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正是泗州城最為熱鬧的時候,此時又正值暖春,城西的各處酒館茶樓賭場妓館皆是人聲鼎沸生意興隆,與之相比有著大唐江北第一青樓之稱的醉風居卻顯得冷清了很多,今天這裏隻會有兩位客人和他們的隨從,但老板賺的錢卻絕不會比客滿少,甚至還要多。


    想要包下醉風居待客金錢與勢力缺一不可,這個日進鬥金的地方一晚上的花費絕對是一個巨大的數字,包場的付出當然不能比之還少。隻有金錢當然也不行,泗州是個諸方勢力極為複雜的地方,包下醉風居這樣的舉動是極為引人注目的,倘若在你包場之時有人找茬豈不是大傷風景的事情?所以說有金錢還得有強大的勢力做保障。


    今天包下醉風居的客人會被人找茬嗎?你要是去問泗州城中所有大小勢力的首領,他們可能都會迴你一句話,“找茬?腦袋壞掉了吧。”本城最大的地頭蛇之一,占據了三分之一運河水運生意的林家家主林遠誌,這個名字的響亮可不單單是在泗州,便是整個江淮亦是一般,什麽,你說林遠誌一人還不夠?那再加“大唐第一紈絝”呢?


    如果說林遠誌是泗州城的地頭蛇的話,那麽鍾瑞年鍾大少爺就是實實在在的強龍!最近的幾日所有人都領略到了這位爺的囂張跋扈,“大唐第一紈絝”的名號不是白叫的,即使不在金陵,更不用好友趙胖子幫一個手指,單憑鍾瑞年自己也能在泗州對付林家。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可鍾大少偏偏如此做了。還做的聲勢十足!


    林遠誌加上鍾瑞年。這個組合在泗州城中誰人敢惹?況且這兩個人最近的心情都不會太好,一個被人砸了幾處賺錢的產業還得咬牙苦忍,另一個則是差點被人綁架,一腔怒火已然開始爆發。倘若有人不知死活的在這個時候撞上去,那不是腦袋壞掉了又是什麽?此時幾乎所有的城中勢力都在等著看,看林家今晚到底能否過鍾大少這一關。


    林家包下醉風居,相鄰的幾處高樓也盡皆被各大勢力拿下,孔家、鄭家、趙家等等。他們要在這裏看著整個事件的進程,對他們三家而言怕是希望兩人談崩的居多,到時候說不得就能亂中取利,林家的水運生意可是富得流油,若是能分上一杯羹又是何等的舒心愜意?


    今天前來林遠誌帶了不少人馬,整個醉風居都密布手下,這可不是向鍾大少示威,而是要保證此次兩人會麵的安全,而鍾瑞年來時則是輕車簡從,隻帶了一名護衛和一個侍女。那份沉靜自若與大氣很是令人佩服,前番忽然出現的那數百條大漢此時卻像是蒸發了一樣。這亦是讓各路勢力都極為佩服鍾大少爺的地方。很有點高深莫測。


    此時在醉風居頂層的望月閣中,茶是好茶,頂級武夷天香,香是好香,南海龍延上品,桌椅都皆是黃花梨木顯得極盡奢華。不過與之相比,兩相對坐的二人之間氣氛卻是極為沉靜,林遠誌低頭看著自己麵前茶杯中煙霧繚繞的茶水,似乎內中有什麽寶藏一般,而對麵的鍾瑞年則更是愜意的在修剪著指甲,那隻手白皙還要令女孩子羨慕。


    雙方稍加寒暄之後這個狀態已經保持了盞茶功夫了,雖然林遠誌今天邀請鍾瑞年已然有服軟的意思,但內心之中還是希望自己的舉動可以換來鍾大少一個台階的,豈知他不說話對方亦決不出言,他的耐心很好鍾瑞年也根本不在他之下,看他修剪指甲的動作是如此的認真輕柔,竟似乎進入了物我兩忘的境地,林遠誌不由沉不住氣了。


    “鍾少遠來泗州,林某原該早來拜訪才是,隻是家中事雜卻不料生出一些小小誤會,今日相見正該聽鍾少示下。”林遠誌的話說的十分客氣,但卻是抱了後發製人的念頭,還要讓鍾瑞年先行出言。


    “哦,原來在林家主心中,這卻隻是小小誤會,那倒也無妨,便繼續誤會下去想來也就是小事罷了。”鍾瑞年聞言伸了個懶腰極其輕鬆的說道,他自十三歲開始便隨家中長輩行商天下,十五歲單獨遊走奔行四方,說起這言語交鋒之處那經驗是豐富之極,林遠誌那些以退為進的小心思豈能瞞得過他?倘若先行出言便會弱了氣勢。


    “鍾少難道就不準備給林某人一點薄麵?我久聞鍾大少的威風誌氣,但林家在泗州也不是任人擺布,俗話說得好,合則兩利,分則兩害。”林遠誌聞言還是不動聲色,但言語中卻有幾分強硬之氣。


    “嗬嗬,鍾某行走四方身端方正,從不為無理之事仗勢之舉,若是不準備給家主機會,你我還會有今日之會?”鍾瑞年微微一笑一邊將右手放在眼前檢查著修剪之後的指甲一邊說道,語氣依舊輕鬆。


    林遠誌所言的是薄麵,到了鍾瑞年口中卻變成了機會,雖然說的輕描淡寫可居高臨下之勢卻是擺的極足,且一切都是極為自然順理成章,似乎鍾少爺生來便是居高之人,不由令得林遠誌就是一陣心頭火起,可惜此時形勢盡在心中,卻是發作不得,隻能將之強行壓下。


    “鍾少果然氣度不凡,林某今日前來豈不就是聽鍾少之意?”


    “這卻奇了,林家主信中所言與今日之為竟是大相徑庭,若是如此我看今日之會可到此為止了。”鍾瑞年麵上的驚奇之意極為逼真,口中出言還是笑意盈盈,但言中之意卻是人人皆可聽出,且假如說剛才他的笑容中還帶著幾分客氣的意思的話現在確實猶如春寒料峭!


    “好,鍾少快人快語,那林某也就不再藏拙了,前番襲擊鍾少之人中有我林家的不肖子在林某聞之已然下令徹查,他的一家老小盡數被我擒拿在府中一一相問。但此人卻是在三年前已經失蹤。便連父母妻子亦不知其去了何處。三年間更未互通過任何消息,鍾少若是不信這些人我可以全部交給你查問,原本是想帶來這醉風居隻是怕掃了你我的興致。”林遠誌察言觀色之下知道鍾瑞年的言語絕非玩笑,稍加考量亦不由在心中暗怪自己原本已然想好的說辭,卻是見麵之後有了欺鍾瑞年年少的心思想要言語得利,如今看來對方於此老辣之極反倒是自己有些搬石砸腳的意思,當下壓了壓氣便將想好之言說出。


    “哦?林家主此言之意便是此事與林家並無半點瓜葛了?”鍾瑞年眼光不離林遠誌的雙眼,好整以暇的出言問道。他自是了解對方不帶那人家人來醉風居的原因,想必都是多少要經受了一些手段。


    “絕無半點瓜葛,林某雖然不肖但在這泗州城中江淮之處也算有些薄名,林家亦是世代相傳,絕沒有敢做不敢認的道理,況且林某與鍾少素昧平生,如此去做對林家對林某又豈有半點有利之處?”和鍾瑞年交談雖然時間不長,林遠誌也看出來言語中與對方硬來是肯定不行的,鍾家少爺絕不怕這個,因此此時倒也是坦然之言不再繞圈。


    “林家主若是一來便是如此你我又何必多費如許多的口舌。非是鍾某信不過家主,不過行走四方多年鍾某多得是意氣相投的朋友卻從未有過那日之事。今之所言雖是有理可若是換位處之怕是林家主也不會如此易與吧。”林遠誌心中確是無愧,一番言語倒也算是義正言辭,鍾瑞年細查之下便知大概真偽,當下出言之時麵上笑容也轉為溫和。


    “鍾少爽快,林某也不是推諉之人,今日既然請鍾少前來但有一言請聽之,按江湖規矩既然此人確是與林家有瓜葛林某自然要給鍾少一個交代,眼下情形林某亦隻有繼續在此人身上全力加以追查,便是無有鍾少此事單憑那些人的險惡用心林某亦不會放過他們,鍾少不是尋常任務林某在江湖上亦有一些名聲,此事也定當有水落石出之事,清者自清!”林遠誌聞言微微頷首,之後的言語亦是直來直去,語氣中還帶著幾分憤懣之意,任誰被卷入如此風波之中也不會有好脾氣。


    鍾瑞年聽了沒有立刻作答而是沉吟起來,他要判斷林遠誌之言是否可信,其實他與李從嘉等人細細商議之後都覺得此事多半不會與林家有直接的關係,為此舉對他們的確沒有任何的好處,可凡事不可隻看表麵,兵家有虛虛實實之道,這江湖之上亦是如是,說不得林遠誌就有著什麽隱藏極深的目的一時難查,還需麵對麵詳細觀之。


    “林家主如此說話,這交代倒也說得過去,往後自有時日可以印證家主今日之言,鍾某人也絕不會放過那些居心叵測之人,假若來日之事可證家主所言無差鍾某也不會不懂江湖規矩。”片刻之後鍾瑞年方才出言道,林家是本地的地頭蛇,他們按線追查當可有所收獲。


    “哈哈哈哈,和鍾少言語卻是痛快,之前倒是林某著相了,不瞞鍾少,林某最想交往的人物之中鍾少可居於首位,還是那句話,林家會全力追查清者自清,來啊,上酒!”林遠誌一陣豪爽的大笑之後言道,鍾瑞年話中的意思他豈能聽不出來?最後之言既是給了自己幾分麵子但隱隱亦有告誡之意卻是軟硬兼施,恰是鍾瑞年藏鋒之處。


    林遠誌一言出口便有家丁模樣打扮之人送上酒來給二人斟滿,那小小的酒壇拍開封口之後卻是酒香四溢,顯然是珍藏多年的佳釀。此時林遠誌再度舉杯相邀鍾瑞年亦是爽快的與之對飲,氣氛熱烈起來。


    “鍾少風流俊賞之名響徹金陵,不,響徹大漢,兩年前林某前往帝都亦曾經去過清風晚晴二處,其溫柔婉約之處卻是與眾不同,鍾少大名更是如雷貫耳。這泗州地僻自是不能與金陵相提並論,故日前從海州請來一隊歌姬,雖知亦是難入鍾少法眼但卻勝在新鮮,應可一觀。”這酒一喝起來剛才的一些不快很快便就消散,席間談起天下各處鍾瑞年見識廣博談吐清雅令得林遠誌也是心中佩服,這鍾家大少也不似傳言之中那般難於相處,看來便是做個紈絝也有境界之分,似眼前這位卻是要勝過那趙胖子不知多少,當下舉起酒樽遙祝道。


    “林家主客氣了,那曲藝之道本是各處有各處的妙處,大有大的風範,小亦有小的精巧,家族精心安排想來定是不凡,鍾某拭目以待。”鍾瑞年舉酒言道,他行走四方朋友眾多可不是沒有道理的,隻要你不得罪鍾大少,與之相交的話他會是最為值得信賴的朋友。


    “哈哈哈,鍾少之言果然精辟,上!”林遠誌一陣大笑將樽中之酒一飲而盡,和鍾瑞年一番談論下來他對追查兇手之心又再堅定了幾分,放下酒樽雙手擊掌,立刻便有一隊麗人自樓下而上魚貫入屋。


    這一隊歌姬共有七人,身著舞裝顏色各異,裁剪設計皆是別出心裁,將她們纖細的腰身與修長的四肢襯托的淋漓盡致,手腕腳踝裸露之處以輕紗遮掩,更添幾分迷離之態,麗人麵上仿造盛唐歌姬加以盛妝,芙蓉玉麵櫻桃小口恰是相得益彰!誰還不知其舞藝到底若何但這出場之姿已然不凡,看得鍾瑞年是微微點頭,這林遠誌也算花了一些心思!不過在其身後那一身婢女打扮的嬌俏少女見之卻是撅起了嘴頗有些不屑之狀,不知為何看見鍾瑞年點頭欣賞心中隱有怒氣。


    高明的舞者必會有與之配合默契的樂隊相輔,這才能妙曲輕舞兩臻佳妙。跟在那隊麗人身後則是六名四五十歲的樂者,琴箏弦笛盡數齊全,這醉風居頂層的抱月閣占地十餘丈,鍾瑞年與林遠誌對坐而飲很是寬敞,便是一下子多了這十餘人也不覺擁擠,不多時場間盛妝麗人已然站定了位置,樂者也各自就坐,屋中一時寂靜好戲便要上演。(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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