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了和穗穗的通話,衛燃重新撥給了李羿忠。


    “衛大哥,是有線索了嗎?”微信通話剛剛接通,李羿忠便立刻問道。


    衛燃之前找老家父子學藝的那些天可從來都沒和他聯係過,此時聯係,他相信絕對不會隻是閑聊。


    “是有些線索了”衛燃頓了頓,“你最近有時間嗎?”


    “有!”李羿忠想都不想的答道。


    “去箐島吧,我們在箐島碰麵。”


    衛燃頓了頓,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還有個問題,不知道方不方便。”


    “方便!”


    李羿忠想都不想的給出了肯定的答複,“衛大哥有什麽想問的隻管說就好。”


    “盧老先生,我是說,你女朋友盧悅的祖父,你知道他的祖籍是哪嗎?”衛燃問道。


    “知道”


    李羿忠答道,“和衛大哥算是老鄉呢,他家來自冀省的廊市。”


    “還真巧...”衛燃暗自搖頭,“當年他們有迴來尋親過嗎?”


    “有,怎麽沒有過。”


    李羿忠歎了口氣,“那個村子當年盧姓一家被鬼子殺絕戶了,已經沒有親人了,早就沒有了。”


    聞言,衛燃用力做了個深唿吸,“盡快去箐島吧”。


    “好”李羿忠激動的做出了保證,“我們會盡快趕過去的!”


    是巧合嗎?


    衛燃放下手機的同時自問著。


    “當年”那位盧老哥來自廊市可能確實僅僅隻是個巧合,但那活爹讓自己親自學一門小吃手藝,怕是算準了自己放不下執念會去學打燒餅做灌腸。


    那麽在沒有自己的曆史裏呢?


    衛燃不由的暗自歎息,在沒有自己的曆史裏,那位盧老哥,那位從野人山活著走出來的老兵,他曾吃到過來自家鄉的小吃嗎?


    衛燃寧願相信那位想家想的對槳家爺倆破口大罵的老兵在1950年後至1987年前這段時間是吃過的,哪怕那或許僅僅隻是他自己的一廂情願。


    不然...不然也太苦了...


    可無論是巧合也好,一廂情願也好,眼下要做的是盡快送程官印迴家團聚,或者不如說,盡快趕到箐島。


    這一次,他並沒有選擇乘坐飛機。


    那把大刀從苔島空運來國內可是費了不少事跑了不少手續耗費了不少時間才搞定。


    他與其這個時候打電話給秦二世讓對方幫忙找路子看看能不能求個綠燈,還不如讓他幫忙跑些別的事情,自己直接開車過去呢。


    左右不過五百多公裏,衛燃也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索性這就出發。


    隻要他稍微快一點兒,等到了目的地說不定還能找地方眯一覺。


    將之前做好的燒餅灌腸等吃食全都裝進借來的那輛車子裏的保溫箱,又把那把大刀裝進行李箱放進後備箱,衛燃這就開車離開了津門。


    與此同時,先一步迴到喀山的穗穗也開始了緊急安排。


    同樣被發動起來的,自然還有稍晚一些接到衛燃電話的秦二世。


    在這些年輕人各有各的忙碌中,衛燃在經過六個多小時的長途跋涉之後第一個趕到了目的地。


    此時,這座城市似乎才剛剛入睡,路上的時不時的,還能偶爾看到些私家車在忙著趕路。


    隨意找了一家酒店住下來,衛燃草草墊吧了一口自己帶來的燒餅等物,又習慣性的檢查了一番房間,這才舒舒服服的洗了個澡倒頭便睡。


    當他被手機鬧鍾聲吵醒的時候,時間已經是上午八點了。


    打著哈欠爬起來重新洗了個澡,衛燃根本不敢耽擱,心急火燎的駕車來到機場,接上了剛剛走出了接機口的李羿忠和盧悅二人。


    “衛大哥找到程阿公的家人了?”李羿忠不等人兩人的手握在一起便追問道。


    “大概是,具體的我還沒來得及核實。”


    衛燃和對方握了握手,“總之和我來吧,去看看就知道了。”


    聞言,李羿忠和盧悅二人對視一眼終於不再追問,老老實實的跟著衛燃鑽進了他從秦二世那裏借來的麵包車。


    “我們這是去哪?”


    等衛燃按照導航將車子開起來,盧悅不由的有些好奇的問道,她剛剛聽的清楚,衛燃手機導航的目的地是一個叫做“東禾水產”的地方。


    “帶你們去吃海鮮”衛燃笑著敷衍道。


    金屬本子給的地址就叫這個,至於那裏有什麽,他其實也不清楚,他能做的也隻是踩下油門,讓車子跑的更快了些。


    “衛大哥,你是怎麽找到的?”盧悅終於還是問出了衛燃暫時沒辦法迴答的另一個問題。


    “這個問題最後再迴答吧”


    衛燃含糊其辭的說道,“也許到時候你們自己就有答案了。”


    既然衛燃這麽說,李羿忠和盧悅也就隻能壓下了心頭的好奇,轉而和衛燃聊起了膠片相機,聊起了盧悅的曾祖父。


    在一個小時出頭的閑聊中,衛燃終於按照導航,將車子開到了位於碼頭和水產市場中間的一條狹窄小路上。


    艱難的找了個停車位將車子停好,衛燃在推開這輛車的車門的時候,李羿忠卻已經打開了他的行李箱。


    見衛燃不解的看著,李羿忠憨笑著解釋道,“我祖父讓我帶來了他的相機”。


    李羿忠說著,已經從行李箱裏取出了那台帶著大量使用痕跡的賓得相機,熟練的給它裝上了一顆165mmf2.8的鏡頭之後繼續解釋道,“他說如果我能找到瘋阿公的家人,讓我一定要用這台相機給他們拍些照片。


    另外,我爸爸接到消息也已經往迴趕了,如果確定找到,他也希望能和程阿公的家人見一麵。


    他說,他小時候受到過程阿公老人家很多照顧。”


    “希望我們不會白來,走吧。”


    衛燃說著,邁步離開了駕駛室,繞到後備箱拎上了一個專門用來裝那把大刀的小號漁具包。


    等李羿忠二人下車,三人沿著導航的提示往前沒有走上多遠,便在這條僻靜小路的拐角處找到了一家門麵並不算大的小店。


    就和衛燃的手機導航上輸入的目的地一樣,這家店的招牌名字叫做“東禾水產”。


    走進這家小店,兩麵牆壁靠牆擺著兩層大號的打氧魚缸,魚缸裏麵,也都是些海蝦海蟹海螺海魚之類的鮮活食材。


    總的來說,這家小店至少魚缸裏的這些都是些平價海鮮,裏麵看起來最貴的,恐怕也就梭子蟹了。


    正對著大門,還有個大號魚缸,裏麵養著的卻是大群的漂亮小魚兒——這些顯然不是拿來吃的。


    也就在這些觀賞魚居住的魚缸一側,有一道並不算寬敞的門。


    這道門的門楣上麵,還亮著一個藍白雙色的燈箱招牌——大刀海鮮加工。


    “嫩買點剩麽?”


    觀賞魚缸後麵,一個看著能有五六十歲的大叔熱情的用方言招唿道,“買海貨旁溜兒管紮固。花一百塊還送一杯白酒!”


    “我們...”


    “我們就隨便挑一點兒嚐嚐吧”


    衛燃趕在李羿忠開口說出些什麽之前搶過了話題,“老板看著安排吧,就我們三個,照著一千塊上菜吧。”


    “呀!可吃不了這麽多!”


    這位老板顯然是個實誠人,他甚至無縫切換了還算標準的普通話,“俺們這兒沒有什麽大龍蝦帝王蟹,你們這仨後生,有五百就夠了。”


    “那就給我們上點兒好酒吧”


    衛燃溫和的說道,“我們這才剛來,老板要是不忙就陪我們喝一杯,順便給我們說道說道去哪玩合適。”


    “來來來,去裏麵坐!”


    這位大叔熱情的招唿著衛燃三人走進了隔壁的大刀海鮮加工。


    這家店麵積同樣不大,滿打滿算不過七八張桌子,卻是個守著道路把角的好位置,而且隔著窗子就能看到不遠處的小碼頭。


    或許因為不是飯點兒,此時這家店裏除了窗台邊趴著的一隻胖成了煤氣罐的大橘貓之外,並沒有其他的食客。


    “二哥?二哥!”


    那大叔換迴方言,用響亮的大嗓門兒招唿道,“趕緊的!來客了!一千塊看著上,嫩那些看家菜都上上!好酒也拿出來!”


    說著,這位大叔已經走到櫃台邊熟練的開始了泡茶。


    與此同時,後廚也迴應了一聲響亮的吆喝,緊跟著,一個典型的魯東壯漢身材的大叔便拎著一個塑料筐走了出來,在熱情的和三人打過招唿之後去了隔壁開始挑選食材。


    趁此機會,三人也在觀察著這家收拾的格外幹淨的小店,並且很快便注意到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把大刀,一把抗日大刀,一把刀身滿是豁口和卷刃,尾部拴著一條顯眼紅綢布的抗日大刀。


    這把大刀就擺在吧台後麵的酒架展櫃最顯眼的位置,旁邊一左一右,則是這家店的營業執照以及全家福乃至一些單人照。


    “來來來!喝茶!”


    帶他們進來的大叔端來剛剛泡好的茶熱情的招待著,緊接著又端來了三條冒著水汽兒的白色熱毛巾。


    拿起熱毛巾擦了擦手,衛燃笑著問道,“大叔貴姓?你們這店裏怎麽還擺著一把大刀啊?”


    “免貴姓程,山一程水一程的程。”


    那位大叔和善又敞亮的自我介紹過後,用大拇指指著那把大刀自豪的解釋道,“那把大刀是我爺留下的,當年砍過鬼子的頭呢!”


    “那可是鎮宅的寶貝”衛燃笑著讚歎道。


    “那可不!”


    程大叔自豪的說道,“我這店從開業那天就把那把刀擺在那了,可比什麽關二爺管用。”


    恰在此時,另一位大叔也端著大半筐平價海鮮走進來,一番簡單的介紹之後說道,“這些就夠你們吃的了,等下不夠我再給你們上。”


    “都聽大叔安排”衛燃隨和的應了下來。


    不等這位大叔走進後廚,招待他們的程大叔已經端來了一小盆熱水,隨後端來了一壺白酒溫在了不鏽鋼小盆兒裏,“酒也管夠,你們先喝著。”


    說完,程大叔又端來了幾盤涼菜。


    “衛大哥...”李羿忠欲言又止的看著衛燃。


    “先吃,吃飽了肚子再說。”衛燃說著,已經熱情的招唿著程大叔坐下來一起吃點兒。


    在遭到對方的婉拒之後,衛燃也沒堅持,隻是拿起酒壺,給李羿忠以及盧悅各自倒了一杯,他們三人之間的話題,也被衛燃牢牢的圈定在了膠卷相機的領域。


    不多時,一盤盤冒著熱氣兒的各式海鮮相繼被端上桌,兩杯糧食酒下肚,已經被衛燃灌的小臉兒發紅的李羿忠和盧悅也沒腦子的接過衛燃遞給他們的醫用橡膠手套戴上這就開吃。


    隨著好吃的應季海鮮和一杯杯溫熱的白酒下肚,李羿忠和盧悅二人也算是徹底將此行的目的拋諸腦後徹底被美食俘虜。


    直到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衛燃悄然在其中最大的一個盤子底下壓了一千塊的現金,隨後打著飽嗝招唿道,“老板,結個賬吧。”


    “來了”


    守著水產店的程大叔走進來,拿起櫃台上的菜單夾子看了一眼說道,“一共...”


    “程大叔,你們家這海鮮好吃,您看我用這個結賬怎麽樣?”


    衛燃說著,已經打開了他帶來的漁具包,將裏麵那把用紅布包裹著的大刀取出來擺在了櫃台上。


    先是警惕的看了眼毫無醉意的衛燃,程大叔又看了眼同樣沒有什麽醉意的李羿忠,以及雖然小臉兒發紅,但是同樣保持著清醒的盧悅。


    在確定這三個人都沒有喝醉消遣自己的意思之後,他終於掀開了那塊厚實的紅布,看到了裏麵包裹著的東西。


    “二...二哥?二哥啊?二兄弟!”


    程大叔隻是一眼便看到了那把大刀刀身上的刻字,隨後便結結巴巴的開始了大聲唿喊。


    “怎的啦?”


    伴隨著詢問,剛剛那位大叔也從後廚跑了出來,然後便注意到了櫃台上的那把大刀。


    近乎下意識的看了眼櫃台後麵酒架上的大刀,接著再次看了眼桌子的大刀。


    最終,這位大叔終於將目光看向了滿臉微笑的衛燃以及正舉著一台大號相機,朝著他們按快門的李羿忠和盧悅。


    “這是...這...這刀是...是從哪來的?”後廚裏跑出來的這位大叔結結巴巴的問道。


    “苔島來的”


    衛燃微笑著說道,“專門給你們送來的,兩位大叔,我們用這把大刀免費吃你們這一頓海鮮怎麽樣?”


    “老三,給...”


    後跑出來的這位大叔做了個深唿吸,“給大哥還有老四打電話,讓他們趕緊迴來,就說...就說大爺爺找到了。”


    “哎!”程大叔連忙應了,摸出手機撥了出去。


    “你們...你們是專程來的?”


    “一直沒問,大叔您怎麽稱唿?”衛燃微笑著問道。


    “我姓陳,耳東陳。”


    負責後廚的這位大叔說道,“我們不是一個姓,但是一家的親兄弟。”


    “陳大叔咱們換張桌子坐下來聊?”衛燃主動問道。


    “來來來!”


    陳大叔也終於反應過來,招唿著衛燃三人在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


    “我們仨都不是程官印的後人”


    衛燃最先說道,“抗戰老兵程官印1998年就過世了,抱歉,我們來晚了,隔了這麽久才找到這裏。”


    “他...他...唉——!”陳大叔發出了一聲長歎。


    “陳大叔,不如先講講你們這一大家子吧?”


    衛燃看了眼拿著兩把大刀走過來的程大叔,扭過頭來問道。


    “也好”


    陳大叔說道,“你們說的程官印,是我們大爺爺,他還有個親弟弟叫程兵權。”


    說著,他指了指程大叔拿來的另一把大刀上刻著的名字,“這是親兄弟倆,他們的大刀,也是他們的父親,我們的太爺爺親手打的。”


    接下來,陳大叔和程大叔先是暫時關了兩家店的店門,隨後也詳細的解釋了一番。


    簡單的說,在程官印和程兵權兄弟二人的兒子相繼被陳順收養之後,這一家人就紮根在了箐島。


    程官印的兒子程懷謙在成年之後進了國棉六廠,並且一直工作到了退休。


    程兵權的兒子程孝先要更加幸運些,因為養父陳順和大哥程懷謙的照顧,他當年順利上了大學,是正經老五界的大學生,在動蕩年代結束之後,他被安排進了造船廠一直工作到了退休。


    這兄弟倆每人都前後生了兩個兒子,而且都讓老大隨了養父的陳姓。


    也正因如此,到了眼前的陳大叔和程大叔這一輩,他們兄弟四個裏的大哥和二哥都姓陳,老三和老四都姓程。


    不僅如此,此時坐在衛燃麵前,這個名叫程湘根的大叔,便是程懷謙的二兒子,也是程官印的親孫子。


    他們這一輩兒裏,姓陳的老大和姓程的老四,分別是退休的公交車司機以及尚未退休的高中老師。


    而合夥經營水產以及小飯店的老二以及老三,年輕的時候竟然都是水手。


    尤其讓人唏噓扼腕的是,他們工作的那條船甚至停靠過苔南的港口——那時程官印甚至都還活著。


    在這咫尺天涯的遺憾中,四兄弟裏的老大陳豐年和年紀最小的程湘水也趕了過來。


    在一番相互介紹,並且攔下了這四兄弟裏的大哥執意跪謝的大禮之後,衛燃和李羿忠也從這四兄弟嘴裏聽到了一個好消息——


    無論程兵權的兒子程孝先,還是程官印的兒子程懷謙,他們都還活著,而且身子骨非常硬朗。


    也直到這個時候,李羿忠也終於在衛燃的示意下,講起了他們的父輩、祖父輩記憶裏的“程阿公”,同時,坐在他旁邊的盧悅,也展示著他們帶來的那些老照片。


    悄然離開了這間小飯店,衛燃走到隔壁的水產店,借著衣兜的掩護摸出了隨身酒壺和住著觀賞魚的玻璃魚缸碰了碰,仰頭灌了一口辛辣的白酒。


    邁步走出小店,他在門口尋了一個剛好可以曬到陽光的位置靠著牆坐下來,點上顆煙美美的嘬了一口。


    在這噴雲吐霧中,那隻大肥貓也走過來,自來熟似的跳到了他的腿上,不知廉恥的翻身露出了或許裝滿了海鮮的肚皮,任由衛燃幫它撓著癢癢。


    恰在此時,秦二世也打來了電話。


    “人找到了?”電話剛一接通,秦二世便問道。


    “找到了”


    衛燃劃拉著那隻大肥貓的肚皮,眯縫著眼睛看著路對麵的海港,“你那邊呢?能走個人情?”


    “你說的那位程兵權夫婦是已經解密的老地下了”


    秦二世說道,“所以這可不算人情,而且就算是人情,也不是給你或者我的。”


    “多久能下來?”衛燃幹脆的問道。


    “今天剛好周一”


    秦二世說道,“你今天把身份信息報給我,然後帶著他們去正常申辦,周三下不來周四肯定也到了。”


    “多謝”衛燃說道,“到時候你去嗎?”


    “我就不去了”秦二世罕有的表示了拒絕。


    “既然這樣,我就自己去吧。”


    衛燃想了想說道,“讓穗穗以尋親團的副團長名義怎麽樣?”


    “懂了”


    秦二世幹脆的說道,這個人精非常清楚的聽懂了衛燃的暗示,“你安心去,剩下的交給我就行。”


    “掛了吧”衛燃笑眯眯的掛斷了電話。


    曬著太陽抽完了一支煙,等他擼夠了貓再迴去的時候,李羿忠已經講完了有關“程阿公”的故事。


    “衛先生”


    排行老大的陳豐年感激的和衛燃握了握手,“我們準備去把這消息告訴我爹,您也跟著一起去吧。”


    “我們仨剛剛喝了幾杯”


    衛燃說著將鑰匙遞給了對方,“麻煩幾位大叔幫我們開個車怎麽樣?”


    “我來給你們開吧”


    文質彬彬的程湘水接過了衛燃手裏的鑰匙,跟著他們三個年輕人,在另外三位大叔的陪同下走向了停在遠處的麵包車。


    “你們是從津門來的?”


    程湘水看了眼衛燃開來的車子掛著的車牌好奇的問道。


    “他們倆是從苔島飛來的”衛燃笑著解釋道,“我是開車來的”。


    “我是個高中曆史老師”


    程湘水拉開駕駛室車門的同時說道,“我在課堂上給孩子們講過你發現的那些長征照片,還講過你發現的那些抗聯的老照片,還有你發現的國會大廈紅旗的照片。”


    “看來我經常出現在程老師的課堂裏?”衛燃招唿著李羿忠二人上車的同時笑著問道。


    “是啊”


    程湘水發動車子的同時笑著說道,“總得來說,你除了身邊的姑娘多了些,對於孩子們來說是個不錯的榜樣。”


    “我就當您誇我了”


    衛燃淡然的說道,這種事情解釋根本就沒有用。


    “明天我就有一節課,你要去給我的孩子們上一節課嗎?”


    程湘水駕駛著車子一邊往外開一邊問道,“我猜他們肯定會很開心見到你。”


    “這就算了”


    衛燃果斷的搖搖頭,“我自認不是個好榜樣,就不誤導孩子們了。”


    “你認為曆史是什麽?”


    程湘水像是在閑聊一般,開啟了一個帶著些許學術性和哲學性質的話題。


    “我猜程老師後麵肯定還有其他的問題”


    衛燃微笑著說道,“不如一起問出來怎麽樣?免得我的迴答前後矛盾,到時候我會很尷尬的。”


    在善意的笑聲過後,程湘水拋出了其餘的問題,“確實還有問題,我想知道在曆史學者的眼裏,曆史是什麽,曆史書是什麽,曆史學者又是什麽。”


    “曆史是...”


    衛燃笑了笑,“曆史是真相,也隻是真相,曆史書是教訓,也隻是教訓,曆史學者...


    曆史學者隻是個高位截癱,僅僅眼睛和嘴巴勉強能動的旁觀者和講述者。


    他可以講述看到的真相,也可以解析看到的教訓。但他左右不了曆史,也絕對不能去嚐試左右曆史。


    曆史學者尤其不能遮掩任何真相,無論好的還是壞的,他可以選擇閉嘴,但不能撒謊。”


    “我會轉達給那些孩子們的”程湘水似乎格外滿意衛燃的迴答。


    僅僅隻是三言兩語的閑聊,程湘水也已經將車子開進了一個緊挨著海岸線的小區。


    都不等停下車子,程湘水便指著路過的小區內部小廣場上正在打太極的兩對兒老頭老太太說道,“那就是我爹娘和我大伯大娘,為了方便照顧他們,前些年就把他們接到這裏一起住了。”


    “你們也這麽老了...”


    衛燃看著窗外精神矍鑠的老人家不由的晃了晃神,歲月對於他這個曆史學者來說,未免走的太快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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