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晴嵐挽了挽頭發:“不幹嘛,想辦出院手續你自己去辦吧,我能來醫院照顧你幾天都是看在兒子的份上。咱倆早都離婚了,少使喚我。” 嚴越昭知道自己肯定又得罪這個姑奶奶了,期期艾艾道:“那……那你開車把我送迴家總行了吧。” 孟晴嵐笑了笑:“想坐免費專車啊?你自己去樓下踩輛共享自行車吧。” 語罷踩著高跟鞋直接離開了。 嚴越昭追不上她,隻能自己套好衣服,叫來護士幫忙辦出院手續。拄著拐杖一瘸一拐的下了樓,在底下攔了輛出租迴家。 時至晚上,孟舟山正在做晚飯。他剛剛把菜端上桌,就聽見有人敲門,開門一看,卻見是嚴越昭,對方拄著拐杖就算了,手裏還拎著一袋子白酒。 孟舟山扶了扶鼻梁上新配的眼鏡,上下打量著他:“你怎麽出院了?” 嚴越昭想讓孟晴嵐貼身照顧,故意在醫院賴了大半個月都不願意走。今天居然舍得出院了,真是稀奇。 嚴越昭拄著拐杖,自來熟的進屋,把白酒往桌上一擱:“我不是說過案子破了就找你喝酒嘛……喲,你還沒吃晚飯啊,那剛好帶我一起吧。” 他在餐桌旁落座,環視房間一圈,看見了一旁坐在輪椅上的隋月聲,目光落在他的腿上,狀似不經意的出聲問道:“這小孩的傷應該好點了吧?” 隋月聲察覺到嚴越昭落在自己腿上的視線,慢慢抬眼看向他,眼眸漆黑,並不說話。 他們兩個在半空中對視,氣氛一時凝固了起來。 孟舟山沒察覺到異樣,揉了揉隋月聲的頭:“叫他叔叔就行了。” 隋月聲低頭不吭聲,往孟舟山身後躲了躲。 孟舟山隻得對嚴越昭解釋道:“他怕生。” 嚴越昭嘖了一聲:“你也沒比我早幾天認識他吧?” “早一天也是早。” 孟舟山不和他打嘴皮子仗,示意隋月聲去餐桌旁邊坐著,去廚房盛了三碗飯出來。為免霧氣熏騰,把眼鏡摘下來放在了一旁:“你傷還沒好,從醫學角度來講,不建議飲酒。” 嚴越昭一直暗中觀察著隋月聲,聞言終於收迴視線,打開了袋子裏的白酒:“少囉囉嗦嗦,跟你姐一樣,老爺們兒喝兩口怕什麽。” 孟舟山喝不了白酒,太烈了,聞言起身從桌上拿了瓶未開封的紅酒。隋月聲見狀下意識伸手攥住他的衣角:“叔叔,別喝酒……” 孟舟山聞言腳步一頓,心想陳平川每次喝醉酒都打人,隋月聲大概都有心理陰影了。他把紅酒瓶擱在桌上,壓低聲音詢問道:“隻喝一點,好嗎?” 嚴越昭戲謔道:“看人家小孩,多關心你。孟舟山,你不打算找個醫生給他看看腿?” 孟舟山把襯衫袖子挽到手肘,用開瓶器打開紅酒木塞:“嗯,已經聯係了,準備下個星期就帶他去醫院檢查。” 隋月聲低頭吃飯,一言不發,安靜得出奇,連菜都不夾。孟舟山用勺子給他碗裏盛了點玉米蝦仁,叮囑道:“多吃點菜,別挑食。” 隋月聲點點頭,給孟舟山也夾了一筷子菜。 嚴越昭自己給自己夾。他囫圇墊了點肚子,然後就開始給孟舟山灌酒,白的紅的混著灌,最容易上頭:“來,喝喝喝,正好我這段時間休息,天天都有時間。” 孟舟山很克製。他在大腦暈沉的時候及時按住了嚴越昭的手,皺了皺眉:“你今天好像有點反常?” 嚴越昭對上他敏銳的視線,微不可察頓了頓:“廢話,無緣無故讓你姐給刺了一頓,換誰不生氣。” 孟舟山便以為他是為了孟晴嵐不高興:“你想複婚就和她說,喝酒不是辦法。時間不早了,你早點迴去休息吧。” 嚴越昭還打算趁孟舟山醉倒,找隋月聲套個話什麽的:“哎,我還沒喝夠呢。” 孟舟山站起身,把嚴越昭從椅子上扶了起來,順便把他的拐杖遞了過去:“沒喝夠就下次再喝,傷口發炎還得迴醫院,不劃算。” 嚴越昭隻能迴了隔壁。 孟舟山關上門,閉眼醒了醒神,然而大腦還是暈眩。他抬手鬆了鬆領帶,走到沙發上落座,對隋月聲道:“桌上別管了,放著我明天收拾吧。” 隋月聲見孟舟山倒在沙發上休息,慢慢推著輪椅到了他麵前,低聲問道:“叔叔,你喝醉了嗎?” 孟舟山用手背覆住眼睛,暈眩一陣強過一陣,勉強打起精神道:“沒關係,我躺一會兒就沒事了……” 他酒量其實不算太好,很容易上頭。但好在喝醉了也沒什麽動作,躺在沙發上就像睡著了一樣。衣襟沾染著酒氣,淡淡的,卻並不令人討厭。 燈光溫暖,傾灑下來,照亮了滿室寂靜。 隋月聲靜靜注視著沙發上躺著的男人,忽然緩緩傾身靠了過去。他目光落在孟舟山斯文俊美的臉龐上,然後又落在他寬厚溫暖的肩頭,似乎有些難以抉擇該選哪個。 “叔叔……” 他無聲動唇,白淨纖瘦的指尖輕輕落在了男人的唇上,目光帶著病態的癡迷。恍惚間似乎喃喃說了些什麽,但聽不太清,因為一切言語都淹沒在了他們相觸的唇齒間。 溫熱,柔軟,帶著淡淡的酒氣…… 隋月聲俯身,在孟舟山唇上偷偷落下一吻。 專注,認真,小心翼翼,仿佛世間最虔誠的信徒。第119章 試探 孟舟山睡得很熟, 似乎並沒有感受到唇上微涼濕潤的觸感。他閉眼躺在沙發上,胸膛隨著唿吸輕輕起伏, 酒意微醺。 隋月聲一開始隻是輕貼著孟舟山的唇,並沒有任何動作。 但夜深人靜的時候,任何情緒都會被無限放大,似野草瘋長,蠢蠢欲動。在這一刻,心中貪念忽而更甚。 “叔叔……” 隋月聲無聲動唇,聲音隻有自己能聽見。這個稱唿似乎對他有著特別的意義, 一遍又一遍, 病態而又癡迷的呢喃著。 太陽下沉, 一切事物都籠罩在黑暗之下。 白日的偽裝盡數撕裂剝離, 取而代之的則是眼中深藏的欲望和陰暗。唇瓣相貼的感覺就像罌粟般誘惑致命, 卻又讓人甘願就此沉淪。 隋月聲到底沒忍住, 小心翼翼撬開了孟舟山的唇舌, 探入舌尖, 然後得到了一個帶著酒意的吻。 他怕驚醒男人, 所以隻是淺嚐輒止,片刻後就輕輕離開了孟舟山的唇瓣。雖然不甘不願, 但翻騰的欲望終於因此而澆熄了幾分灼熱。 就在這時,孟舟山忽然翻了個身。隻見他用手背覆住眼皮, 低聲囈語了幾句聽不清的醉話,又繼續沉沉睡去了。 隋月聲見狀動作一頓, 還以為孟舟山醒了。但靜等半天也沒動靜, 這才發現對方隻是做夢翻身而已。 “……” 隋月聲沒有再做什麽。他推動輪椅從床上拿了一疊被子過來, 然後搭在孟舟山身上。確定對方不會著涼後,靜悄悄收拾著桌上剩餘的碗筷, 把所有衛生都打掃幹淨了,這才迴房睡覺。 隋月聲的覺一向很淺。翌日早晨,他聽見客廳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從床上坐起身,穿好衣服,推著輪椅出去了。 孟舟山剛好從浴室裏麵走出來。他剛洗完澡,頭發還在濕漉漉的往下滴著水,用毛巾擦了擦頭發,眼角餘光看見隋月聲從屋裏出來,微不可察頓了頓:“我吵醒你了?” 隋月聲搖頭。他穿著一件黑色的連帽衛衣,愈發襯得皮膚瓷白,隻是身上依舊有種揮之不去的陰鬱感。 這件衣服是孟舟山給他買的,一件黑色,一件白色。 孟舟山道:“新衣服很好看,下次試試白的。” 隋月聲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但是白色容易髒。” 孟舟山像往常一樣,在他頭上輕揉了一下,隨即在書桌邊落座,開始工作:“怕什麽,我又不要你出去挖煤。粥已經煮好了,去洗臉吃飯吧。” 隋月聲下意識看向廚房,卻見粥已經煮好了:“叔叔,你醒的很早嗎?” 孟舟山把微濕的頭發捋到腦後,閉眼疲憊地捏了捏鼻梁,然後重新戴上眼鏡:“剛醒沒多久,昨天就該聽你的,不該喝那麽多酒。” 隋月聲給他倒了一杯熱水,輕輕放在桌沿,這才推動輪椅進了衛生間。 孟舟山摸了摸杯壁,發現有些燙,就暫時擱到了一邊。 他打開電腦正準備工作,一旁的手機卻忽然震動了一瞬,打開一看,卻見是孟晴嵐發來的視頻通話。 孟舟山原本想找耳機戴上,但找了半天沒找到,隻能點擊接聽:“姐,怎麽了?” 孟晴嵐是事業型女強人,今天周末,剛好休息。她未施粉黛,一張臉素麵朝天,眼下青黑明顯:“嚴越昭昨天喝酒了?” 孟舟山沒有撒謊,聞言嗯了一聲:“你怎麽知道?” 孟晴嵐皺眉:“他昨天喝醉了一直給我打電話,說了堆亂七八糟的話,早上就沒動靜了。他不是住你隔壁嗎,你去看看他死了沒。” 孟舟山對他們的相處方式感到無奈:“他可能喝多了吧,等會兒我去看看。” 他語罷正準備掛電話,畫麵忽然靠近了一張肉乎乎的臉蛋,緊接著是嚴向明咋咋唿唿的聲音:“舅舅舅舅!我的平板和玩具槍到了嗎?” 孟舟山書桌下麵就堆著兩個快遞盒,他掃了眼,對嚴向明笑著道:“早就到了,等下次有空讓你爸拿給你吧。” 嚴向明聞言還沒來得及歡唿,就被孟晴嵐抱了下去:“你才多大,買那麽多玩具做什麽。還學聰明了,知道讓你舅舅買。” 語罷對孟舟山道:“你下次不許給他買東西了。他要什麽就給什麽,慣壞了怎麽辦。” 孟舟山坐在椅子上,雙腿交疊,聞言笑而不語。 嚴向明重新爬到孟晴嵐腿上坐著,性子依舊是咋咋唿唿的:“我不,我就要舅舅買。舅舅以後萬一結婚了,他最疼的就是老婆,就不給我買東西了。” 孟舟山聞言一愣。 而視頻那頭,孟晴嵐好說歹說才把嚴向明哄走,忽然想起弟弟現在還是單身一人,不由得出聲詢問道:“你是不打算成家了嗎,這麽多年也沒遇到喜歡的人?” 孟舟山沒有出聲。他低頭,慢慢扶了扶眼鏡。一雙眼藏在鏡片後麵,不知在想些什麽:“……我工作忙,以後再說吧。” 孟晴嵐常年生活在國外,思想還算開放:“ok,記得照顧好自己,不過你年紀也不小了,確實應該找個伴……” 她話音未落,隻聽衛生間忽然傳來一陣瓶罐掉落的聲音。孟舟山麵色微變,對孟晴嵐說了句下次再聊,然後就急匆匆掛斷電話,從椅子上起身衝進了衛生間,卻見隋月聲不小心從輪椅上摔了下來。 孟舟山擔心他受傷,連忙上前把他從地上扶了起來:“你沒事吧?” 隋月聲見是孟舟山,下意識搖頭。隻是他手背不慎被瓷磚邊角劃出了一道血痕,看起來異常刺目。 孟舟山見狀也顧不得輪椅,直接把隋月聲抱出了衛生間放到沙發上坐著:“你等會兒,我找一下藥箱。” 孟舟山很少用藥箱,自己也不記得放在哪兒了,隻能一個抽屜一個抽屜的翻。隋月聲坐在沙發上,靜靜注視著他忙碌的背影,悄無聲息攥緊了自己手背上的傷口,終於開口:“叔叔,藥箱在右邊最底下的抽屜……” 孟舟山聞言拉開了最底下的抽屜,果不其然看見藥箱在裏麵。他忙亂的動作終於有片刻停滯,拎著藥箱走到了沙發旁,在隋月聲麵前傾身蹲下,給他處理傷口。 孟舟山看見隋月聲手上的傷,皺了皺眉:“怎麽摔下來了?” 隋月聲垂眸注視著他:“我看見架子上的洗發水瓶子倒了,想伸手去扶,結果不小心摔下來了。” 孟舟山原本想用創可貼給他包紮傷口,結果發現太小,隻能換了紗布:“下次遇到這種事就叫我,不要自己一個人做,知道嗎?” 隋月聲沒有迴答,而是冷不丁問了一個不相關的問題:“叔叔,你要結婚了嗎?” 空氣有片刻寂靜。 孟舟山聞言下意識看向他,卻見隋月聲正盯著自己看,後知後覺意識到對方很可能聽見了嚴向明咋咋唿唿的聲音。 “誰說我要結婚了?” 孟舟山纏好紗布,往他腦袋上敲了一下:“天天問些沒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