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從嘉在大殿之前辭別眾人逕自往母後的毓秀宮而去,看著遠處很是狼狽的王誌遠與那個落湯雞一般的軍校,幾乎所有大臣在聽見今日淮王的表現之後都會覺得驚訝,外封之後六皇子再不是從前那個風流公子了,他是坐鎮一方的藩王,方才那股王者氣度亦是十足,當然在李從嘉的身上還是有謙遜抑己的氣質,估計在宮門也是急了,那泗州距離金陵千餘裏,不過三四日時間趕到亦可見淮王的孝心。


    “殿下迴來了,殿下迴來了。”李從嘉剛剛到了毓秀宮門前,守在那裏的宮女遠遠的就看見了那個白衣勝雪的身影,這般挺拔的身形不是六殿下還有何人,當即就有人立刻一疊聲的進入府中通傳。


    在這裏自然不會有人阻擋六皇子的腳步,和熟悉的宮女內臣們點了點頭李從嘉便快步來到主屋,當他進門之時恰好鍾皇後卷起珠簾出門,六皇子急忙上前給母後跪倒見禮,鍾皇後是今世唯一一個能讓李從嘉以大禮相見心中並無任何不快的人,亦是母子天性所致。


    “兒啊,你終於迴來了,快起來、快起來。”鍾皇後蒼白憔悴的臉上此時也泛起了真心的笑容,一把就將李從嘉拉了起來。


    “母後,兒臣不孝,來的遲了,母後你受累了。”鍾皇後的那種憔悴是一眼可見的,原本沒有一絲白發的鬢角也生出了一片白色,看得李從嘉當即就是心中一痛,假如可以的話他是非常願意把母親帶在身邊盡孝的,可惜皇室的規矩就是如此,此次若不是父皇病重他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看見母親,當下柔聲說道語氣極為真摯。


    “這是說的什麽。你離得那麽遠此時趕來已是不易了,先去看看你父皇吧。”鍾皇後愛憐的撫了一下兒子的麵龐,看著壯健英俊的愛子不由精神為之一振,說話之間便帶著李從嘉入了內屋。


    李璟此時正昏睡在鍾皇後的榻上,麵色灰白眼窩深陷,與之前的養尊處優白皙健碩大相徑庭。這亦讓李從嘉心中起了一些淒楚之情,雖然他對父皇談不上更多的含情,可這具身體與之卻是血脈相連,況且出宮之前的最後一段李璟對他還是頗有期許的,此時這副形象便是一個不相幹的人也會讓他看的生憐,遑論還是自己的親人了。


    李從嘉上前坐與榻側摸了摸父皇的手,冰涼涼的一片瘦骨嶙峋,可能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李璟唿吸尚且平穩,脈搏雖弱卻不失規律。六皇子看得很是細心,父皇的麵色是極度虛弱的灰白,並未見有任何的黑氣,這讓他心中的另外一個猜測的可能弱了許多,不過也不能完全確定,有些********並無顯著的特征,他還需要更多的觀察。


    “母後,兒臣聽林公公說起父皇隻是偶感風寒。卻怎會如此沉重?太醫院的禦醫們怎麽說的。”為李璟將被角掖了掖李從嘉把身後的鍾皇後扶在軟椅上坐好,之後就蹲在母後身邊輕聲問道。


    “哎~這次卻也不知到底為何如此沉重。周先生也隻說是風寒入體,侵蝕肺腑,這病症發的太急目下隻能調理護住心脈,待其稍稍恢複之後才能用藥理之。”鍾皇後歎了口氣緩緩的說道。


    “嗯,周先生醫術高明,想來應該是不會錯的。母後,兒臣迴來了母後之後不可再如此操勞,孩兒當親自伺候榻前,看母後精神極差,還是先去睡上一會兒吧。”李從嘉點點頭又再言道。母親是不會對自己隱瞞的,寒症發作起來亦的確是可大可小,李璟的詳細病情他自能去問周勤,看鍾皇後的樣子就知道是心力交瘁,還要好生歇息才是。


    “難得我兒有這份孝心,可此時為娘的哪裏睡的下去?”鍾皇後聞言麵上露出了一絲欣慰的微笑,但很快就被愁容所替代,他與李璟乃是元配夫婦,幾十年相處感情極深,如今丈夫這般模樣她怎能不心中焦急?這幾日都是親自照顧幾乎是衣不解帶別人勸也聽不進去。


    “娘娘,殿下說的是,如今殿下來了真該好好的睡一睡了,哪怕是小憩也是好的。”此時一旁的鳳娥出言道,鍾皇後心痛丈夫,她隨皇後多年是最為親近之人當然心疼皇後,自然要順著李從嘉說。


    “睡不下去也要睡,娘你這一迴可要聽兒子的,要不父皇醒過來看見娘你憔悴的樣子豈不要傷心?到時又更是兒子的不孝了,娥姨你去請太醫院弄些安神助睡的湯來,先讓母後睡上一覺才是,母後放心吧,這裏有孩兒盯著肯定寸步不離。”父皇已然病倒,李從嘉定不會讓母後再累出病來,此時出言雖是柔和但內中的意思卻很是堅定。


    聽了兒子的話鍾皇後心中溫暖之時也覺得皇兒的確是長大了,知道為母親分擔再不是那個無知的小兒了,以前他哪裏會有這樣的語氣?不過眼前高大英俊氣質不凡的兒子當真有了些王者的氣度。


    “是,奴婢馬上就去。”見鍾皇後默然不語鳳娥急忙言道,轉身便要出門,別人勸不得皇後六皇子還是有辦法的。


    “娥姨,記得請張公公來,還有周先生。”李從嘉不忘言道,就算是照料親生父親他卻也不能一人留在這裏,丫鬟當然不算,須得張公公或是林公公在旁才行,否則萬一有個長短那可很難說清。


    “知道了,王爺放心。”鳳娥微微一笑便快步出屋去了。


    “母後,這便快點睡吧,兒子就在這裏。”李從嘉又對鍾皇後言道,隨即也是向著旁邊的侍女使了個眼色,她們哪裏還不會意,就有三四個走了過來伺候鍾皇後去另一間臥室就寢。


    “對了從嘉,娥皇的身子怎麽樣啊?”鍾皇後此時也隻能聽候兒子的安排了,不知為何此時的李從嘉更能讓她放心,走到一半她還不忘迴身問道,皇後也是常人,對未出世的孫子卻總是惦記的。


    “娘放心。娥兒很好,兒臣來前也安排妥當了,娘你就放心等著抱孫子吧,不要問了,快去睡覺,睡醒了兒子再陪你說話。”李從嘉一笑言道。最後的語氣卻是有些像是在哄小孩子了,卻是十分自然。


    “你一路奔波的也要注意自己,實在累了就靠一會兒。”李從嘉的那種語氣讓幾個侍女都有莞爾之狀,但鍾皇後自是隻有欣喜。兒子來的這麽快肯定是一路奔波,看他麵上也是很有風塵之色了。


    “好了娘,你兒子我壯實的緊了不用擔心。”李從嘉說著話便起身催著鍾皇後出屋,一邊還將自己的胸膛捶地作響以示健康。


    皇後走了不片刻張公公就進了屋,見到李從嘉便要行禮,六皇子上前一把攙住口稱免禮。對於父皇身邊的近臣他可都是十分看重的,言語舉止之間亦要表現出一定的親近,這些細節說不得就有大用。


    “張公公,父皇此次風寒前中可有什麽異常之處?怎會如此的沉重?”先看了一眼榻上的李璟,李從嘉才請張公公坐下輕聲問道,以皇子的身份此問天經地義,他當然是想推翻或是驗證一些可能。


    “迴王爺,陛下染病之前並無任何異常。老奴天天伺候在身邊,飲食起居皆是一切如常。雖說前一天批閱奏折晚了一些但之前亦常有此事,未料到竟是如此沉重,周太醫幾副藥下去不但沒有起色反而更是深沉,前幾日還能清醒一兩個時辰,這幾日每況愈下昨天竟是一天昏睡水米未進,這樣下去可不行。”張公公言語之中亦是顯示出了極大的關心與焦急。他待在李璟身邊的時間要比鍾皇後還長。


    李從嘉聞言皺起了眉頭沒有說話,從張公公的神情上他是看不出任何的破綻,而父皇的病情一直在加劇此時還沒有好轉的跡象,這越是病就越需要抵抗力,如今水米不進又怎生了得?難不成還要輸液?可這個東西是不能瞎來的。生理鹽水和葡萄糖的構造他也搞不清楚,還是書到用時方恨少,不過到了緊要關頭他也不惜一試。


    “殿下,周先生來了。”正在思索之時侍書的聲音傳了進來。


    “哦,快請先生進來。”李從嘉聞言說了一聲也是站起相迎,這位周勤大夫在太醫院是出了名的寒症高手,與整個大唐間都有很高的聲望,絕對稱得上名醫,以往他的寒症亦都是周大夫手到病除。


    周勤四十幾歲年紀,生的很是儒雅,卻是像飽學之士多過名醫,與張公公一般李從嘉也在他行禮之前便是伸手相扶,此時禦醫保養的極好的麵容上也是帶著深深的愁容,見到淮王亦隻是勉強一笑。


    “周先生來的好,且給本王細細說說父皇的病情。”讓周勤坐在桌邊,李從嘉親手為他和張公公滿上了一杯香茶,隨後問道。


    周勤拱手謝過,可接下來卻是沒有出言,似乎在猶豫著什麽,李從嘉見了便又正色言道:“醫者醫病自該無所不言,先生不要有任何的顧忌,盡管言之,從嘉擔待的了。”這給皇帝老子治病可是一件麻煩事,就是介紹病情都不輕鬆,一個不好說不得就要治罪。


    “是,王爺,據周某診斷以及太醫院會診陛下乃是寒氣入腑有損脾腎,故才精神不振昏昏欲睡,原本隻需對症下藥便可,但此時卻是連同虛症一道發作,倘若照常下藥卻是虛不受補反而衝撞更是不妙,故此時隻能先行用一些和緩之藥增強陛下之抗力,可是這一迴寒症又是來的極為劇烈,故才有此時兩難之局,倘若現下就用猛藥臣恐、臣恐,難以保也!”聽了李從嘉之言周勤方才敢說出實情,但講到最後卻還是誠惶誠恐,此事對他而言也是可大可小的。


    張公公聽了頗有些茫然之意,但雖然聽不懂周勤所說的醫理但見他麵上的表情也知道情況不妙,再看淮王卻是陷入了沉思之中,他卻不便對周勤發問了,此時在房中李從嘉儼然就是主事者。


    “周先生,本王不通醫理,聽先生的意思父皇此次可是兩種病症齊發,那對症的寒症之藥卻又可能加強虛症,而反過來若用補藥又會增加寒症,如此兩難之下先生隻有先用溫藥為父皇調養以求先治虛症再對寒症下手,但後者的猛烈又使得調養無效?”片刻之後李從嘉又是出言對周勤問道,這些話他說的很慢有些字斟句酌的意思。


    “王爺明見、王爺明見,正是如此。”周勤聽了這話麵上喜色卻是一閃而過,終於有一個能聽得懂自己話的高層人士了,有淮王見事清楚他的壓力就會大大減小,萬一有個閃失的話也有人為自己分辨。早就知道淮王見聞廣博天資聰穎,未料到醫道之處亦有涉獵。


    “王爺,這該如何是好?”張公公見狀急忙對李從嘉問道,看見周勤的模樣這一刻李從嘉在他心中的地位還要勝過那位名醫。


    “公公勿急,從嘉知道公公的心思,本王亦恨不得立刻就有良方能讓父皇恢複如常,可此事非是你我心急就能解之。周先生,是否如今父皇水米不進將會使那虛症更加厲害?”李從嘉溫言安撫了張公公一番方才又對周勤問道,聽他話中的意思應該是這般了。


    “王爺說的是,倘若陛下還是昏睡不醒無法飲食那虛症必將增強。”周勤點點頭言道,有李從嘉在他的心情是要稍稍輕鬆一些了。


    “那除了父皇自行飲食之外可有其他的方法為之?”


    “嗯,可設法用些稀粥強行灌之,隻是此法一來對陛下不敬二來看現在的病情怕也是杯水車薪。”周勤想了想說道。


    “哎,所謂事急從權,再說周大夫乃是為治父皇之病何來不敬之言?既然如此可以緩解那就速速為之,一切都有本王擔待,張公公你看?”李從嘉擺了擺手言道,說完還不忘征求一下張公公的意見。


    “王爺說的是,不過王爺,此事最好還是先通稟皇後。”張公公很快接道,但隨即想了片刻才繼續言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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