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元正的任命之後,馬明的心裏也沒有如何的起伏不定,甚至心裏有些高興。


    而且還是非常的高興。


    倒也不是懂事兒,馬明貴為十二天狼的首領之一,精通領兵作戰一事,但在稷下學宮的求學生涯當中,馬明還真的沒有積累出多少的實戰經驗,頂多就是帶一部分人,討伐山賊而已。


    如今有王巍這樣老將軍,在前麵手把手的帶路,指點,反倒是讓馬明的心裏鬆了一口氣。


    這個夜晚,馬明是在心中竊喜當中渡過的。


    想起來,還是裋褐他們的任務比較輕鬆一些,治理靈州之地,綽綽有餘,文人上路,有前輩的經驗可以借鑒,隻需要了解近年來所在州郡發生了什麽事情,對於此地的風土人情,賦稅徭役有所了解之後,就可以對症下藥了。


    文人的主要對手,其實都是自己人,文人相輕不是說說而已的。


    要說另外的對手,那就是老百姓了,可是老百姓的智慧,在大爭之世裏,又如何能夠和冀州之地的龐海比較?


    清晨,秋雨微停。


    馬明起來的很早,他的五位師弟起來的也很早,雨敲窗台的聲音顯得清脆悅耳,要是春季的話,雨敲窗台,會顯得更加朝氣蓬勃,仿佛迴到了自己的少年時代。


    師兄弟六人,簡單的吃過早飯以後,便圍坐一桌,開始泡茶。


    其實馬明師兄弟六人不喜歡喝茶,對茶道可以說是一竅不通,每逢大事之前,喝點茶,有助於靜心明神,其實也沒有那麽的玄乎,心理作用罷了,但茶水能引出這樣的心理作用,偶爾也能進入心境澄明,念頭通達的境界之中。


    大紅袍那樣的茶葉有點太貴了,馬明他們暫時也喝不起來,每個月的俸祿雖然比較可觀,可是馬明還想要積蓄一些銀兩,銀子這個東西,正用的時候,隻少不多。


    接濟一些囊中羞澀的尋常小卒,也是每一位將軍的傳統,應該有的傳統。


    起碼雲端之巔裏是這樣的,李塵和李鼎兩兄弟,經常毫不吝嗇的將軍功分享給身邊之人,遇到了日子不好過的小卒,時常慨慷解囊。


    這一點,馬明心裏也清楚,倒也不是學習李塵,而是馬明本身便有這樣的政治覺悟。


    馬明開口道:“不久之後的首山之戰,我們和王巍將軍,一同上戰場,各位心中作何感想?”


    楊洪道:“沒有什麽感想,我隻是覺得,咱們六個人,待會兒應該去王將軍的府邸,拜拜碼頭才是正經事情,在稷下學宮的時候,師傅沒有給我們教過這些事情,可既然來了,就要自己學會這些事情。”


    “但是啊,我們囊中羞澀,也拿不出來像樣的東西去慰問王巍將軍。”


    “說來慚愧啊。”


    馬明心裏也是這樣的想法,思索一番過後,說道:“拜碼頭這種事情,帶點禮物,口頭上說一點恭維之語,其實沒有什麽意思,反正快要行軍打仗了,咱們在戰場上,若有機會的話,多多給王巍將軍照顧一下。”


    “除此之外,到時候軍功一事,咱們也要主動讓賢,方便讓給王將軍的軍功,一律讓給王將軍。”


    “說實話,王將軍真的是咱們的福星啊。”


    楊洪等人心裏深以為然。


    其實他們自己也有想過,初戰告捷,那自然可以保住稷下學宮的名聲,也能讓他們臉上體麵起來,哪怕是一場微不足道的勝利,也算是對大家夥兒有一個明麵上的交代。


    可要是第一次戰鬥失敗的話,那就有些尷尬了。


    不但不利於往後壯大兵馬,更不利於稷下學宮的名聲。


    甚至還會連累到裋褐他們,光是想想,都覺得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至於馬明口中方便讓出來的軍功,並非明目張膽的讓給王巍,而是一些微不足道,或是一些決策之功,添油加醋的讓給王巍,如此,外人也看不出來,就算是李塵和傅玄黃也看不出來。


    但王巍心裏是有數的,來到了雲端之巔的門下,最重要的事情,其實並非殺敵建功,穩固根基。


    而是先和周圍的人搞好關係,再來說以後的事情。


    馬明的心裏渴望軍功,可馬明也是一個誌向非常遠大的人。


    冀州之戰,隻能說是馬明的試金石,絕非是馬明證明自己的機會。


    “各位,我們這就去王將軍府邸拜訪吧,大家輕鬆一些,盡管我們窮困潦倒的去拜碼頭。”馬明嗬嗬笑道。


    楊洪等人,也是苦笑連連。


    其實真的要給王巍送禮物的話,六位天狼,隻要將自己在武道一途的心得感悟,寫成手劄,送給王巍,這也是一份挺厚重的禮物。


    到了化境以後,在武道修為上的心得手劄,是多數匹夫夢寐以求的事情,縱然王巍也在化境,可境界修為越高,才越發明白,借鑒的重要性,順帶自己再參悟參悟。


    但馬明不打算這麽做,因為這樣做了的話,王巍反而會看不起馬明的,馬明的心裏很是清楚這一點。


    再者,一個化境的武夫,為了拜碼頭,都要將自己的心得體會拱手送人,吃相是真的難看。


    這個清晨,王巍起來的也很早,在蒼雲城的時候,王巍喜歡睡懶覺,時常正午時分,在懶懶散散的走出自己的臥房,不過王巍手底下的一萬五千新兵,絕對不會睡懶覺。


    主將可以胡作非為,手底下的人要是也胡作非為,會亂套的。


    起來的早,也許是在蒼雲城住習慣了,猛然之間來到秋水郡,反倒是有些心境上的水土不服,所以起來的很早,要是晚上有一個美女陪著王巍睡覺的話,大概這會兒,也不會起來的。


    一座簡單的四方院落,是王巍臨時的將軍府。


    唯一的管家,也是一位二十五六歲的小夥子,來自於蒼雲城,多少練了一些硬把式,武道修為,感境。


    也是王巍眼下,著重培養的未來武將。


    蔣濤從門房腳步輕快地跑過來,微鞠一躬道:“將軍,馬明他們來了。”


    王巍並不意外。


    今日,不是王巍去馬明那裏拜碼頭,就是馬明來王巍這裏拜碼頭。


    王巍若是去馬明那裏,那是正午以後的事情了,畢竟老將,也有老將的架子擺在那裏。


    馬明要是來王巍這裏,是在正午以後,規矩上,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伸了一個懶腰,反倒是問蔣濤:“大人物來了,你的心裏緊張嗎?”


    蔣濤皮囊一般,但膂力過人,王巍也曾傳授過一些功法,以後的武道修為會抵達什麽程度,暫未可知。


    恭順的應道:“如果是在以前的話,我的心裏真的會緊張的,畢竟人家是從稷下學宮裏走出來的大人物,而我不過是一個升鬥小民,遇見真人,就差匍匐下跪了。”


    “可是現在不會,因為我追隨將軍,開闊目光格局,也懂得了不少的學問。”


    “故此,心裏並不緊張。”


    實際上還是有那麽一點緊張的,稷下學宮,對於天下的窮困青年,少年來說,是神聖之地,是夢寐以求的心靈故鄉。


    王巍咧嘴微笑道:“好小子,這個馬屁拍的不錯,迴頭賞你二兩紋銀,去開門,讓他們進來吧。”


    蔣濤道:“要波咱們準備一下,把茶泡好,桌椅擺放好,我再去開門,將軍您這裏沒有丫鬟侍女仆人,諸多瑣事,都是你我兩人為之,突然間有人登門拜訪,我們有點忙不過來。”


    王巍反問道:“馬明他們帶禮物來了嗎?”


    蔣濤道:“兩手空空而來,但是六個人站在一起的氣勢,很足,盡管他們假裝很溫柔。”


    王巍轉身笑道:“既然他們都沒有帶禮物過來,我又何必盛情款待,吃飯的話,大家都剛剛吃過早飯,我去泡茶,你去開門。”


    蔣濤皺了皺眉,一邊走著,一邊想著這裏麵的門道,半天也想不明白。


    王巍走進入正堂,手腳麻利的擺好桌椅,泡了一壺大紅袍,本來是想要用蘇儀送給他的秦嶺茶招待馬明六人,可細想一番,交情也不是那麽的深刻,好茶還是留給自己喝吧,再者,大紅袍的檔次已經很高了。


    良久後,蔣濤帶著馬明六人來到了正堂裏。


    王巍已經裝模作樣的坐在了主座的位置上,端起茶杯,自顧自的品嚐了一口,頗有地主風采。


    見到馬明等人來了,手法嫻熟的放下茶杯,起身極為禮貌的笑道:“來了啊,快快快,請坐。”


    馬明率眾參拜道:“晚輩馬明,攜師弟五人,見過王將軍。”


    王巍自來熟的說道:“有什麽好見過不見過的,以後都是自己人了,哪裏這麽多的客套話。”


    馬明拘束的笑了笑,便應聲落座,蔣濤則頗有眼色的端起茶壺,給依序端茶倒水,做完這些事情以後,又如一座門神般,站在了王巍的身後,隨後等候差遣。


    既然都來到自己家了,開場白之類的話,當然還是王巍來說比較合適。


    王巍老道的說道:“我聽說稷下學宮之外,有兩根萬年古樹,乃是難得一見的太陽神木,與太陰神木,是真是假?”


    太陽神木,既扶桑神樹,通常生長在大海深處的島嶼上,極為難得一見,聽聞是金烏落腳的地方。


    太陰神木,既水德神樹,尋常而言,都在名山大川一些隱秘的陰坡之地。


    其實好木材,素來都在陰坡,陽坡之地的木材,多數隻能用於取暖,搭建牛棚豬棚等。


    馬明溫和應道:“確有此事,是宮主為了稷下學宮的風水,是鼻祖從東海和玉虛山脈帶迴來的,確有萬年之久,初期這兩棵樹生長於稷下學宮,違背了自然規律,都是宮中的長老們,日以繼夜的以真元助其生長,約莫兩千年過後,這兩棵樹,也適應了稷下學宮的水土,可本質上,已經和太陽神木,太陰神木,背道而馳了,自成一派體係。”


    王巍恍然大悟道:“原來是這樣啊,是我孤陋寡聞了。”


    馬明道:“其實也沒有什麽,我們看習慣了,也覺得一切如常。”


    王巍笑道:“實不相瞞,我年輕的時候,本來也想要去稷下學宮求學的,可我那個時候,趕上了戰時,不得已之下,隻好投身軍伍,錯過了自己在稷下學宮求學的大好年華,如今能和你們一同共事,也算是圓了年輕時候的夢想。”


    馬明也分不出來王巍說的到底是真話還是假話,因為稷下學宮真的很吸引人,讓很多人都心之神往。


    王巍年輕時候確實向往過稷下學宮,但真的沒有要去稷下學宮求學的想法。


    馬明道:“不久之後的首山之戰,能夠和將軍您這樣的前輩一同作戰,也是我們師兄弟六人的福氣,還望到時候,將軍可以不吝賜教,晚輩馬明,感激不盡。”


    王巍連忙笑道:“這話就有些見外了,我都說了,大家都是自己人,都在同一個門庭之下做事。”


    “你們來到這裏之後,兵微將寡,而我手中一萬五千人馬,盡是新兵,能有你們六位青年俊彥,助我一臂之力,我心裏高興還來不及呢。”


    馬明頗為放低姿態的應道:“初次軍旅,能有前輩高人引路,貴人指點,是我們的福氣,也是我們的造化。”


    王巍本來覺得,馬明應該是一個心高氣傲的小夥子,此人膂力過人,相貌出眾,年紀輕輕的有了化境修為,盡管和自己一樣略有些根基虛浮,可人家年輕啊。


    卻未曾想到,真的接觸之後,這個小夥子沉穩內斂,深明大義。


    骨子裏的傲氣還是有的,不害怕骨子裏有傲氣,就害怕骨子裏沒有傲氣。


    起碼表麵上,這個小夥子也不像是傳聞中那樣的飛揚跋扈,自傲自持。


    和這樣的年輕人一起共事,王巍的心裏也放寬了許多,真要是屁都不懂的年輕人,王巍就真的要去蘇儀那裏訴苦了。


    這會兒,王巍算是明白,蘇儀先生為何會挫馬明的銳氣了。


    是一個好材料,要細致的打磨啊,至於以後能不能和李塵,傅玄黃這兩位當家少將並駕齊驅,就要看馬明以後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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