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非晚也是這樣…… 百裏渡月到底有什麽好? 扶餘浩不知自己怎麽想的,竟是直接走進地牢,然後緩緩停在了牢門跟前,命人將桑非晚從裏麵帶了出來。 桑非晚一看見扶餘浩就頭疼,腦瓜子嗡嗡的:“少君千金貴體,怎麽也來此髒汙之地?” 扶餘浩微微一笑:“本君救你出牢,不好嗎?” 桑非晚下意識迴頭看向地牢裏麵的百裏渡月,對方傷勢未愈,看起來奄奄一息:“不敢勞動少君,我還是迴去吧。” 他語罷轉身就要迴去,卻猝不及防被扶餘浩攥住了手腕。而此時百裏渡月也勉強聚起了一絲神智,他眼見桑非晚被帶離身旁,忽然像一隻暴怒的野獸撲到欄杆邊,雙目逐漸變得猩紅起來,聲音冰冷刺骨,帶著濃濃的警告意味:“扶餘浩——!” 扶餘浩眼見百裏渡月處於暴怒邊緣,忽然笑開了。他死死鉗製住桑非晚,意味不明道:“看來百裏城主對本君派去的眼線倒是頗為喜歡呢,隻可惜現在物歸原主,他怕是不能繼續陪著你了。” 周遭的空氣因為這句話有了片刻凝固,死一般的沉寂。 百裏渡月聞言好似沒聽清,頓了頓:“你說什麽?” 他眼中露出了一絲極其不易察覺的茫然,桑非晚見狀心裏好似被什麽刺了一下。 扶餘浩重重一拍腦袋,“恍然大悟”道:“哦,我忘了,百裏城主大概還不知道吧,非晚其實是本君身邊的人。本君能知道蒼都那麽多消息,多虧了他通風報信。” 他擺明睜著眼睛說瞎話,桑非晚明明一條消息都沒往外傳過。 就在此時,係統忽然接連蹦了幾條消息出來: 【叮!請宿主注意,反派黑化度已升為57%】 【叮!請宿主注意,反派黑化度已升為67%】 【叮!請宿主注意,反派黑化度已升為77%】 桑非晚聽著耳畔密密麻麻的警告聲,心裏不由得咯噔了一下,他下意識看向百裏渡月,想說千萬別聽扶餘浩滿嘴跑火車,然而嘴巴張張合合,竟是一個字都吐不出來,不僅如此,連身體都不受控製地僵住了,像是被人點了穴。 艸!扶餘浩這個崽種居然對他下了禁言術?!!! 扶餘浩好似察覺到桑非晚心中的憤怒,微不可察勾了勾唇,低聲問道:“如何,你好似有話想說?” 桑非晚:“……” 我!草!你!爸!!!! 扶餘浩見桑非晚不語,這才看向地牢裏麵,百裏渡月整個人陷入陰影中,看不清神情,但莫名讓人覺得心驚膽戰。 而扶餘浩似乎是為了發泄心中怨氣,一直冷笑道:“百裏渡月,你莫不是真以為自己遇上了命定道侶吧?” “當初母妃不要你,如今桑非晚自然也不會要你。” “數年前你就已經被拋棄過一次了,怎麽還不長記性?” 桑非晚真想拿根針把他嘴巴縫起來,扶餘浩上輩子是啞巴投胎嗎,話怎麽這麽多?!第241章 你騙了我…… 扶餘浩站在地牢外間, 陰影將他的臉割據成明暗兩半。一半溫文爾雅,另一半卻又帶著歇斯底裏的瘋狂與嫉妒。他眼見百裏渡月被關鎖牢中,猶如困獸, 神情竟看出了幾分暢快。 “百裏渡月, ” 扶餘浩一字一句,低聲笑道, “你命中注定被人所叛,便如當年的百裏清都,身死道消……” 當年北域之主百裏清都於不歸墟血戰妖兵,結果重傷難愈。外間隻以為他是因此身亡, 殊不知乃是扶餘燼趁機將百裏清都殺害, 並活生生剖出了他的內丹。 彼時百裏渡月就在一旁…… 他尚且是個孩童,就那麽親眼看見自己的父親猶如待宰羔羊一般被鎖鏈囚在石台上,然後被人用匕首活生生挖出了內丹。 然後…… 然後他的母親……他的母親頭也不迴, 和那個兇手離去了…… 一夜之間,支離破碎。 扶餘浩分明是在往百裏渡月心間戳刀, 其痛比之剜出內丹, 有過之而無不及。 桑非晚已經不敢去看百裏渡月的表情了, 耳邊全是係統提示黑化度瘋狂上漲的警告音, 怎一個提心吊膽了得。他忍了又忍, 到底沒忍住, 悄悄睜開眼看向百裏渡月,卻猝不及防對上了一雙猩紅的眼——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 比從前任何時候都要猩紅暗沉,就像人皮被硬生生從血肉上剝下來的顏色,帶著鮮血淋漓的殘忍。 不可直視, 也不忍直視。 桑非晚甚至覺得下一秒那雙眼睛便會流出血淚來。 百裏渡月雙手死死住玄鐵打造的牢門, 手背青筋暴起, 隱隱可聽見骨骼震響。他在陰暗的光線中緩緩抬起眼眸,緊盯著桑非晚,輪廓分明的五官多了幾分單薄料峭的寒意。 “桑非晚……” 百裏渡月沒有理會扶餘浩的話,他隻是盯著桑非晚,眼眶殷紅,一字一句啞聲問道, “你,可曾負我?” 他問:“你可曾負我?” 往年之事,如鯁在喉,雖再度提起,卻也不至於痛徹心扉。百裏渡月在意的隻是桑非晚,他在意自己是否真的癡心錯付,又是否真的再度被棄。 桑非晚看見百裏渡月眼眶泛紅,裏麵似乎有淚。 若換做往常,他定會笑著用指尖輕蹭對方的臉頰,然後用做作的綠茶姿態,低聲勸哄一番:“非晚怎麽會負城主呢,非晚最喜歡的便是城主了,除非城主不喜歡非晚了……” 然而桑非晚什麽也說不出來。 他喉嚨裏好似堵了什麽東西,千言萬語都被壓在了一處。就連身體也不受控製,隻能任由扶餘浩擺布,看似“乖巧”的被對方攥住手腕。 日他奶奶的。 桑非晚心中忽然煩躁起來,既想罵人,也想打人。他緊張盯著百裏渡月,試圖用眼神傳遞消息,希望對方千萬別犯傻,別人說什麽就信什麽,自己可從來沒有理過扶餘浩那個鳥貨。 桑非晚隻抱過百裏渡月, 桑非晚隻親過百裏渡月, 桑非晚也隻對百裏渡月說那些半真半假的情話。 百裏渡月在他心中是特殊的…… 桑非晚以前不願意承認,但不得不說,這就是事實。他生平第一次有了懊悔這種情緒,與其讓扶餘浩在這裏胡說八道,還不如自己早點坦白,就算被百裏渡月剝了皮,也好過讓對方一個人在這裏胡思亂想。 可桑非晚的“沉默”落在百裏渡月眼中,就變成了另外一種意義上的默認。 百裏渡月見他不語,忽然鬆開牢門,踉蹌著後退了一步。此時他喉間的腥甜再也壓製不住,噗的一聲吐了出來,紅豔刺目,比衣衫還要醒目幾分。 桑非晚見狀嚇了一跳,心中愈發緊張,努力想控製四肢。完了完了,百裏渡月本來就有傷,可千萬別被氣出個什麽好歹來。 而扶餘浩不知是不是察覺到桑非晚劇烈掙紮的心思,麵色冷了一瞬。他眼見百裏渡月吐血,譏諷勾唇,語氣風涼道:“百裏城主還是保重為好,堂堂北域之主,若是死在醃臢的地牢中,傳出去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語罷袖袍中的指尖微動,靈力閃現,直接拽著桑非晚離開了地牢。 桑非晚轉身的時候,恰好看見了百裏渡月麵容陰鷙蒼白地跌坐在地。對方唇邊沾血,就連霜白的發絲也沾上了一片斑駁的猩紅,雙目暗沉翻湧,死死盯著自己,無聲吐出了一句話: “桑非晚,我何薄於你?” 桑非晚, 我何薄於你…… 他平生所愛不多,真心甚少,後來小心翼翼,盡付一人,可到頭來為何竟是騙局一場……? 百裏渡月猩紅的眼眸忽然出現了一層淺淡的琥珀色,他指尖陷入泥地,死死攥住散落的稻草,淚水直直掉落在地,啞聲艱難吐出了一句話:“他騙了我……” “他騙了我……” 這是那個善人格。 眼眸又陡然變得猩紅,另外一個惡人格也悄然現身,他眼神陰鷙,處於暴怒邊緣,最後又好似瘋癲一般低低笑出了聲:“桑非晚……你膽敢騙我……你敢騙我……負我之人……我要讓他生不如死……” 兩個人格同時出現,帶來的痛苦難以想象。百裏渡月死死捂著頭,痛苦蜷縮在地,神智混亂的自言自語。 “捉迴來……把他捉迴來……關進地牢……” “不,抽了他的筋骨,做成傀儡,日日帶在身邊……” 百裏渡月痛苦閉眼,一如當年親眼看見父親被生剖內丹,母親頭也不迴地棄自己而去。他像是在問別人,又像是在問自己,紅著眼眶問道:“為何母親當年棄我而去,他也騙我至此……” 他哭的像個單純的孩子,眼眶是紅的,鼻尖也是紅的:“是不是我,待他還不夠好……” 另一個人格用雙手捂臉,指尖泄露出一陣病態的低笑聲,冷冷道:“世間本無真心,皆是薄情之輩,把他捉迴來,抽筋剝皮,如此才能泄我心頭之恨……” 他在笑,卻有淚水從他指縫間溢出,肩膀顫抖不止。 地牢幽暗,不見陽光。隻有一道微弱的燭火照亮塵埃腐朽。男人低啞的聲音在空曠的牢中響起,輕飄幽遠,好似惡鬼從地獄爬出。 “桑非晚……” “桑非晚……” 像是兩個人在說話。 “我愛你……” “我要你……生不如死……” 我要你, 生不如死…… 【叮!請宿主注意!反派黑化度已達99%!危險!危險!】 【叮!請宿主注意!雙人格黑化度已達99%!危險!危險!】 桑非晚在被扶餘浩從地牢帶出去的路上,忽然很想打個噴嚏,但奈何被靈術控製,連眨眼都困難,隻好硬生生憋了迴去。 係統被陡然暴漲的黑化度嚇出了雞叫,嗖一聲蹦出來,緊張繞著桑非晚轉圈圈,活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但更像一隻尖叫雞: 【啊啊啊啊啊!!!!!糟糕糟糕糟糕!黑化度漲到99%了!!!宿主你快想想辦法!快啊啊啊啊啊啊!!!】 桑非晚心想我比你還著急,但是受製於人,行動完全沒辦法控製啊。他瞪眼示意係統安靜,用意念和對方交流:別叫了,我頭疼! 他本來就擔心百裏渡月,現在係統在耳邊吱哇亂叫,腦子都要炸了。 扶餘浩沒發現桑非晚的異常,帶著他穿過冗長的地牢,來到了一處殿閣間。桑非晚隻看見上麵寫著“羿落閣”三字,就知道這裏一定是扶餘浩的住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