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會說話?


    如果是在上輩子,莊毅肯定不信;但如果是在這個神奇的異世界,是確實存在樹人、樹妖這種智慧生命的。


    莊毅沒見過,但聽老爹說起過許多次。


    “誰在那!呃,是樹爺您救了我?”


    莊毅知道什麽是‘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而且他在這裏不知多久,一點饑餓感都沒,更是為他家省了不知道多少糧食!


    咳,說正經的。


    那嗓音再次出現:“一切……都……結束了……”


    莊毅不斷朝著聲音的來源張望著,想象中,樹幹上突然出現一張皺巴巴的人臉的情形,卻遲遲沒有出現。


    什麽故事展開?


    莊毅頓時跟丈二的琦玉老師一樣摸不著頭腦,但已經無聊不知道多久的莊毅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躺在那開始瘋狂試探。


    上輩子好歹混過職場,之前又在異界混了三年,莊毅當然知道不要臉的諸多好處,現在就該臉皮厚一點。


    “樹先生?樹前輩?樹大爺?迴應我一下啊大爺!”


    “結束不了,這不有我這個天選之子呢?樹大爺你理我一句啊!我是莊毅,我是一名有榮譽感的騎士,騎士唷~”


    “樹爺!有什麽為難的事就交給我去做啊,什麽拯救世界、成為辣個男人這種活,我就是嘴瓢了點,辦事還是相當牢靠的……呃,被獸耳婊魅惑了的這次,絕對是我人生唯一的汙點!”


    喊了半天,莊毅嗓子都有點啞了,對方依然沒有跟他進行任何交流。


    正當莊毅舔舔嘴唇想要放棄……


    “唉——”


    那緩慢且無力的歎氣聲再次出現。


    吱,吱呀。


    莊毅眼一瞪,看著那顆大樹的樹幹底部,突然出現了兩道散發著柔光的縫隙。


    下一秒,一扇一米多高的門慢慢打開,有個佝僂著腰的老頭走了出來,慢悠悠的翻過兩根拱在水麵之上的粗壯樹根。


    氣氛頓時安靜的有些詭異。


    這老爺子……


    樹精?侏儒?


    難道是自己跌下深淵之後,意外的到了一位老前輩隱居之地?看此地的氛圍,這熟悉的劇情發展模式,他將會繼承老前輩無數年的神力?


    莊毅頓時有點激動了起來,腦海中浮現出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從深淵中爬出去,找那個獸耳婊和那批獸人算總賬!


    金手指或許會遲到,但永遠不會忘記砸到咱的頭頂!


    可莫名的,莊毅心中突然彌漫出一股、一股絕望又悲觀的情緒。


    這是老人帶給他的絕望情緒,似乎老人能直接幹擾到莊毅的腦電波……


    老人應該不是人類,白花花的頭發拖到身後,眉毛和胡須遮住了本就瘦弱的臉,眼睛和嘴巴差不多就是三條縫,而在這三條縫中,透露出一股濃鬱的絕望。


    是的,絕望。


    莊毅記憶中,隻在一張網絡圖片上見到過這種眼神。——那是地震中喪失了一家九口的老人,那絕望的眼神讓莊毅觸目驚心,完全不敢多看第二次。


    “唉……”


    老人又歎了口氣,顫巍巍的走著,最後走到了水麵上,長袍之下有兩隻如同木樁的腳,踩在水麵上,蕩起了層層漣漪。


    緩緩走到了莊毅麵前,老人的眼神從濃密的眉毛後麵探出來,落在莊毅的臉上。


    莊毅屏住唿吸,雖然有些搞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他能從這位老人的目光中,讀出一係列層層遞進的感情變化。


    先是一種若有似無的希望,像是在沙漠中行走的旅人看到了一片綠洲;希望漸漸增加,在綠洲之中看到了水源;但希望突然破滅,一股絕望的灰色情緒彌漫開來……


    所見的綠洲,終究隻不過是海市蜃樓。


    仿佛,這位老人的目光在說著一些刺耳的話語——‘完全不行啊,救的這個玩意。’


    那一刻,被絕望侵染的莊毅,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


    老人依然在歎息:“都結……束了……”


    “那個,請問,什麽結束了?”莊毅吸了口氣,決定重振旗鼓。


    “一切……一切……”


    老人緩緩的說著,但這個擁有了互動性的迴答,卻讓莊毅備受鼓舞!


    “您能跟我說說嗎?老先生您是誰?神明嗎?”莊毅小心翼翼的問著,“我雖然隻是一名小小的騎士,雖然還有點不稱職,但您救了我這條命,我該想辦法報答。”


    老人慢慢的坐了下來,體型像三四歲的孩童,坐在莊毅身邊,開始堅定不移的長籲短歎,絲毫沒有和他交談的意思。


    那股絕望悲觀的情緒,卻在不知不覺感染著躺在水麵上不能動的莊毅。


    莊毅抽了抽鼻子,又想到自己害死了那麽多兄弟,漸漸的有些眼圈泛紅。


    過了許久,可能有一個日升日落那麽久,隻是這裏沒有任何可以提示時間的變化,似乎除了那若有似無的風,一切都是永恆且不變的。


    老人靜靜的坐在莊毅身邊,靜靜的給他灌輸著悲觀和絕望的情緒,似乎在等莊毅情緒崩潰。


    終於,莊毅堅持了大半天的情緒,還是崩潰了。


    “老爺子,我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但我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我……”


    啞聲哭了兩句,莊毅像是突然找到了一個傾訴的地方,不斷說著。


    “我放棄了自己本該堅守的立場,是我害死了他們!那是戰爭啊,履行上麵命令的騎士和戰士,其實是沒有什麽對和錯……可我,我卻一直在用正義在標榜自己,心裏覺得自己是個孤高的俠客……我特麽就是個混蛋!我就是個聖母婊!我就是個王八蛋啊!啊!”


    對著樹冠嘶吼了兩聲,莊毅不斷喘氣,無法動彈的他試圖忍住懦弱的眼淚,最後一直閉著眼流淚。


    這次,他沒有被那股一直控製他情緒的力量鎮壓和安撫。


    等他發泄差不多了,眼淚不流了,唿吸平穩了,一旁的老人總算動了,幹癟的手掌輕輕抵在了莊毅身上。


    下一刻,莊毅感覺身周的束縛和水麵的拉扯同時消失,慢慢抬手,感覺自己手腳無比輕鬆,直接坐了起來。


    輕飄飄的像是飄在雲端。


    很快,莊毅突然知道為什麽感覺不到多少‘重量’了。


    他坐起來後,能看到腳底方向的星空,在那片璀璨的星空之下,淺綠色的半圓占據了小半個視界!


    什麽鬼!他不是跳入深淵了嗎?這裏不是深淵大裂穀的底部?怎麽跑到異世界的外太空……


    呃,果然,魔法什麽的,也是被束縛在一顆星球上的啊。


    星球?異世界所在的星球?那自己現在在哪?難道此刻他正在這個異世界的‘月球’上,眺望著異世界?


    這到底什麽情況?


    莊毅頓時感覺腦殼一陣亂疼。


    “唉……都……結束……了……”


    老人的歎息聲傳來,莊毅才注意到這位老大爺說話時總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語速十分緩慢。


    莊毅抹了把鼻涕,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感覺自己如果輕輕一蹦,可能就會進入深邃的宇宙。


    那股鉗製著他的絕望情緒漸漸消退,他心底泛起了一個又一個問號,比如自己為什麽能唿吸、這裏到底是不是自己經常能看到的兩個‘月亮’之一……


    諸如此類,一陣頭大。


    莊毅小心的坐了下來,坐在老人對麵,“那個……”


    他話還沒說完,一片淺黃色的樹葉闖入他視線,正在緩緩飄落,他試圖伸手抓住這片葉子,可葉子透過他手掌飄落到了水麵,在水麵上化作一粒粒光點,輕輕飄動著。


    仿若夏夜的螢火蟲一般。


    一片又一片葉子落了下來,莊毅預感到事情有些不對,但又不知道哪裏不對。


    老人抬頭看著莊毅,雙手有些顫抖的捧著一顆淺綠色的寶石,緩緩遞給莊毅。


    “給我嗎?”莊毅問。


    “都將……結束……”


    老人似乎要對莊毅表達什麽,莊毅不知怎麽,完全無法拒絕老人的請求,抬手將寶石接了過來。


    寶石輕輕一閃,突然化作一道道綠光,如用藤蔓一樣纏繞住莊毅的右手,莊毅的右側手臂頓時鼓脹了起來,裏麵能看到一根根暴起的‘筋肉’。


    這是什麽?


    眼前一黑,但莊毅瞬間又感覺到一股清涼感。


    老人那雙眼睛盡力睜開,突然對莊毅露出帶著少許驚悚感的笑容,老人絕望又無奈、卻又不想放棄最後掙紮的眼神,讓莊毅看的心中莫名堵悶。


    一顆淺綠色的種子,被老人用手捏著,摁在了莊毅右手,莊毅下意識抓緊了,感覺有東西鑽入了他的掌心。


    然後老人揮了揮手,水麵蕩起少許漣漪,莊毅瞬間被關入了一隻透明的氣泡中。


    那股莫名的風吹來,莊毅的身體沒有絲毫重量般,被氣泡裹著,迅速朝著那顆淺綠色的星球飛去。


    隻是眨眼,莊毅就飛出了不知多遠;扭頭時,莊毅看到了那副讓他今後都難忘的畫卷……


    荒涼的星球頂端,一顆巨大的玉樹在迅速枯萎,飄落的樹葉像是下了一場大雪,隻留下那些不斷消散的光點。


    樹下的水池在迅速幹枯,老人的身影坐在那,已經小到看不清,可莊毅卻在心底,終於聽到了老人所說的完整話語。


    ‘如果絕望有顏色,也不應該是鮮豔的紅色。


    今天發生的這些,請不要在意太多,去放鬆的度過你的人生吧,年輕人。


    我將最後能留下的都贈與了你,卻沒有權利要求你背負什麽。


    因為這並不是你的責任。’


    聲音漸漸消失,莊毅已經再看不到那顆大樹——他離著那顆‘月球’已經太遠了。


    仔細迴味老人最後傳達的這寫話,怎麽在莊毅聽起來,就跟醫院裏的大夫,對那些被診治出不治之症的病人說‘該吃吃、該喝喝’差不多?


    “樹大爺!起碼把話說清楚點啊!”


    他剛喊完,身周突然出現了一層層火光,氣泡竟然已經跨過了層層空間,不給他半點反應的時間,直接砸向了地表的一片山林……


    “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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