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地攝影師手劄正文卷第1207章風雨夜歸人“哢嚓!”


    在濃烈的白光中,衛燃還沒來得及看清周圍的情況,便聽到了一聲驚雷和嘩啦啦的雨聲,同時也聞到了淡淡的中草藥味兒。


    努力眨巴著眼睛,當視野恢複正常,他卻皺起了眉頭。此時,他正穿著一條短褲,光著膀子站在敘情書寓的門廳處,往前不到兩米遠的大門口雨棚下,已經在進門台階的最高點卡著兩邊牆壁,用紅磚水泥和沙袋壘砌了一條能有一米高半米多寬的堤壩。


    隔著這條小小的防洪堤,磅礴的大雨在電閃雷鳴中正賣力的澆灌著院子裏積攢的汙水,那看著還算幹淨的積水,距離這小院的牆頭已經不足一米的距離。


    可再看看門口那道防洪堤,外麵也已經有差不多三分之一都已經泡在水裏了。


    所以這是1939年的八月下旬?津門水災?


    衛燃在喃喃自語中抬頭看了看陰沉沉的天氣,接著又看了看身後,卻發現這一樓的大廳裏此時卻空無一人。


    再次看了眼近乎將全身都泡在洪水裏的鐵柵欄門,他這才轉身走進一樓的大廳,將一樓的各個房間都檢查了一番。


    頗為有意思的是,他發現,原本陶燦華住的房間裏,已經擺上了好幾口之前似乎是擺在院子裏的大水缸,除此之外,這房間裏還點著個正在燒水的煤球爐子,靠牆的桌子上,更是放了三四十個暖水壺,以及好幾個種著小蔥或者辣椒的花盆。


    再去一樓廚房後門看看,門外的台階上,同樣搭起了一道防水的堤壩


    但在小樓西側那片藏有地下室通氣孔的花壇卻因為1937年為了堵住地下室建造的花壇,以及頭頂那麵寬大的足以伸到院牆外麵的擋雨棚護佑,所以並沒有泡在水裏。


    甚至,為了避免挨著這片花壇的院牆坍塌,這裏還用好幾根足有小腿粗的頂門杠和一塊塊厚實的木板對其做了支撐保護。


    不僅如此,在一樓的各個房間的窗子後麵,還提前用沙袋壘砌了一道道的防洪堤。而在儲藏間的門口,更是著重進行了提前準備。


    人都去哪了.


    衛燃暗自嘀咕的同時看了眼通往二樓的樓梯,隨後邁步越過了儲藏間門口提前準備的防洪堤,沿著台階進入了地下室裏。


    消息有好有壞,或許是得益於37年建造的花壇保護,這地下室裏倒是並沒有進水,可即便如此,四周的牆體上卻已經像是趕上了迴南天一般掛滿了水珠。腳下的實木地板,個別也已經被泡的上翹,露出了手指頭寬的縫隙。


    除此之外,原本擺在地下室裏的那些東西能搬走的也都已經搬走,剩下的便隻有些桌椅板凳罷了。


    看了眼樓梯口,衛燃熟門熟路的移開了那麵寬大的鏡子,卻發現通往隱藏地下室的出入口木門已經被一把掛鎖鎖死,門上和門縫處,還刷著厚厚的一層瀝青。


    將鏡框推迴原位固定好,他又快步跑出了地下室,順便將儲藏間的房門也一並關上。


    然而,都不等他決定要不要去二樓看看,院子的方向卻傳來了一連串在暴雨中並不算清晰,但卻無法忽視的異響。


    稍作猶豫,衛燃快步跑到了門廳處,躲在虛掩的房門後麵小心的快速探頭看了一眼,隨後又看了第二眼,這才確定,此時在書寓的鐵柵欄門外,正停靠著一條坐滿了人的小船兒。


    此時,這船上正有個穿著雨衣看不清樣貌的人解開門上纏繞的鐵鏈。


    “誰?”


    衛燃大聲何止對方的同時,也從金屬本子裏取出手電筒,將光束照了過去。


    “是我!”


    暴雨中,負責開門那個大聲迴應道,“是我!陶燦華!”


    “快進來!”衛燃鬆了口氣的同時,也熄滅了手電筒的光束。


    不多時,鐵柵欄門上的鐵鏈被解開,那條隨時都有人往外舀水的小船也艱難的頂開鐵門漂進了院子裏。


    等乘船的人七手八腳的又用鐵鏈和掛鎖鎖住了啥都擋不住的鐵柵欄門,這條小船這才緩緩停靠在了台階上的防洪堤邊緣。


    緊跟著,船上的人便在陶燦華的帶領下一個接著一個的下來。又幫著陶燦華將木船綁在了台階女牆的燈柱上。


    看了眼這些打著赤膊,全身濕透而且一臉菜色與局促的年輕小夥子,衛燃又將目光移向了最後從船上下來的陳狗魚和許克勤二人,以及被他們二人攙扶著的,那個臉色蒼白,身材瘦小,看著最多也就七八歲的小姑娘。


    “衛大夫,她好像得了瘧疾。”許克勤抹了抹臉上的雨水,“你快救救她吧,她一直在打擺子。”


    “快,先進屋。”衛燃不敢耽擱,招唿著這些半大孩子趕緊往裏走。


    這麽一會兒的功夫,那條通往二樓的樓梯也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等衛燃最後一個進門並且關上了房門的時候,美香和秋實、茉莉,甚至拎著藥箱,身穿白大褂頭戴口罩,將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安迪都跑了下來。


    在這些姑娘們的身後,還跟著楊媽和走路一瘸一拐的孟大爺!


    “有人受傷嗎?”


    安迪說話的同時,已經將藥箱放在了桌子上打開,同時,茉莉也將手裏拎著的煤油汽燈放在了壁爐上。


    “這裏有個得瘧疾的”


    衛燃說著,將橫抱著的那個小姑娘放在了桌子上。


    聞言,安迪也立刻翻出一個藥瓶,從裏麵抖出一個藥片喂到了那個小姑娘的嘴巴裏。


    就像是流水線一般,秋實也立刻將一杯溫熱的白開水送到了這個小姑娘的嘴邊。


    等這姑娘將嘴巴裏的藥片吃下去,安迪立刻指了指原屬於曹啞巴的房間催促道,“別傻看著,快帶著這些孩子檢查一下有沒有外傷。有傷的留下,沒傷的找孟大爺先把頭發剃了,然後去洗個澡再上樓。”


    “都和我來”


    衛燃招唿了一聲,帶著除了陶燦華和陳狗魚以及許克勤之外的那些小夥子們,鑽進了原屬於曹啞巴的房間,讓他們脫了身上的所有衣服,打著手電筒幫他們檢查了一番。


    萬幸,這些孩子裏除了有一個腳跟處有個並不算大的擦傷,其餘人倒是全無大礙。


    與此同時,陳狗魚也抱著一個柳編的箱子走了進來。這箱子裏沒別的,隻有一條條嶄新的白毛巾,以及被毛巾卷著的一把木頭柄牙刷。


    “都聽我說”


    許克勤清了清嗓子,聲音洪亮的說道,“小姐愛幹淨,尤其受不了身上有汗味,更受不了口臭。等下剃了頭,狗魚大哥會帶著你們去洗手間裏衝個澡。


    現在每人來我這裏拿一塊毛巾和一把牙刷,洗手間裏有香皂和牙粉,仔細和狗魚大哥學學怎麽刷牙,以後每天早飯後刷一次,晚飯後還要刷一次呢,誰要是不好好刷牙,可是沒飯吃!


    最後,把自己洗幹淨了,出來的時候就能找燦華大哥領大褲衩和汗衫還有布鞋。


    現在來我這裏領毛巾,領完了去大廳裏讓孟大爺給你們剃頭,然後就去洗澡。”


    “可可外麵有女的”一個看著也就十三四歲的小夥子捂著褲襠一臉害臊的說道。


    “沒人看你”


    許克勤說著將一條裹著牙刷的毛巾遞給了對方,“小姐她們都已經上樓了,等下洗刷幹淨了,你們也能上樓。”


    聞言,這些半大小子這才稍稍鬆了口氣,小心的打開房門,探頭探腦的一番觀察之後,這才光著屁股,一個接著一個的出去,讓早已在洗手間門口等著的孟大爺,用手裏的剃刀,刷刷刷幾下便剃幹淨了或長或短的頭發,隨後又兩兩一組,分別在陶燦華和陳狗魚的指揮下鑽進洗手間——就像當初衛燃和陶燦華入職敘情書寓時一模一樣。


    不多時,洗幹淨的小光頭們又光著腳出來,等身上晾幹之後,換上了給他們準備的大褲衩子和粗布汗衫,以及圓口的布鞋。


    這些孩子們洗澡的同時,衛燃也返迴自己的房間,關上門取出了醫療箱。


    還好,這醫療箱裏總算不是空空如也的慘狀,而且雖然那頂美國醫療兵的頭盔和血漿粉以及青黴素仍舊沒有出現,但那件白大褂卻嶄新如初,而且還出現了不少治療瘧疾的藥品以及5支無比珍貴的馬破傷風抗毒素。


    沒敢耽擱,衛燃拎著藥箱返迴了曹啞巴的房間,給那個腳根受傷的小家夥認真的做了清創處理之後,又在進行了皮試之後,紮了一針珍貴的破抗。


    等他這邊忙完,外麵的那些小家夥們還沒有洗完澡剃完頭呢。


    “等下我帶他去剃頭洗澡吧”一直在房間裏陪著的許克勤說道。


    “那就麻煩你了”


    衛燃說話間已經收起了藥箱,“對了,今天幾號了?”


    “8月21號呀”許可勤立刻答道。


    “怪不得.”


    衛燃暗自嘀咕了一句,語氣隨意的繼續問道,“現在外麵什麽情況?”


    “嗨!別提了!”


    不過十六七歲年紀的許克勤憤慨的說道,“這都發大水了,狗娘養的鬼子還特碼封鎖著英法租界呢,那些狗日的現在是許進不許出。而且隻許難民進來,不許吃喝和藥品進來。我看它們那樣子,是巴不得所有的難民都湧進英法租界呢。”


    “受災情況呢?”衛燃繼續問道,哪怕這些情況,他在後世的曆史檔案裏都曾看到過。


    “我們聽跑進來的人說,勸業場門口的水能有三四米深,鬼子那邊的中原公司一樓也淹了。”


    “我聽說,是鬼子們自己炸開了堤壩才發的大水,現在海河上全都是漂屍。”


    那個腳後跟受傷的小夥子附和道,“不僅海河,三不管兒也飄著好多淹死的人,連青洪幫都合在一起救人賑災了。try{ggauto;} catch(e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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