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故事罷了。  一個涼薄之人騙取了一城之主的真心,使一個天之驕子被迫折墮,變得麵目全非。後又幹幹淨淨抽身離去,繼續騙取下一個目標,徒留那人在身後一敗塗地。  這樣的情節太多,太爛,早已淪為老生常談。哪怕是個悲劇,也無法在桑非晚心中激起絲毫波瀾,他悲憫不達眼底,歎息出聲道:“段陽毀了百裏渡月一生安穩,真可憐,是不是?”  係統沒出聲,因為它感覺到了桑非晚悲憫語氣下的平靜和淡漠,好似並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麽傷心,半晌後才道:  【隻要你把百裏渡月的黑化值清零,係統會自動判定任務成功,你就可以在原來的世界複活了。】  桑非晚笑了笑:“真是一筆劃算的買賣。”  確實很劃算,畢竟複活的機會可不是誰都能有的。  他眼前悄無聲息出現了一道光屏,上麵顯示著百裏渡月的黑化值,然而令人詫異的是,上麵居然有兩條黑化顯示條。  【惡人格黑化度:89%  善人格黑化度:32%】  係統解釋道:【根據原著《貪歡》設定,百裏渡月因為孩童時期的心理陰影,分裂出了善、惡兩種人格。宿主隻有將他的善、惡兩種人格黑化度全部清零,並融合為一個人格,才能判定任務成功。】  “……”  桑非晚敏銳察覺到任務的難度似乎有那麽一點點高:“你以前綁定過別的宿主嗎?”  係統小雞啄米點頭。  桑非晚:“他們的任務和我一樣?”  【太不一樣了!】  係統飛到桑非晚耳畔,半真半假的開始洗腦,  【其實你的任務已經非常簡單了,我上一任宿主需要同時拯救四名反派!!四名!!你隻用拯救一個,多簡單!】  聽起來桑非晚好像確實撿了個大便宜。  桑非晚心中並不全信,麵上卻不顯。他肺腑間依舊還有些火燒火燎,走到桌邊,拎起茶壺往杯盞中倒了一杯涼水,然後仰頭飲盡,喉間的腥甜味終於淡了些。  桑非晚抬手抹掉嘴角幹涸的血痂,指尖便多了一抹暗色的紅。他垂眸撚了撚指尖,不知在想些什麽,少傾終於笑了笑,對係統道:“我知道該怎麽做任務了,謝謝。”  聲音溫和有禮,如溪水潺潺,讓人萬分舒心。  蒼都城雖是城,卻大若一國,將整個北域都圈了進去,連帶著城主府也巍峨好似王宮。  桑非晚弄明白任務後沒多久,心中就已經做好了打算。他洗了把臉,又整理好衣衫,這才推門走出屋子。  這間別苑應當是下人房,因為桑非晚看見外間有許多人在灑掃地麵,修剪花枝。身上雖都穿著仆役的服飾,卻都是難得的美人,男俊女俏,襯得此處好似神仙宮殿。  而《貪歡》中的原著主角段陽此時正拎著水桶走來,準備去灑掃書房。他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正苦惱著該怎麽靠近攻略目標百裏渡月,畢竟係統給他的時間並不算很多,再耗下去就來不及了,還有別的目標等著他呢。  不過這城主府的美人實在是多,就算什麽都不做,飽飽眼福也是妙哉。真要離開此處,他心中還有些舍不得。  桑非晚幾乎一眼就認出了那名眼睛不安分提溜亂轉的男子就是《貪歡》中的種馬男主段陽。他遠遠觀望,靠在門口思忖一瞬,最後笑了笑,主動上前詢問道:“段陽,你要去哪兒?”  這些被送進來的美人中,數桑非晚容色最好,但他脾氣也是最惡的,處處掐尖要強,生怕旁人搶了他的風頭。昨天挨了罰,不知多少人在暗中嘲笑。  段陽陡然見到他笑著同自己說話,活像見了鬼,瞪大眼睛半天都不知該怎麽作答:“你問這個幹什麽?”  細聽語氣中藏著幾分敵意,不過也不難理解,桑非晚長得好看,對段陽攻略百裏渡月來說是個潛在的威脅。  或者再直白一點,段陽其實不介意除掉桑非晚,隻是之前見對方愚蠢,構不成威脅,故而遲遲沒有下手。  桑非晚假裝沒有看見他眼中的敵意,唇角弧度未變,甚至還深了幾分:“管事讓我醒了就幹活,你是要去灑掃書房嗎,我和你們一起吧。”  百裏渡月的悲劇因段陽而起,若想掐滅源頭,自然要從段陽身上下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二人的目地都有些不謀而合——  除掉對方。  段陽聞言頓了頓,不知在想些什麽,竟也沒有拒絕,隻是聽不出情緒的哦了一聲:“隨你吧。”  書房是百裏渡月平時晾畫用的屋子,裏麵堆滿了畫卷,故而整理之時要萬般小心。段陽踏實穩重,最得管事心意,特意將灑掃書房的活交給了他。  誰不知道城主愛畫如癡,在書房打掃,無異於近水樓台先得月。段陽是傻還是癡,居然讓桑非晚和他一起去。  周圍修剪花草的美人不由得紛紛看了過來,卻見他們一前一後拎著水桶進了書房,一時間心思各異。  桑非晚推門進入書房,撲麵而來便是一陣濃重的紙墨香氣。他環視四周一圈,卻見牆壁上掛滿了畫,山水花鳥,寥寥幾筆,神韻無窮,必然是出自那位“妙筆書天下”的百裏城主之手了。  旁邊多寶架上擺的也並非奇珍古玩,而是各種名貴墨硯。正中間的牆壁上掛著一幅墨跡未幹的畫。隻見山川連綿,一座小屋隱入其間。僧彌冒著風雪在月夜前行,倒有幾分佛意。  桑非晚的母親是畫家,他多多少少也懂些畫道,見狀不由得多看了兩眼,心想確實筆力深厚。  段陽一直注意著他,出聲問道:“你在看什麽?”  桑非晚挽起袖子,露出一截骨節分明的手腕,用白帕子細細擦拭著桌案上的浮塵:“沒什麽,我隻是瞧這畫好看,落款又蓋了城主的私印,想必極其貴重。我們需得小心些,免得弄花了,否則惹了厭棄倒是不好。”  他似乎在刻意說給誰聽,卻又好似什麽都沒說。  段陽是小黃文男主,滿腦子都是不可言說的xxoo,哪裏懂書畫詞句,聞言看了眼那幅畫:“好好的畫怎麽會弄花,哪兒那麽嬌氣。”  桑非晚:“上麵墨痕未幹,自然容易弄花。”  段陽有些吃驚:“我昨天就看見這幅畫掛在這兒了,怎麽會沒幹,你可別騙我。”  桑非晚笑了笑,低聲解釋道:“此墨為千年墨,是用鮫城海底深處的無痕石研磨而成,作畫完畢需得在陰涼之處晾曬八日才幹,顏色可千年不褪。紙上墨痕深深,必然未幹,等幹透了,顏色會比現在淺上好幾分,山巒的意蘊也就出來了。”  他言之有理,引得段陽疑惑看了他好幾眼。桑非晚卻視若無睹,繼續認真打掃,與平常判若兩人。  段陽借故和他搭話:“你去過白骨城嗎?”  桑非晚:“白骨城在鬼域,我自然是不會去的。”  段陽不死心:“那風雪城呢?”  桑非晚:“那邊是極寒之地,滴水成冰,尋常人去了十有八九會被凍死,我更不會去了。”  他知道段陽為什麽會這麽問,因為段陽的攻略目標除了百裏渡月,還有另外三座城池的主人,後期甚至還和帝君搞到了一塊。現在提前打探消息,有備無患。  段陽見桑非晚什麽都不說,難免覺得無趣。他整理完書桌,瞥了眼牆上掛的畫,忽然對桑非晚道:“行了,差不多了,我們出去吧。等會兒城主就迴來了,說不定要看畫,他不喜歡有人打擾。”  桑非晚聞言一頓,順勢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也好,時辰不早了,我們先迴去吧。”  他們二人各懷鬼胎,離開書房後就各自迴了屋。隻是桑非晚在走至拐角處的時候,不知想起什麽,忽然又原路折返了迴去,誰知恰好看見段陽鬼鬼祟祟又迴到了書房裏,過了好半晌才走出來。  桑非晚靠牆躲在暗處,見狀淡淡垂眸,似乎並不意外。他眼見段陽離開,這才站直身形,慢慢推門進入了書房,卻見正堂上的那幅月下僧侶圖上忽然被人故意抹花了一大條墨跡,看起來異常突兀。  “真蠢……”  桑非晚自言自語,低笑出聲,似乎在感慨段陽拙劣不入流的詭計。  他盯著那條墨痕看了半晌,忽然覺得添枝雪梅也不錯。卻什麽也沒做,靜悄悄退出了書房,然後關上房門,迴屋休息了。  是夜,到了晚上用膳的時辰,眾人正準備去後廚端菜,卻見管家忽然帶著幾名侍衛從月亮門魚貫而入,臉上陰沉得緊:“今日書房是誰負責灑掃的?!”  眾人聞言下意識看向段陽,段陽也愣了一瞬,跟著起身,憨傻撓頭道:“是我和非晚一起去的,他說見我一人灑掃太累,便要幫著我一起,我就同意了。”  管家不由得皺了皺眉:“桑非晚?怎麽又有他的事?!”  段陽疑惑問道:“管家,出了什麽事嗎?”  管家勉強忍著氣道:“今日城主迴府,命人取畫來看,卻見書房正廳上掛著的畫被人蹭花了,現在正要拿人問罪。你啊你,找誰幫忙不好,偏要找桑非晚!”  事已至此,眾人還有什麽不明白的。段陽憨厚老實,打掃書房從未出過差錯,怎麽今日桑非晚一去就出了事,段陽這個傻小子分明是被桑非晚給陷害了。  這種時候就體現出印象分的重要了,幾乎沒有人懷疑是段陽做的,都把懷疑落在了桑非晚身上。  管家怒聲質問道:“桑非晚人呢?!”  他話音剛落,隻聽吱呀一聲門響,桑非晚忽然從屋裏走了出來。他應當聽見了外麵的動靜,卻半點不見驚慌:“管家,今日書房確實是我與段陽一起灑掃的,隻是我二人離去之時,書畫還好好的,並未蹭花。”  管家皺眉看向段陽:“是這樣嗎?”  段陽卻搖了搖頭,結結巴巴道:“我……我忘了……今日是我先離開的書房,非晚留下關門,故而並未注意那幅畫。”  他這是故意禍水東引。  管家不耐煩聽他們兩個推卸責任,一揮手直接命侍衛把他們兩個都帶走了:“這些話你們留著去城主麵前說吧!”  聽見能去見城主,段陽心中暗自竊喜,眼睛都亮了一瞬。  桑非晚倒沒什麽反應,一言不發,和侍衛一起去了主殿。  蒼都城上一任的老城主膝下子嗣無數,卻唯有百裏渡月能繼任此位,掌管整個北域,可見不俗。桑非晚進入主殿的時候,隻見上首坐著一名男子,發戴玉冠,一身紅底暗金紋路的常服,有慵懶出塵之氣。然而更為奇異的則是,百裏渡月的發色並非墨黑,而是剔透如霜雪,連眼睫都是白的。  段陽第一次見到百裏渡月,眼睛都直了,沒想到係統給他的任務目標長得居然如此絕色。  桑非晚盯著百裏渡月漆黑的眼底看了片刻,最後斷定現在執掌身體的是惡人格,微不可察笑了笑,然後掀起衣袍下擺,從容跪地:“非晚見過城主。”  他好似畫中人,一舉一動行雲流水,帶著說不出的雅致。眸中墨玉流光,低眉淺笑之間連殿閣都亮了幾分,隻讓人忽然懂了“蓬蓽生輝”四字是何意思。  高座上的男子看了桑非晚一眼,忽然覺得有些眼熟。後知後覺想起他就是後院那群美人中最鬧騰的一個,腹內草包,胸無點墨,便如美人有皮無骨,有肉無魂,實難入畫。  可今日一瞧,反倒多了幾分靈韻。  百裏渡月在眾目睽睽之下起身離座,負手步下台階,緋紅的衣袍下擺擦過地麵,逶迤而過,發出輕微的聲響。他行至桑非晚麵前,聽不出情緒的出聲問道:“畫是你蹭花的?”  侍從舉著那幅畫上前,墨痕比白日更加突兀。  桑非晚不急不緩道:“非晚確實打掃過書房,卻並未弄髒畫卷,請城主明鑒。”  百裏渡月的想法和眾人一樣,懷疑是桑非晚故意陷害段陽:“你說你不曾蹭髒畫卷,有何憑證?”  段陽因為平日“老實”,反倒躲過一劫責問。  桑非晚:“城主作畫用的是無痕墨,我見畫上山巒筆觸濃重,輕靈未顯,便知墨痕未幹,故而打掃之時慎之又慎,又怎麽會故意蹭花畫卷。”  百裏渡月聞言似乎是輕笑了一聲:“你倒是識貨。”  他指尖修長冰涼,忽然勾起桑非晚的下巴,意味不明的直視著對方。然而那雙眼睛落落大方,坦蕩至極,不見半分心虛慌張。  幾息之後,百裏渡月慢慢收迴了手,意有所指:“既不是你,那便另有其人。”  這下慌的成了段陽,他急匆匆下跪,拱手行禮:“城主,我實在不知畫卷為何會被蹭花,請城主明鑒!”  他話音剛落,手腕忽然被人攥住,下意識抬頭看去,卻猝不及防對上了桑非晚那雙令人捉摸不透的眼睛,隻見對方勾唇笑道:“是啊,城主,段陽定然不是故意蹭花畫卷的,我猜他應當是打掃之時不小心蹭到了袖口。”  眾人聞言循聲看去,卻見段陽的袖口和指尖赫然有一小塊黑墨,不由得齊齊一驚。  種馬小黃文的男主都用下半身思考,段陽自然也聰明不到哪兒去,他慌張想縮迴手,結結巴巴解釋道:“這塊墨跡是我昨晚在屋內練字時不小心蹭上的,不是、不是畫上的……”  段陽解釋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他忽然看見桑非晚麵對自己,無聲動了動唇,笑著用隻有他們二人能聽見的聲音憐憫道:  “蠢貨……”  “我都告訴你那是千年墨了,紙上雖不易幹,卻沾膚難掉,墨痕千年不褪,你怎麽會蠢到用手去蹭墨跡呢……”  “墨痕若是洗不掉,你豈不是自尋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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