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場沒有蟲的注意力在他身上,所有蟲都在等他說出那名s級雄蟲的姓名。就如同克拉倫斯那般,等待新一個符號的出現。“謝長留閣下”隨著巴克爾念出名字,謝長留身上的屏障似乎全都消失,與方才的忽略相比,走向了另一個極端。他站在宴會廳中央,周遭一圈空出來,連赫佩斯都被隔絕在執法司的保護圈外。謝長留眉心一跳,這個世界將他剝離出來,明晃晃暴露在所有運行的程序之中,恨不得抹去他的存在,如今又是一副大方模樣,讓他露麵,毫不避諱。“仙尊,現在是什麽情況……”3055目瞪口呆看著周圍熾烈到恐怖的視線,同樣不明白為什麽要將謝長留徹底暴露。那些精密的線條再次運轉,謝長留淡淡道:“它想殺了我。”無論這個世界做什麽,都是為了抹除他的存在。赫佩斯在聽見他的名字時,終於能轉過頭,臉上是扭曲的難以置信。謝長留看向那雙淺灰色的眼瞳,唇角微微上揚一個弧度。沒有刻板地學習,隻是很自然地想要安慰赫佩斯,於是露出了赫佩斯期待很久的微笑。赫佩斯的眼瞳顫了顫,在扭曲猙獰的麵容中,強行擠出了一個笑。他隻希望不要笑得太難看。巴克爾還在驕傲地發表感想:“s級雄蟲,理應享受帝國最頂級的資源與待遇,而不是住在第一區,過著苦修的日子。”執法司的軍雌開始收攏包圍圈,嚐試用這樣的方式護送謝長留往巴克爾的方向走。然而此時異變突生,巨響過後,橫亙在薩洛揚和赫佩斯之間的那道精神力攻擊卻被外力猛地送開,硬生生在地麵烙下裂痕。裂縫直直劈到謝長留的腳下才堪堪停止。那道精神力的氣息很明顯屬於赫佩斯。宴會廳內寂靜一瞬,忽地響起一句話:“赫佩斯瘋了嗎?”他怎麽敢攻擊謝長留!赫佩斯皺著眉看向地麵的裂縫,他的精神力就像是被觸碰到了什麽開關,淩厲的攻擊鋪天蓋地降下,織成細密鋒利的網,自上而下要將謝長留徹底籠罩。這種攻擊方式明顯更契合他平日的作戰方式,與方才和薩洛揚打鬥使出的攻擊沒有相似之處。處處是殺機。執法司的隊長怒吼道:“赫佩斯,停下對個閣下的攻擊,你是準備流放邊境嗎?!”既對奧斯爾德不滿,又想攻擊自己的雄主,雄主甚至是s級的雄蟲!謝長留抬手攔下一道精神力,反倒是強行圍住他的那些軍雌精神識海受到了損傷。那些蠢蠢欲動想殺了他的線條縮了迴去,取而代之的是赫佩斯的精神力。3055略顯跳脫的機械音在這個時候竟然也有幾分低沉:“它讓赫佩斯動手……”“它隻是想借我讓赫佩斯迴到‘正軌’而已。”外露的殺機被隱藏,原書劇情大概意識到謝長留的能力是最大阻礙,便讓赫佩斯選擇了攻擊。攻擊s級的雄蟲已經不是流亡判決那麽簡單,也不是謝長留一個人能決定的情況。赫佩斯試圖奪迴身體的控製權,他的腦子裏像是被輸入了攻擊謝長留的指令,根本無法停手。他的靈魂自上而下俯視混亂的現場,仿佛在看一場以他為反派的爛俗影片。他看著攔下眾多攻擊的謝長留,忽地生出一個念頭。像是之前做過的無數次一樣,重開這段劇情,隻不過重開後還能不能見到謝長留又是一個未知數。“它大概覺得我古板、不近人情。”謝長留避開想要攔住他的軍雌,在神識中對3055說。3055道:“仙尊,您怎麽突然提起這個了?”所以這個世界才會以為能用法理束縛住他。“我亦有私心。”第88章 “我不過凡人,自然會生出私心。”謝長留低低道。他對萬事萬物都是一副平靜模樣,3055曾一度認為他不會有任何明顯的情感表達。亦或者,謝長留根本沒有這個東西。而如今他坦然承認自己有私心,有偏袒,像是在承認3055反複說給他聽的“雙重標準”。謝長留在騷亂中,看著赫佩斯痛苦難言的身影,生出了私心。“謝長留閣下,還請您不要接近那個無禮的雌蟲!”“謝長留閣下,危險!請不要讓恐怖分子接近您!”“謝長留閣下!”“謝長留閣下!”宴會廳內喊聲此起彼伏,星網上討伐赫佩斯的聲浪綿綿不絕。立場倒轉,赫佩斯是被審判的亡命之徒,被忽略的謝長留如今是帝國被保護的受害者。他伸手靈巧推開那些攔著他的軍雌,三步並作兩步走向赫佩斯。宴會廳內喧嚷,但他隻注意到那雙猩紅的眼,泛著血絲,憔悴痛苦。越靠近赫佩斯,排斥的感覺便愈發強烈。謝長留不管不顧,隻管單槍匹馬殺進去,那些試圖攔住他的雌蟲被盡數揮開。巴克爾在台上怒吼,宴會廳因謝長留的身份公開、赫佩斯動手徹底陷入混亂,中間甚至有渾水摸魚的精神力攻擊,全朝著赫佩斯而來。紅發軍雌一動不動,隻是站在中間呆呆地看著謝長留,朝他做口型。不要過來。s級的雄蟲身份是枷鎖,也是無上榮耀,謝長留的身份公開,必然會被強製帶去中央區。雄保會保護雄蟲的手段很多,謝長留的實力強勁並不意味著能順利逃脫包圍圈。“他在擔心我。”謝長留對3055說,赫佩斯擔心他的實力,擔心他被強製送走,擔心他受傷。3055不知道在這樣的場合下要如何迴應謝長留的話,隻好歎了口氣,對謝長留說:“仙尊,你現在才知道啊。”不管怎麽說,謝長留有了保護赫佩斯的私心,而不是出於責任心,那也算是進步的表現。小圓球在神識裏浮動,對被圍攻的赫佩斯送上了祝福。謝長留的古板守禮重規矩聞名十六州,所有修士,連魔族都知曉他的性格。如今在這個宴會廳內,重禮守法度的淩洲仙尊毫不猶豫大鬧,一點情麵都沒留。更不提風度禮儀。謝長留一把抓過赫佩斯的手腕,將滿臉頹喪的軍雌從地上拉起來,低聲道:“我說過,萬事有我。”淩洲仙尊重諾,說出口必然會做到。“閣下是準備袒護一個對雄蟲動手的罪犯嗎?”巴克爾痛心疾首,對謝長留的行為舉止很是不明。奧斯爾德更是冷眼旁觀,陰鬱道:“謝長留,你又何必為了個死囚大鬧呢?”赫佩斯又是發瘋攻擊薩洛揚,又是發瘋對自己的雄主動手,雄主還是s級雄蟲,輕則拔去骨翅流放,重則判處死刑,總而言之沒有活路可言。這是規矩,也是法理。帝國不可能容許這種情況被高高拿起輕輕放下。赫佩斯身體裏屬於他自己意識的那一部分沉默地注視一切,惶恐在心裏蔓延,他被“對謝長留動手”這件事徹底驚住,理智被絞成亂麻。參與宴會的受邀賓客逐漸後退,中央空出大片空地,軍雌部隊到達,朝中央的對赫佩斯舉起槍。“赫佩斯!鬆開閣下,不要試圖威脅!”一名軍雌用嚴肅響亮的聲音警告。赫佩斯看向被謝長留抓住的手,一時間分不清被鉗製的家夥是誰。槍口小心避開了謝長留,全部對準赫佩斯。謝長留冷著臉看那些舉槍對準赫佩斯的軍雌,直接將紅發軍雌拉到了身後。“閣下,您應該到我們這裏來。”巴克爾站在台上朝謝長留鞠躬,朝謝長留伸出手。“不必。”謝長留冷淡道。包圍圈在縮小,他的精神力卻在這個時候徹底爆發,以他為中心,宴會廳的地麵開裂,燈光閃爍搖晃,爆裂聲四處響起。直播被迫中斷,宴會廳內所有燈光啪得一下消失,在場的蟲控製不住顫抖,包圍著謝長留的軍雌部隊更是被死死壓製跪倒在地。“任務完成,修為恢複。”冰冷的機械音在暴.亂中響起,謝長留腳下的地麵又一次開裂,部分位置甚至炸出火花。屬於自己的意識重歸身體,鉗製消失,赫佩斯呆愣地看著謝長留,全然看不明白他。“走吧。”謝長留抬眼看他,向他伸出了手。赫佩斯傷痕累累的手猶豫地抬起,手指顫抖著停滯在半空。謝長留垂眸看他遲疑的手,毫不猶豫抓過他的手腕,帶著他走出宴會廳。廳外還有準備狀態的軍雌,然而謝長留的精神力死死壓製威懾他們,動彈不得。“去……哪?”被拉扯著往前走,禁錮束縛一掃而空,赫佩斯張張唇,半晌過後才找迴自己的聲音,嘶啞著開口。“迴家。”謝長留淡淡道。赫佩斯愣住了。這是他第一次從謝長留口中聽到“家”。黑發雄蟲拉著他走在前麵,承認了迴那個公寓是“迴家”。他的心頭湧上來的不是驚喜,而是緊張惶恐。赫佩斯希望在一個更加合適的場合,從他口中聽見“家”這個詞。而不是在他意識到束縛難以解脫的時候,讓他聽見謝長留話語背後的明了。就像是沙漠穿行,一步之遙便有一汪湖泊,驚喜之際,才發現那隻是幻象。大喜過後便是大悲,絕望便格外叫他崩潰。他的腳步踉蹌,卻還是穩穩跟在謝長留身後,盯著謝長留的背影晃神。他要怎麽麵對謝長留?赫佩斯難以遏製地想到,明明那無數次的重啟已經告訴他既定的結局,他卻在謝長留日複一日的陪伴下險些忽略自己被既定的命運。短暫的自由仿佛是虛假的夢,那一霎脫離囚籠的心動受到了最慘烈的教訓。陰影枷鎖從地麵升騰而起,醜陋而猙獰地纏住了他的腳踝,讓他奔向前方的動作一滯,他低下頭,隻能看見黑影裏被囚禁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