劃,排除障礙—— 很明顯,對方是一名盲人。 蕭今昂猜到,麵前的人大概就是目標反派明晝。他不知道對方為什麽要深夜出門,但附近剛好新劃出了一片施工區,占用了盲道,路麵上滿是隨處可見的自行車和廢棄圍欄,對於一個雙目失明的人來說無異於高難度障礙物。 蕭今昂無意識皺了皺眉,莫名有些擔憂,又抬頭看了眼天上暗沉的烏雲,最後邁步悄悄跟在了對方身後。 快要下雨了,不知從哪兒吹來一陣怪風,將地上被人丟棄的易拉罐吹得當啷作響。 明晝一步一步,走得謹慎且緩慢。他用盲杖在地麵橫劃,試圖尋找出從前慣用的凸起盲道,然而沒過多久,盲杖就遇到了一股阻力,撞上了某種類似自行車軲轆的東西,發出沉悶的響聲。 蕭今昂欲開口提醒,然而還沒等開口,男人就已經自發避開了障礙物。隻是這條路上擠滿了被人停靠在路邊的單車,盲道早已淹沒不見,男人很快失去了方向,路線從原本的直線開始偏移,朝著路邊的綠化帶走了過去。 明晝平常很少出門,以至於一個星期都沒發現附近圈出了一片施工地段。他以手握拳,掩住喉間的低咳,依稀記得街對麵有家藥店,在黑暗中努力辨別方向,然而前方卻忽然出現了一片低矮的灌木,樹葉刮擦著手背,觸感刺痛。 “你走錯了——” 明晝耳畔忽然響起一道善意的提示聲,緊接著胳膊被人輕輕握住,將他帶離了這片灌木叢,迴到安全空曠的區域。 明晝愣了一瞬,沒想到這個時間路邊還有人。他無意識握緊手中的盲杖,以為是過路的行人,習慣性說了聲“謝謝”。 “不客氣~” 對方的聲音聽起來很年輕,給人一種涉世未深的單純感,偏偏又異常溫和可靠:“你要去哪兒?現在已經很晚了。” 明晝頓了頓:“藥店。” 他最近有點感冒,一直沒有好轉,家裏的囤著的藥又用完了,隻能出來買。獨居的失明人士生病了是一件很麻煩的事。 蕭今昂聞言打開地圖搜索了一下附近的藥店,發現街對麵就有一家,征詢明晝的意見:“我剛好也要去買藥,要不我帶你一起過去吧。” 他覺得麵前的目標反派不像壞人,然而明晝頭頂懸著的黑化度卻足有70%,這意味著對方的心中現在隻剩下三分良善,餘下的七分都是陰暗。 這世界上也許有很多好心人,但很遺憾,明晝很少遇到,今天算是頭一次。他禮貌性笑笑,然後委婉拒絕了:“謝謝,不過我走路很慢,剛好散散步。” 他防備心很重。 蕭今昂:“真的不用嗎?” 明晝搖頭,依舊委婉拒絕:“謝謝,不用。” 蕭今昂隻好鬆開他,笑起來的時候酒窩愈發明顯,哪怕不用看臉,也能感受到身上太陽般的明亮:“那你小心點。” 他語罷退開了兩步,但並沒有走遠,依舊不緊不慢地跟著明晝。高大帥氣的身形就像校籃球隊裏最受歡迎的男生,在地上落下一道頎長的影子。 明晝猜出對方年紀大概不大,隻有二十出頭的樣子。他身邊很少出現這麽有活氣的人,於是站在原地靜默了一瞬,這才繼續用那根盲杖在地麵慢慢探索前行。 蕭今昂見狀幹脆加快步伐,走到了明晝前方,然後輕輕搬開那些擋路的自行車或者障礙物,確保中間有一條可以用來通行的直道。第253章 小金剛快跑 明晝雙目失明, 看不見東西,他的聽力會比常人更靈敏些。當他在人行道上慢慢摸索前行的時候,敏銳聽到自己前方時不時傳來一陣輕微的動靜, 像是有人俯身撿起易拉罐,然後丟進了垃圾桶, 又像是有人搬起路邊的自行車, 然後轉移到別處的聲音。 他用導盲棍探路的動作不由得頓了頓,隨即又恢複正常, 然後繼續朝著記憶中的方向走去。這次他沒再遇上任何障礙物,路況平坦順暢到不可思議。 是剛才那個人嗎…… 明晝心中不確定的想到。 但他從出生起就甚少感知到外界的善意,也從來不相信那種東西, 於是大多數時候寧願選擇獨自前行。 蕭今昂清理好前方的障礙物,就慢慢放緩了步伐。他有些擔心明晝會摔倒,或者走錯方向,但事實上對方一直走的很平穩, 隻是速度有些慢, 十幾分鍾的路程花去了將近一個小時。 街邊的藥店24小時營業, 蕭今昂眼見明晝摸索著走上台階, 靜悄悄跟在對方身後一起進去了。 藥店的櫃台服務員正在打瞌睡,她聽見有人進來的聲音,迷迷糊糊睜開了眼, 然後捂著嘴打了個哈欠,用一種極其敷衍不耐的聲音問道:“你好, 請問需要什麽?” 明晝顯然無法自己去貨架上選購藥品:“謝謝,麻煩給我兩盒感冒藥。” 服務員一看就知道他是瞎子, 把藥名報給了他:“我們這兒有三種感冒藥, 價格不一樣, 你要哪種?” 明晝選了常吃的一款藥,然後從口袋裏找出錢包,摸索著抽出幾張紙幣準備付賬。就在這時,服務員忽然注意到他身後的蕭今昂,出聲問道:“你要買什麽?” 明晝聞言一頓,微微偏頭,似乎有些沒聽清:“什麽?” 服務員:“沒和你說話,我問你後麵那個人呢。” 蕭今昂猝不及防被點名,不由得愣了一瞬,這才反應過來進了藥店是要買東西的。他環顧四周一圈,實在不知道該買什麽了,最後從貨架上拿了一盒不知名的薄荷糖:“我……我買這個吧。” 服務員深夜遇到一個養眼的帥哥,方才困倦的大腦也不由得清醒了幾分,出聲問道:“薄荷糖十二塊錢一盒,請問現金還是掃碼?” 蕭今昂聞言一驚,糟糕,他好像沒有錢!!! 他雖然可以用能量變出錢幣,但星際守則規定,不可以做出擾亂人類世界運行規則的事。換言之,他不可以做假幣qaq。 蕭今昂在服務員麵帶微笑的注視下,最後悄悄把薄荷糖放了迴去,不好意思的道歉:“對不起,我沒有帶錢……” 服務員心想沒錢你還逛藥店,正準備把那盒糖放迴貨架,然而就在這時,一張鮮紅的百元紙幣卻忽然被人放在了桌上,耳畔響起了一道淡淡的男聲:“一起付吧。” 服務員下意識看去,卻見是那名帶著墨鏡的盲人男子,沒有多想,動作麻利的掃碼收款,然後把零錢和藥品遞給了明晝:“你的東西,找零五十二塊錢,自己點點。” 明晝沒有點,麵無表情接過那一疊紙鈔票,然後塞進了錢包,拄著導盲棍離開了。他走出藥店門口,敏銳聽見身後響起細微的腳步聲,猶豫一瞬,還是出聲問道:“剛才買糖的是你嗎?” 蕭今昂不知道明晝為什麽會忽然問這個,有些懵:“嗯?” 盡管隻是一聲很輕的疑問,但也足夠明晝辨別他的方位。明晝慢慢轉身,然後從裝著藥品的塑料袋裏摸出一個鐵質的硬糖小盒子,伸手遞給了他。雖然沒說話,但意思很明確,這個東西給他了。 蕭今昂眨了眨眼:“給我的嗎?” 明晝隻道:“剛才謝謝你。” 他指蕭今昂剛才幫他清理路麵障礙的事。 這是第一次有人給蕭今昂送東西,他還沒有學會屬於人類的推卻或者婉拒,見狀小心翼翼接過了那盒糖,心裏高興得直冒小泡泡:“謝謝你~” 他語氣中的雀躍藏也藏不住,像小孩子。 明晝卻沒有再說什麽,拄著導盲棍兀自轉身離開了,一如他來的時候那樣,在黑暗中摸索前行。然而就在這時,天際卻忽然傳來一陣悶雷響動,緊接著豆大的雨滴劈裏啪啦落下,毫無預兆覆蓋了頭頂上方的天空。 嘈雜的雨聲會影響盲人對於路況的判斷。 明晝沒有帶傘,他察覺到有雨滴落下的時候,腳步微不可察的頓了頓,然後將裝著藥品的塑料袋係緊,繼續在雨中行路。 他不可能留下來等雨停。 他能做的隻有快點迴到那個死氣沉沉、猶如棺材一樣的家裏。起碼棺材裏麵沒有雨。 蕭今昂也沒想到忽然會下雨,他愣了一瞬,反應過來立刻快步追上明晝:“好像下雨了,要不還是我送你迴去吧。” 明晝腳步一頓,沒想到蕭今昂還沒離開,依舊客套而又疏離:“……謝謝,不用,我家很近,幾步路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