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楊月茹本來是羞澀可人的小模樣,聽到元正說這種話,竟然有些果斷的抬起頭,也不在乎女孩子家的矜持了,柔聲道:“可是我對公子一見鍾情,公子生的如此好看,怎麽看,都像是一個前途似錦的人。”


    一般來說,這種話都是青樓總管對年輕俊美的小相公說的話。


    元正對於這句話,於情於理,都有些消受不起。


    故作謙虛的說道:“可我除了手中三尺長劍,在也無其餘的財物了,就算姑娘鍾情於我,可實不相瞞,我自己都很嫌棄我自己。”


    楊琴見狀立馬打了一個圓場說道:“眼下這大爭之世都來了,發混水財的機會大把的有,公子何必如此過謙呢,雖然公子上無寸瓦,下無寸土,不過公子隻要真心對待我家小姐,公子若是立事的話,我家小姐興許還能助公子一臂之力呢。”


    “隻是公子成事了之後,可不要忘恩負義啊。”


    有這麽一個典故。


    一個讀書人,曾經留宿青樓,得到了花魁的芳心暗許,兩人郎情妾意的日子久了之後,那個花魁也不在乎自己百寶箱裏的東西,毅然決然的幫扶那位讀書人進京趕考。


    讀書人進京趕考的過程,也是頗為複雜的,首先要用銀子結交人脈。


    然後,還要用銀子孝敬部分考官。


    至於自己平日裏的花銷,幾乎忽略不計。


    有了那花魁的幫扶,在五年之後,那位讀書人成功地摘得榜首,成了狀元郎。


    而那五年當中,無論是多麽有錢的人家想要贖走那位花魁,那個癡心的花魁始終都不樂意,一直癡癡地等,癡癡的愛慕著。


    可事情到了最後,當初寒酸落魄的讀書人,一朝聞名天下知不說,還成功的成為了當朝駙馬。


    花魁知道這件事以後,差一點急火攻心,氣急而亡。


    便向那位讀書人寫了一封信,問自己的情郎為什麽要辜負自己。


    然而當初的情郎隻是迴複了兩行字。


    “半點朱紅萬人嚐,怎配我這狀元郎。”


    這話的確很霸氣,霸氣到了那位花魁看到之後,便上吊而死。


    負心多為讀書人,可是啊,元正也不是什麽讀書人。


    他是一個劍客,是一個武夫,起碼眼下在楊琴和楊月茹的麵前,是一個浪跡天涯的劍客。


    元正故作惆悵的說道:“雖然我有鯤鵬之誌,卻無鯤鵬之軀,此生錦繡前程,估計無望了,還望這位小姐,莫要執迷不悟了。”


    感覺和張工相處的時間長了以後,元正受到感染,有些時候莫名的有些悲觀。


    楊月茹這會兒卻有些羞澀而又篤定的說道:“隻要公子真心對我,我不在意的,我可以幫助公子,成就一番大業。”


    元正無奈的歎息道:“大業遙遙無期,此生無望,姑娘真是錯愛於我了。”


    “在下不才,隻能這般答複了。”


    楊琴見狀,略有些生氣的說道:“我家小姐都已經說得如此明了,公子真是好生不解風情。”


    一時生氣,抓住楊月茹的手便走了,楊月茹走的時候,還是一步三迴頭,對於元正俊美的相貌,似乎還真的有些癡迷的意思。


    本來元正也不介意和楊月茹多多聊聊,畢竟曾經是一個紈絝子弟,最愛做的事情,就是和小姑娘家聊騷,偶爾可有意思了。


    可是元正卻擔心,自己不在的時候,屋子裏的張工,偷偷摸摸的把兩個地瓜給吃完了。


    比較起聊騷,元正覺得,剩餘的那一個地瓜更加的重要。


    迴到屋子裏,張工又在火坑裏埋了兩個地瓜,萬幸的是,張工是一個很有原則的人,還是將屬於元正的那個地瓜給留下來了。


    在桌子晾了一會兒,地瓜溫熱有餘,吃起來味道剛剛好。


    張工在火坑裏搗鼓了兩下,低聲問道:“這門親事,是成了,還是沒成?”


    元正道:“不如我把這個機會讓給你,你自己去試試不就知道了。”


    張工苦笑道:“我倒是希望你能把這個機會讓給我,可這樣的機會,不是讓不讓的問題,而是行不行,我這把年紀了,也不好意思禍害人家黃花閨女了。”


    元正打趣道:“七老八十的地主,還想著和豆蔻年華的小姑娘溫存一夜呢,你才三十歲,正是幹事情的時候啊。”


    張工又在火坑裏搗鼓了兩下,很認真地問道:“你說我去當兵,會不會有前途,可是我打架不行,箭術也是稀鬆平常,估計去當兵,年紀都有些大了。”


    元正一邊吃著地瓜,一邊應道:“當了兵之後,可就更沒有機會碰女人了。”


    張工道:“我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趕緊給自己掙一筆銀子,成就一番事業,隻要我自己身家起來了,說媳婦兒這種事情,也不是多麽困難的事情,可這麽多年了,我始終還是一個獵戶,始終都走不出雲畫山。”


    “也曾想過毅然決然的走出雲畫山,可是我離開這裏以後,也就沒有吃飯的地方了,可能會餓死街頭的。”


    有些人沒有辦法,想要遠遊可是沒有盤纏。


    元正道:“最近這一段日子,你感覺鎮子裏出現的生人有多少?”


    張工道:“為什麽問我這個問題?”


    元正道:“隨便問問。”


    張工仔細迴憶了一下,說道:“好像是挺多的,這個月以來,估計來了二百餘個生人,裏麵有不少都是體麵人,錦衣玉帶的,出入酒樓賭場,日子過的瀟瀟灑灑,身邊也不缺女人。”


    “也不知道他的入賬是怎麽來的,隻是吃老本的話,應該也不至於那麽轟轟烈烈的吃老本。”


    “還有些人,偶爾出現一次,然後消失很久,冷不丁走夜路的時候又會出現一次。”


    元正並不著急立馬就在這個鎮子裏揪出大秦的諜子,盡管這裏有個領頭的諜子,隱秘的關注著常幫的動靜。


    哪怕事態緊急,可元正真的不著急,先了解一下,如今這個鎮子裏的人,到底都是一個什麽樣的框架結構再說。


    元正繼續問道:“生人經常出沒的地方都在哪裏?”


    張工道:“不好說啊,比如說有的生人就和你一樣,租住民宅,和原住民攪和在一起,也很難分辨的出來。”


    “至於的其餘的地方,家家戶戶都養的有狗,我這裏也有一條獵犬,鎮子裏稍微有點動靜,看門狗就會叫喚的不停。”


    元正忘了把那條天狗帶到江南了。


    有一條天狗搜羅探子諜子,估計會事半功倍的,這件事真的是元正疏忽大意了,也不知道渭河邊上的那個老漢,有沒有重新養一條獵犬?


    入夜以後,鎮子裏除了賭場比較熱鬧之外,其餘的地方一片冷清,就連酒樓,也都老早打烊了。


    生活在鎮子裏的好處就是天黑了就睡,天亮了就起來。


    不用熬油點燈的過日子,可元正清楚,入夜以後,鍾南是不會睡的,這會兒在蕭子珍的陪伴下,才是真正處理政務的時候。


    元正一直都想要找一個合適的人,給鍾南打下手,可始終沒有遇到那樣的一個人。


    想起來,也是對不住鍾南。


    真的很難想象,若是沒有蕭子珍的耐心陪伴,鍾南的日子會有多麽的難過。


    元正本來想要在夜間四處走走的,秋夜的星空,雖然沒有盛夏的星空那麽璀璨,可對於文人墨客而言,也有大做文章的餘地。


    可一想到,家家戶戶都養的有狗,稍微有點動靜,就會被發現,元正還是老老實實的在屋子裏睡覺了,並且還是和張工擠在同一張床上。


    翌日清晨。


    張工背負弓箭,牽著獵狗,手裏提著兩個空麻袋,要進入雲畫山了,身為一個獵戶,打獵才是主業。


    元正則跟著張工一起進入了雲畫山。


    閑著也是閑著,元正壓根就不指望可以在雲華鎮裏主動發現一些什麽。


    好的一點是,雲畫山裏沒有什麽妖獸,級別是有,也是晝伏夜出,武道修為低的可憐的那一類妖獸。


    順著山中小路,進入深山之中。


    張工說道:“其實現在對於我來說,也算是短暫的好日子。”


    元正道:“此話何解,你不是成天都在抱怨自己這一輩子都沒有機會說媳婦了嗎?”


    張工翻了一個白眼說道:“隨著鎮子裏的人口越來越多,酒樓可能也會越來越多的,我打來的獵物,賣到酒樓裏,還能賣出一個比以前高一點的價錢,二者,現在收山貨的酒樓,也存在著競爭關係,這裏價錢談不攏了,就去別的地方。”


    元正好奇問道:“那麽以前呢,是一個什麽情況,難不成你打迴來的獵物,都自己吃了。”


    張工說道:“以前的話,要麽自己吃,要麽是鎮子裏的大戶人家來我這裏買,買了之後用來送禮,可能進城了,可能去了別的村莊或是鎮子,也賺不到幾個錢,勉強可以糊口,不過一個人口而已。”


    元正哦了一聲,江南身為魚米之鄉,終歸還是有張工這種為了糊口而艱難異常的人存在。


    獵犬呈黑灰色,方頭大腦,牙口粗暴,遇到野豬之類的大貨,隻要咬住脖子不鬆口,張工隻需要上去補上幾刀子就行了。


    半坡上,張工正經了起來,也沒有繼續和元正閑聊,張弓搭箭,做好了隨時射箭的準備。


    獵犬正四處仔細的打探著。


    元正看了一眼周圍的地勢,高低不平,有的樹坑底下,還有一個大坑,應該是野豬折騰出來的。


    估計張工在這一帶嚐到了不少的甜頭。


    可是這一次不湊巧,獵犬吠了兩聲,一道箭矢朝著張工的腳下射來。


    高地上,有一位身穿獸袍的壯漢張弓搭箭對準了張工。


    壯漢身材魁梧高大,身邊還有五六個幫手,各自領著獵犬,打獵的家夥事兒一應俱全。


    壯漢古銅色的皮膚,肌肉宛若花崗岩一般結實,生了一副闊口獠牙之相貌,看上去都不像是什麽好人。


    張工有些迷惑的問道:“大家都是山裏吃飯的人,老兄這是幾個意思?”


    壯漢不屑的打量了一眼張工,大概是張工的身材矮小,雖然精壯,可和高大魁梧的漢子比較起來,終歸是相差甚遠。


    再加上說話的聲音軟綿綿的,自然就又看低了張工幾分。


    壯漢斬釘截鐵的說道:“這個雲畫山,你以後也不要來了,我們承包了,此山是我們七人眾的,這一次本大爺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你一條生路,若是再有下一次的話,可就要射穿你的腦袋瓜子了。”


    打獵都遇到了山裏的扛把子。


    張工不服氣的說道:“我自打能拉的動弓弦的時候,就一直都在雲畫山裏打獵為生,現在你們來了,就要強行占據山頭,你可有想過,我以後靠什麽過活?”


    壯漢施施然道:“你靠什麽過活,跟我有什麽關係。”


    張工氣的咬牙切齒,二話不說,一把拽迴了自己心愛的獵犬,真害怕自己的獵犬出了什麽意外,緊接著,張工從袖筒裏流露出一柄匕首,直接朝著那壯漢扔射了過去。


    嗖的一聲,匕首潛入了壯漢身邊的一棵大樹上,陷入兩寸有餘。


    可見力道之大。


    壯漢的身法很靈活,恰到好處的避開了這要命的一招,卻也沒有生氣,而是冷笑道:“沒看出來啊,你這個小個子,還是一個練家子,如此,不能留著你的狗命了。”


    張工怒道:“說得好像我要留住你的狗命一樣。”


    對於一個三十歲,還沒有說媳婦,也沒有銀票的人來說,又趕上了如今的大爭之世,成為亡命之徒,也在情理之中。


    不過對方終歸有七個人,七人同時射箭過來,張工怎麽看都是一死。


    眼看著七道箭矢就要射過來的時候,張工的氣質忽然變了,一把手扯住自己的獵犬,令其後退,另一隻手,搭在了元正的肩膀上,令元正往旁邊的樹後躲避。


    而張工自己,一心二用,護住了自己的獵犬,護住了元正。


    身法如何靈活,小腿肚子那裏,還是中箭了,哢嚓一聲,小腿肚子被射穿了,血肉模糊。


    箭頭有些粗暴,不過張工也沒有慘叫,臉色鐵青,掰斷了箭矢兩頭,貫入腿肚子裏的箭頭暫時沒有理會,有些艱難的靠在了一根樹後麵,更是艱難的準備反擊。


    隻要躲在了樹後麵,就是一場沒完沒了的遊擊戰,張工對周圍的地勢非常熟悉,可惜美中不足的是,小腿肚子終歸有傷,身法不像平時那般靈活。


    元正看在眼裏,眼下還不打算出手,因為張工的身法,的確像是一個練家子的身法。


    七人眾見狀,也謹慎了起來,一人在前方開路,一人在後麵準備致命一擊,餘下的五人,則在左右兩邊,幹擾張工的視線。


    一支鐵箭轟然射向了張工,差一點就貫穿了這棵大樹。


    獵犬們咆哮不止,對方的七條獵犬,在山地裏的速度很快,來迴左右穿梭,想對張工和元正形成合圍之勢。


    靠在樹上的張工大口喘息,也許是小腿肚子那裏實在是太疼了。


    看著不遠處的元正,苦笑道:“兄弟,這一次估計是對不住你了,對方有狗,這事兒不好辦,我到時候能殺幾個,就是幾個,不過我的豹子,以後就要交給你了,我沒有成親,托孤一事,也隻能將我的獵犬交代給你了。”


    張工的獵犬名曰豹子。


    豹子是賭博當中最大的點子,也是矯健,美麗以及忍耐的象征,取這個名字,也是希望討一個好彩頭。


    元正不知道怎麽接張工的話,如此來看,張工是一個很講義氣的人。


    雖然人混的不怎麽樣,可品質的確是不錯的。


    張工側身搖晃之間,一箭射向了那個領頭的壯漢,也就在這個時候,對方的獵犬宛若猛虎下山一般,撲向了張工,一口下來結結實實的咬在了張工的胳膊上,哢嚓一聲,胳膊發出骨骼碎裂之聲。


    豹子被元正有意的控製著,想要去營救自己的主子,怎奈何一股重力,讓豹子根本沒有力氣動彈,像是一座山壓在了豹子的身上。


    惡犬撲過來,再厲害的人,也得被糾纏住,還得享受痛苦。


    七人眾的領頭見狀,哈哈大笑道:“小夥子,這一下老子看你怎麽辦。”


    手中亮出了一柄短劍,不著急不著慌的過來了。


    張工還是沒有慘叫,很堅強的咬住牙口,對一旁的元正喊道:“就是現在,趕緊跑,也不要給我報仇,當然了,若有機會給我報仇,也請順勢而為。”


    打了這麽多年的獵,最後竟然被獵人的獵犬給咬住了,想來也有些諷刺。


    元正輕聲道:“這會兒,我可不能走啊,你都為了我舍身就義,我怎能離你而去呢。”


    大袖一揮,數十道霸道的劍意,縱橫於山野之間,砰砰砰一陣響動。


    死掉的,第一個就是咬住張工胳膊的獵犬,接著,其餘的獵犬應聲倒地,七人眾,也都死在了山地裏,還算死的體麵,起碼還留了一個全屍。


    張工難以置信的看著此刻的元正,感覺就像是天神在上。


    豹子的身上也沒有重力了,立即跑到了張工的跟前,用舌頭舔著張工胳膊上的傷口,一副主仆情深的模樣,還有些動人呢。


    張工好半晌才反映了過來,苦澀笑道:“兄弟,你既然有這麽大的本事,為什麽不早點動手呢?非要我被猛狗給咬上幾口,你才仗義出手?”


    元正很認真的看著張工,問道:“你我之間的關係,也不至於讓你為了我,如此犯險,你一心想要和對方死戰一場,可能覺得拖累了我,才故意以身犯險,讓我有離開的機會。”


    “可總的來說,我們之間的關係,利益終歸是大於交情的。”


    張工反問道:“你真的想要知道?”


    元正臨近張工身前,給張工體內注入了一股溫潤的真元,張工身上的疲憊與疼痛,一時間消散了一大半,也不敢過於注入真元了,畢竟張工也不是真正的練家子,按照武道修為來衡量的話,頂多也就是感境初期,也不知道是從哪裏學來的野路子,身法還算是可以。


    “當然咯,我可不想要知道假的。”元正淡然笑道。


    張工很認真的應道:“我和對方交手,隻是為了一個人的氣節,我在這裏打獵這麽多年,突然有一天,被競爭對手勒令讓我離開,讓我沒有飯吃,我當然咽不下這口氣,哪怕拚死一戰,也要維護住自己的尊嚴,雖然我這樣的人,也沒有什麽尊嚴可言。”


    元正調皮道:“不,你有尊嚴的。”


    張工笑道:“舍身讓你離開,那是因為這件事本來也和你沒有什麽關係,你也是好意陪著我上山打獵,我若是讓你死在了山裏頭,哪怕是做鬼,我心裏都會過意不去的。”


    真性情的人,最是討人喜歡了。


    不過也看是什麽人,如元正這樣的人,是真的喜歡,如名門世家的人,可能也會從心眼兒裏看不起。


    元正道:“這一次打獵是打不成了,不過對方死了七個獵犬,帶迴去吃狗肉也還不錯,狗肉大補啊。”


    張工道:“算了吧,這種缺德事不要幹,就讓他們死得其所,死的時候,也能和自己的主人在一起。”


    一邊說著,元正背負起張工,開始下山。


    也沒有乘風而行,畢竟雲畫山周圍有不少的諜子,萬一被發現了,那就是真的被發現了。


    約莫一個時辰過後,元正才背著張工返迴家中,看著躺在床上的張工,元正問道:“想吃點什麽,我去給你買。”


    張工道:“廚房裏還有點野豬肉,你拿出來熱熱就行了。”


    元正哦了一聲,一想到自己第一次為了一個男人下廚,莫名的覺得有些詭異。


    雖然隻是熱熱而已,可野豬肉入了鍋以後,還是不可避免的糊了一些,等端到張工麵前的時候,張工白了元正一眼,輕聲道:“你也不是普通人。”


    “應該是大戶人家裏的公子,或者是世家子弟吧。”


    元正不解問道:“此話怎麽說?”


    張工冷漠道:“隻是熱熱而已,你都掌握不好火候,就說明你這個人從來沒有進過灶台,看你的手相,也不像是吃過苦的人,你一直裝作一個江湖野遊,來到我這裏借宿,說吧,你到底是幹什麽的?”


    元正覺得有些對不住張工,人家真心對待自己,可自己總是對人家提防著,作為朋友不對,作為雲端之巔的主上,這也是正確的。


    “我的事有點不方便告訴你。”元正委婉道。


    張工吃了一口糊了的野豬肉,說道:“我知道,你是來這裏探查情報的,可能情報源就在這個鎮子裏,你為了掩人耳目,才沒有入住客棧酒樓的,我理解。”


    元正無奈道:“你怎麽什麽都知道?”


    張工道:“不要小看沒有成親娶媳婦的人,因為這一類人,往往見證了世態炎涼,人心不古,是充滿著大智慧的人。”


    元正給張工倒了一杯水說道:“趕緊吃,我給你注入的真元,可保證你兩日之內,恢複如初,到時候你又能上山打獵了,反正競爭對手都死了。”


    結果張工說了一句讓元正意想不到的話。


    “不打獵了,也不會上山了。”


    此話柔軟,可,擲地有聲。


    元正沒有問為什麽。


    一個獵戶,差一點死在了一條獵犬口裏,也沒有什麽心情打獵了,張工的心裏,有太多的感悟。


    可元正問了另外一個問題:“那你以後打算靠什麽過活?”


    張工道:“進城去看看,去客棧裏當個雜工,或是店小二的,要是哪裏招兵買馬,也去碰碰運氣,一個月混點軍餉,混個肚兒圓,哪天死在了戰場上,也就死了,反正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元正很認真的說道:“其實你的條件吧,去當上門女婿,絕對有人要的。”


    張工白了一眼,說道:“得了吧,我雖然身體沒有什麽大毛病,可寧願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死去,也不會去當上門女婿的,當然了,可能我遇到了當上門女婿的機會,就不會這麽想了,可眼下,還是怎麽舒服怎麽來吧。”


    “賤命一條,愛咋咋地。”


    元正雖然有愛才之意,可是張工真的沒有什麽過人的才華,若是招攬到鍾南麾下的話,張工什麽都不會,那也是一個麻煩。


    好奇問道:“你可會讀書寫字?”


    張工道:“小時候跟著私塾先生學過,詩詞歌賦寫不出來,大學問也不懂,不過人情世故懂一點,單身的人,都有大智慧。”


    “不然的話,你覺得十八歲那年,為什麽覺得自己會有遠大前程?”


    元正繼續問道:“我看你的身法,像是練過的,隻是學藝不精,是怎麽迴事?”


    張工道:“當年鎮子裏來了一個遊俠,跟著人家混過幾天,學了點硬把式,可我自己在武道修為上,沒有門路,沒有功法,也沒有銀子承受藥浴,也就半途而廢了,現在我這個年紀,也都過了練武的歲數了,偶爾強身健體一下。”


    “十八歲說好的遠大前程,到了如今,爛包的不成樣子了,你說人活著有什麽意思?”


    元正道:“假如可以很有意思呢?”


    張工道:“那也是假如而已,還是先把傷養好吧,話說我傷好了以後,就要帶著為數不多的銀子進城了,我家你可以繼續住,隻要別一把火燒了我的房子就行了。”


    元正道:“你打算去哪裏?”


    張工道:“哪裏要我,我就要去哪裏。”


    元正哦了一聲,沒有理會,對於張工這個人的器量,還要多多觀察一些。


    便是這樣,元正和張工兩人,渾渾噩噩的過了兩天,因為要照顧張工,元正也沒有打算去外麵探查情報。


    雲畫山裏死了七個獵戶的消息,也在鎮子裏不脛而走,倒也沒有引起多大的波瀾,畢竟獵戶是一個比較冷門的職業,頂多也就是老百姓們說說閑話。


    第三日,張工已經恢複如初了,元正又給張工注入了一股溫潤的真元,讓其在感境上稍微突破了一點點。


    大早上,張工就在收拾金銀細軟,其實沒有什麽金銀細軟,隻是十兩紋銀,其中二兩,還是楊琴給他的車馬費。


    也沒有背負多大的包袱,領著自己的獵犬,就自己徒步離開了。


    走之前,元正說道:“我建議你去青山郡,那裏有常幫,那裏魚龍混雜,你去了的話,興許還能機緣巧合之下,給自己找一個不錯的差事。”


    張工道:“我看著辦就行了。”


    元正笑了笑,也沒有刻意強調張工去青山郡。


    火坑裏沒有了地瓜,有些不太習慣,自己煮飯的話,又不會。


    想了想,還是去下館子吧,結果人還沒有走出門,就又響起了敲門的聲音,元正心裏想著,會不會是張工落下了什麽東西給忘記了。


    打開門一看,結果是楊琴,今日的楊琴換了一身衣裳,還是新衣裳,不過臉上沒有笑容。


    元正問道:“何事來此?我不是說過了嗎?”


    楊琴沒好氣的看著元正,指責道:“我家小姐如此愛慕公子,結果公子不解風情,即便如此,我家小姐為了公子,從家中偷了一大筆銀子,打算過來和公子遠走高飛,離開此地。”


    “卻不曾想,半路上遇到了強人,如今脅迫在了雲畫山下的河邊,等著人去交贖金,才可放了我家小姐。”


    “此事,我家小姐又不好告訴老爺,讓我去找其餘的家族親戚,可我轉念一想,小姐都是為了你才犯下了那樣的糊塗事,故此,就來找你了。”


    “哪怕你看不上我家小姐,最起碼,也要表現出一個男人,應該有的樣子才行。”


    “用你手中的劍,帶迴我家小姐,可否?”


    元正聽的雲裏霧裏,盡管這些理由都非常的蹩腳,但糊弄大多數的年輕人倒也夠用了,尤其是比較好色的年輕人。


    沉聲道:“走吧,去救人。”


    楊琴有些生氣的說道:“這才像話,不辱沒你的好皮囊。”


    元正沒有迴應楊琴,隻是張工家,抵達雲畫山的山腳下,不行的話,差不多要一個時辰。


    走了不到半個時辰,楊琴就已經有些體力不支了有些勉強的跟隨在元正的後麵。


    元正筆直的前進,對於身後的楊琴不曾在意。


    聽說許午公子,就是在雲畫山腳下的河邊遇害的,被東方明月一劍斬殺,不過元正聽東方明月的口吻,殺許午的時候,根本就沒有拔劍。


    又過了半個時辰,元正和楊琴終於走到了目的地。


    河邊,空無一人,秋水有些生冷,楊琴累的氣喘籲籲。


    元正一眼就看到那棵壯碩的柳樹後麵,藏了三個人,開口道:“出來吧,別這麽遮遮掩掩的。”


    兩位黑衣人,各自手執利刃,其中一人將刃口,架在了小姑娘楊月茹的脖子上,楊月茹嚇得臉色蒼白,眼神呆滯,長這麽大,還沒有經過這些事情呢。


    楊琴見狀開口喝道:“還不放開我家小姐!”


    黑衣人道:“贖金交上來,我們自然放人,道上有道上的規矩,可懂?”


    元正也沒有拔劍,這個地方,東方明月在這裏不曾拔劍,元正也不打算在這裏拔劍,從袖口裏取出來了兩個大金圓,扔向了楊月茹腳下,說道:“這兩個金元寶,起碼也有一百兩,應該夠了吧,畢竟是黃金百兩。”


    挾持楊月茹的黑衣人,一掌將楊月茹推向了元正。


    楊月茹滿含淚花的看著元正,柔聲細語道:“原來公子,隻是看不上我。”


    都這麽有錢了,當時怎麽好意思說自己是一個完全沒有前途的人呢。


    元正也不打算順勢摟住楊月茹的小蠻腰。


    忽然之間,楊月茹手中亮出了一柄匕首,直勾勾的刺向了元正的腹部,對此,元正早有防範,微微側身,輕而易舉的避開了楊月茹的偷襲。


    自嘲的笑道:“小姑娘,你不是對本公子芳心暗許,非我不嫁的嗎?”


    楊月茹哪裏是什麽小姑娘,從臉上私下生根麵皮,露出了一張滿臉褶子的難看相貌,手中匕首泛著寒芒。


    而這個時候的楊琴,腰也不酸,腿也不困了,手中亦有一柄短劍,和楊月茹兩位一體,那兩位黑衣人亦是如此。


    四個人倒也沒有對元正形成合圍之勢,不過前後夾擊的勢頭還是有的。


    這個時候,楊琴流露出了道境修為,露出本來猙獰麵目的楊月茹也流露出了道境威壓。


    至於那兩位黑衣人,就更厲害了,直接流露出了元境威壓。


    實力深不可測啊。


    楊月茹故作柔美的笑道:“當初奴家看上公子的時候,可公子連奴家都不正眼瞧一眼,如此一來,奴家隻能因愛生恨了,對公子兵鋒以待。”


    元正沒有故作驚恐,而是很淡然地問道:“聽你們口吻,像是大秦人士,你們又是怎麽知道常幫派來了一個人,來到了雲華鎮裏。”


    該問的,總歸還是要問一下的。


    楊琴道:“我們怎麽知道的,為什麽要告訴你呢。”


    元正道:“我就是想要死的明白一些,沒別的意思。”


    此次清理常幫內部細作,乃是元正必須去做,也必須要成功的事情,尋常而言,武道修為到了道境的諜子,幾乎都是頭目,更別說還有兩個元境的主兒。


    內神通外鬼,而知道這件事的,隻有王巍。


    王巍不可能是叛徒,如此算來,地昆山裏,應該有一雙眼睛看著,甚至不止是一雙眼睛。


    元正本來的打算是要來到雲華鎮,將計就計,通過眼前的這些人,了解大秦斥候更多一些。


    可沒想到自己已經暴露了,看來一場惡戰是免不了的。


    “費什麽話,做掉他。”一位黑衣人道。


    化境威壓流淌出來,對元正形成了壓迫,緊接著,一劍突襲而來,看似簡單平直,實則暗藏玄機,起碼數十道劍罡包裹在這一劍當中,隻要近身,這一劍之威,會立馬順勢改變方位,落在元正的要害之地。


    楊琴和楊月茹也沒有閑著,紛紛祭出了必殺一擊,亂元正心神。


    元正大袖一揮,周圍重力增強,四人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同時膝蓋碎裂,發出了一聲慘叫聲。


    楊琴難以置信的看著元正,言道:“常幫之中,能有如此武道修為者,不可能這般年輕。”


    還好,幸虧元正平日裏行事比較謹慎,即便是去地昆山裏,也是偷偷會麵,未曾驚擾眾人,自己還沒有暴露。


    兩位黑衣人都在元境,自然不可情敵大意,元正心念微動,數道劍氣貫穿了兩位黑衣人的氣海穴,順勢廢掉了對方的武道修為,徹底成了廢人。


    至於兩個女流之輩,反正是在道境,怎麽動手都很方便。


    元正道:“你們想不到的事情,還多著呢。”


    “我懷疑王巍那裏有一雙眼睛盯著,可仔細一想,這一次我是偷偷摸摸的出來,隻有鍾南知道此事,如此,郊外的那個山莊裏,也有你們的眼睛。”


    “甚至,鍾南的護衛當中,就有一個細作。”


    “能夠滲透到鍾南身邊,估計地昆山和黑水河裏,應該也是如此。”


    能去地昆山和黑水河的新成員,都是經過層層篩選的,即便如此,還是有漏網之魚,不過真正的諜子潛入要害之地,也絕非什麽奇怪的事情,人家就是吃那碗飯的人。


    “現在開口說清楚的話,我還能留你們一條全屍。”


    四人無一人說話,剛準備咬舌自盡的時候,就被元正直接鎮暈了過去。


    於此時,泰坦巨蟒泰明來到了此間。


    元正道:“以你天境修為,若是讓他們開口,可有難度?”


    泰明道:“毫無難度,包在我身上。”


    元正擺了擺手,示意泰明帶著四人返迴地昆山。


    想起來,讓一個天境高手審問犯人,著實有些大材小用了。


    元正也不著急離開這裏,而是返迴了張工家,反正自己都已經提前暴露了,還不如在雲華鎮看看,到底還有誰要給自己牽線搭橋說媳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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