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寒見是個年輕女子,又說自己姓鹿,不禁多看了她一眼。


    鹿姑娘身穿一身布衣,上麵有幾道刮痕,裙擺處沾了不少泥巴,看樣子很狼狽。


    “多謝恩公相救,如果不是遇到恩公,我恐怕就要死在路上了。”鹿瀾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個響頭。


    “鹿姑娘不必多禮,大夫說你傷勢嚴重,莫非是遇到劫匪了?”赫連晉不便扶她,便做了個手勢讓她起來。


    “並不是劫匪,是我家裏人。”鹿瀾搖搖頭。


    赫連晉見她貌似有難言的苦衷,既然她說是家人把她打成這樣,那便與他沒關係,就不再追問。


    “鹿姑娘,我們是行商隊伍,救你一命已經耽誤了不少腳程,若是身體好些了,前麵有個小鎮,不如就在那裏把你放下。”


    赫連晉的話說的很直接,明顯不想沾惹多餘的麻煩。


    百媚生很早以前就飛鷹傳信,說她到了西懷國一個小城鎮裏,在那裏等著與他們匯合。


    那座小城鎮距離波臥國還有半個月的路程,他們現在是抄近道,不出十天就能見到百媚生。


    多一個外人就多了一份麻煩和風險。


    鹿瀾聽赫連晉這麽一說,頓時有些驚慌,她本來就病懨懨的感覺,這時的臉色更加蒼白。


    “求恩公不要丟下我,我要是被家裏人發現了,會被打死的。”鹿瀾撲通一下又跪下了,眼淚刷的流了下來。tgv6


    赫連晉和淩寒對視一眼,便再問道:“這是你的私事,我們本不便過問,可是你為何會被家人……”


    “恩公,我是西懷國黎城人士,母親前陣子剛去世,父親就很快的將姨娘付了正。她有個兒子,於是百般見我不順眼,隨便找了個人想把我嫁出去。我聽到消息逃了出來,半途中被他們抓迴去毒打,要不是奶娘心疼我,偷偷放我跑了,我這時候已經是死人一個了。”


    “你父親就這麽忍心見你被毒打?”淩寒不禁問道。


    淩寒一身男裝,但說出話時並未刻意隱瞞,鹿瀾表情露出一絲疑惑,很快便恢複了平靜。


    “我父親出去做生意,經常不在家。宅子裏繼母最大,她就是把我打死了,迴頭隨便編個理由,等我父親迴來也埋怨不得她什麽。”


    “倒也是可憐之人。”淩寒低沉下聲音歎道。


    沒了娘親庇佑,親爹有了後媽就變後爹的事情比比皆是。


    她在現代的時候就親身經曆過那種淒慘之事,更別提在這個時代了。


    在古代,女子就是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反正要隨外人姓的,親爹也不會太過重視她。


    “恩公,求求您帶我走吧,不管哪裏,隻要帶我遠離這裏,我感激不盡,就是做牛做馬也會報答您的。”鹿瀾接連磕頭,就算車廂裏鋪著地毯,可她還是磕出很大的聲響,淩寒聽著都覺得疼。


    “這……”赫連晉瞥了眼淩寒,他自己還自顧不暇,實在沒興趣多管閑事。


    “恩公,求求您。”鹿瀾見赫連晉眼睛一直瞟向淩寒,料定她才是有話語權的那個,幹脆撲向淩寒,拽住她的裙擺哭道,“姑娘,求求您了,我要是被他們抓迴去,就會被嫁給一個四十歲的鰥夫做續弦,那我還不如一頭撞死了。”


    “你別衝動。”淩寒從她手裏小心的把衣擺抽出來,“你的身世可憐,我很同情。但是我們不方便帶著你。我們的目的地是一個城鎮,大概再有十日便到了。到達那裏以後,你就走吧,我給你一點銀子,至少能活命。”


    淩寒不是善心泛濫的聖母,她們不能在路上因為各種突發狀況而耽誤行程。


    之前西關府之事,關係到邊關安寧,而且赫連晉又趁勢安排了自己的人,等於擴大了勢力。


    而這個鹿姑娘的事情,給她療傷喂藥,送到一個安全的小城,再給點銀子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再多的事情,他們無法幫忙,畢竟皇命在身,若有延遲辦不成事,可能連命都沒有了。


    他們也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哪還有閑心去管所有可憐人?


    鹿瀾沉默了一下,她見兩位心意已決的樣子,知道自己多說無益。


    但人家能帶一程,已經是不可多得的機會了,她也無奈,隻能先磕頭謝過了。


    “鹿瀾多謝恩公和姑娘相救,不知兩位姓甚名誰,今後若有機會,我一定報答。”鹿瀾這話說的還是很誠懇的。


    “免貴姓王,這位是我未婚妻。”赫連晉有意掩蓋,便告訴了鹿瀾他的化名。


    “原來是王公子與……夫人。兩位不是西懷人士吧?”


    鹿瀾小糾結了一下對淩寒的稱唿,畢竟還未婚就帶著沒過門的媳婦到處跑的人,實在是不多見。


    “鹿姑娘身體還很弱,先迴去休息吧。我會讓人好好照顧你的。”


    見鹿瀾並沒有離開的意思,反而打聽起他們的事情來了,淩寒很有禮貌的下了逐客令。


    話已至此,鹿瀾也不便久留,又道了謝才離開馬車。


    淩寒叫來雁翎雁羽,“等到下一個鎮上,給她買兩件成衣,細心照顧著一點。”


    “是。”


    淩寒把“照顧”二字加重了音,雁翎雁羽心領神會。


    出門在外,凡事都得多一個心眼,她們不但照顧還得監視,試探這個鹿瀾姑娘是不是有問題。


    若沒問題是最好的,要是懷有別的目的,也不能怪他們不客氣了。


    距離下一個小鎮還有一晚上的路程,外邊天逐漸黑了,赫連晉讓人加了點炭火,他跟淩寒早早就沐浴歇息了。


    在西關城的幾天,眾人都沒有休息好,如今解決了一樁心頭大患,重新迴到平靜的旅程。


    神經不再緊繃,疲累感鋪天蓋地的席卷而來,剛好伴著馬車有節奏的顛簸,兩人就像置身搖籃似的,很快進入夢鄉。


    第二天天剛亮,清明就來傳話說前麵是個小鎮子,問要不要歇個腳做一些補給。


    淩寒伸著懶腰起來,赫連晉趕忙把披風給她裹在身上,“炭火都快熄了,也不怕著涼。”


    “睡得真好,我還想睡。”淩寒就勢趴在赫連晉胸口,用臉蹭蹭溫暖的胸膛,不一會悶著頭又睡了過去。


    赫連晉無奈把她抱起來,“去鎮上吃點早餐?”


    “我要吃餛飩……”淩寒迷糊著咂咂嘴,寒冷的早晨吃一碗熱乎乎的餛飩,喝一口冒著熱氣的湯,是多幸福。


    “那快起來洗漱,不然餛飩就賣完了。”赫連晉幾乎是半抱著把人帶出了裏間。


    雁翎雁羽已經準備了洗漱用具,兩人很快清洗完畢,淩寒這才清醒過來。


    “再為你梳小辮?”赫連晉撈起淩寒披散的發絲,他好像對梳頭這事兒還有點意猶未盡。


    “行啊。”淩寒很聽話的把身子轉過去,這個梳頭小哥服務一流,暫時還舍不得換。


    雁翎過來收拾洗漱用具的時候,順便稟告了一下鹿瀾的情況。


    “稟王爺,那個鹿姑娘一夜相安無事,按時喝藥,按時起床。隻是……”雁翎把聲音壓低了一點,“隻是她一直打聽王爺和淩寒姑娘的事情。”


    “打聽我們做什麽?”淩寒眯著眼睛正要轉過身來,頭上被赫連晉輕輕敲了一下。


    “轉過去。”


    “哦。”淩寒眯著眼睛,繼續問道,“她沒說自己身世?”


    “大概說了一些,和昨天與王爺姑娘說的內容無異。”雁翎昨天就在馬車外邊守著,裏麵說了什麽話她都聽得一清二楚。


    “行吧,過一會兒我們去鎮上吃點早餐,她身上帶傷不宜活動,就留在馬車裏吧。”淩寒揮手讓雁翎迴去了。


    他們的車隊麻雀雖小五髒俱全,有輛馬車是專門做飯的,路上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時候,就讓炊事兵做了飯在路上吃了。


    赫連晉很快把辮子頭梳好了,淩寒換了衣服,又找了根同色發帶綁上,隻要她不用原聲說話,看起來倒像個溫文爾雅的公子哥。


    這是進入西懷國以後經過的第一個小鎮,他們有通關文牒,很快就被放行進了城。


    早上人還不算多,不過街頭許多賣早餐的已經早早出攤。


    因為淩寒是男裝,赫連晉不便牽手,兩人並排走在路上,挑了一家看起來很幹淨的早點鋪子坐下。


    “老板,來兩碗餛飩。”赫連晉放了一塊碎銀在桌上。


    “好嘞。”


    店老板是個憨態可掬的胖大叔,笑眯眯的端了兩碗餛飩上來。


    “喲,二位長得真好看,肯定不是當地人吧?我們這兒沒這麽好看的人。”老板做比較似的比劃了一下自己。


    忽然,又一驚一乍地把桌上的碎銀退迴給了赫連晉,“兩個銅板就足夠了,您這太多了,我不敢收。”


    “大叔可真實在。”淩寒粗著嗓子笑道,從荷包裏掏了幾枚銅板遞給他,多出來的權當小費。


    “多謝小公子。”老板嗬嗬笑著,安心把銅板收下。


    見左右沒什麽人,老板低下頭壓低了聲音說道:“我看二位麵善,就跟你們說啊,最近鎮子上不太平,您以後千萬別這麽大方了。財不露白,被賊人盯上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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