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譚師姐被神光教的焚琴玉女追趕,之後也不知道怎麽樣了?”


    明欽受神遊鏡的指引找到了雲輕素師徒的煉功之處,三人為了修證‘獨醒功’蟄伏多時,心無旁騖,全不知外間已經天翻地覆。天女門一朝覆滅,連穆清絕、檀照夕、軒轅彌明這些道行高士都難以為力,譚凝紫怕不更要兇多吉少。


    所謂‘愛而知其惡,憎而知其善’。明欽和譚凝紫相處的雖然並不十分融洽,到底姐弟兩個都得其恩遇,怎能不知好歹。那日譚凝紫獨力引開焚琴玉女也是為了保全功力銳減的明欽,現在舊傷已愈,又習奇術,對譚凝紫的境遇不由擔憂起來。


    神光教的哨探布防比之舊時縝密十倍,即便到不了飛鳥難渡,水潑難進的地步,也絕非兩人預想的那般容易。


    好在雲輕素身法精妙,明欽又通曉變化,不待神光教的暗哨有所警覺,早已高飛遠引,繞著圍守觀看多時,將輕重布置默記於心。


    “神光教防衛嚴密,不如等到晚上再突入門中以便行事。”


    明欽和雲輕素說起龍山太子的來曆,這人被神教聖公委以重任,神通▲,修為放在天河界也是頂尖的了,雲輕素雖然修證‘獨醒功’,銳氣極盛,和龍山太子正麵較量不過是五五之數。若是一幹蝦兵蟹將蜂湧而上,能否全身而退還是未知之數。


    至於明欽任是寶鐸或者林相和都難以匹敵,是以兩人此來重在刺探底細,至於驅除神光教、光複天女門的大舉隻有會和了穆清絕等人再作打算。


    “我久在接天崖,隻道神光教已經光焰潛銷,不足為患。今看他部勒嚴整,大有章法。這迴必是謀定而動,你我倒不可掉以輕心。”


    雲輕素一看神光教竟然高築城防作久駐之計,心知想突入內門擒捉敵方首腦已不太可能,搞不好還會落個有去無迴,明欽的提議自然妥當一些。


    這時天未過午捱到天黑還有幾個時辰,兩人雖是懷有深憂,可是形勢逼人也不得不耐起性子。雲輕素僻居接天崖多年,養氣功夫十分了得,尋了一麵平滑的大石便靜坐調息起來。


    明欽沒有她這般勤勉,運起‘太陰煉形術’,捏個法訣,搖身變作一隻小巧的黃雀,飛上枝頭向著四方瞭望。


    雲輕素若有所覺的睜目望了一眼,旋又闔上美眸,唇角勾起一抹淺淡的笑意。


    明欽這番變化大有一番用意,一來這等小巧的物事不易引人注意,二來世間萬類皆是同聲相應,同氣相求,譬如孫行者西天取經總是要拘了山神、土地來了解情況,平人到陌生地方也要找土著問路,迢遞崖上鳥獸極多,素來和天女門相安無事,忽然出了這麽大變故,豈能不為驚動?


    ‘月暈知風,礎潤知雨’,動物對自然的感知往往能淩駕於人類之上,大難來時預為遷徙甚為人類所驚怪。


    明欽少年修煉‘太陰煉形術’的時候常常被鳥獸引為同類,因而對它們的習性頗有一些了解,羽類的靈智是極高的,一些種類翱翔青冥,須臾萬裏,所見極大,相較起來,人類反而有些坐井觀天的,不能自廣了。


    可惜明欽在樹梢搔弄了一迴毛羽,卻未見禽鳥經過,或許因這一場變故都遠徙高飛了吧。他心中有些失望,忽爾瞥見一個錦衣少年從城門中施施然踱了出來,幾個教眾遠遠看見,連忙恭身行禮,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這少年正是多時不見的鄭元。他投在神光教中,做了聖公新晉煮鶴壇的童子。這次攻拔天女門調撥到寶鐸跟前聽候差遣。


    寶鐸是聖公跟前的親幸,此迴大舉雖是龍山太子掛帥,運籌帷幄、遣將用兵都是寶鐸一手把持。鄭元雖沒有率眾先登,跟著寶鐸水漲船高,全然一派春風得意的樣子。


    黃巾教眾一個個畢恭畢敬,都唿作鄭聖使。


    鄭元臉上掛著矜持的微笑,離了眾人,踱到一株老樹下解開褲帶優哉悠哉的噓噓起來。


    明欽心頭暗笑,一個疾掠飛了過去,揶揄道:“鄭聖使,你好消閑呀。”


    “誰?”鄭元駭了一跳,稀稀漓漓的灑了一褲,連忙收緊褲口,驚疑不定的迴頭張望。


    “是我。”


    明欽無意和他為難,笑了笑現出身形。


    “欽之……”鄭元麵露驚色,“你怎麽還在這裏?”


    明欽哂笑道:“我是天女門的弟子,留在這裏又何足奇怪?”


    鄭元謹慎的往四處望了望,皺著眉頭道:“天女門已經完了,連穆清絕都逃得無影無蹤。你還留在這裏做什麽,龍次帥和寶鐸仙姑神通蓋世,現在正傾力捉拿天女門的叛逃弟子,你還是快快逃命去吧。”


    明欽不置可否,岔口道:“那天你和那什麽焚琴玉女追趕譚師姐,後來怎麽樣了?”


    “你是說掌門大弟子譚凝紫?”鄭元麵露驚悸之色,“她……她已經死了?”


    “什麽?”明欽臉色一沉,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怎麽死的?”


    “你不要誤會。”鄭元苦笑道:“她的死跟我沒關係。那天我和焚琴師姐並沒有拿住她。之後龍次帥率眾攻山,穆清絕、檀照夕等人都不戰而逃。我們原以為一舉成功、兵不血刃。誰知譚凝紫中道殺了出來,鼓動天女門弟子抗拒聖教。多虧陳庭芝深明大義,背後給了她一劍,才穩定住了局勢。”


    “陳庭芝?她在何處?”明欽對這位言語溫柔的二師姐多少還有些印象,想不到她竟然做出這等卑劣惡濁的事情來。一時間義憤填膺,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


    “陳掌門現在門中召開光明法會。”鄭元見明欽麵色不善,生怕他鬧出事來,“那裏還有寶鐸仙姑和我教一幹銳士,你可不要孟浪行事呀。譚凝紫不知進退,這也是她咎由自取,怪不得誰來。”


    “是麽?”


    明欽冷笑兩聲,挾起一股勁風眨眼便失了蹤跡。


    “欽……”鄭元還要再勸,哪知明欽根本無心聽她饒舌,搖搖頭喟然一歎,充滿無可奈何的味道。


    明欽隻覺得一種傷心說不分明,腦海裏全是譚凝紫凜若霜雪的影子,忽爾被揉進烈火,散作片片飛花。


    求仙訪道,所為何事?


    他自覺得不能等到天黑的,他自覺得一刻也等不到了,那樣倔強而高潔的女子,怎麽就這樣的去了。不管如何,也要見她一麵,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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