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欽發覺昂揚的物事消沮起來,頓時急的滿頭大汗,伏在雲輕素身上一陣發怔。


    “這下沒辦法使壞了吧。”


    雲輕素齧著粉唇吃吃而笑,美眸中透出幾許狡黠,幾許得意。


    “方才我實在是無心冒犯,還望仙子恕罪。”


    明欽心疑那一指十分要命,不然和雲輕素這樣的美人肢體交纏怎能全無反應。他剛要撐起身子,誰知雲輕素反而舒展著玉臂纏住他的脖頸,唏噓道:“都已經這樣了,你還想讓我怎麽原諒你。”


    “那聲音……”


    這時莫名的琵琶聲已經停歇,不過那曲調激蕩心懷,在兩人的神念中留下很深的印記,餘音嫋嫋,似還迴蕩在林梢間。


    “那人正是我的對頭,她是乾闥婆部的人,在摩夷天很有分量,這次找上門來遲徊不去,不見我一見看來是不肯罷休了。”


    雲輕素說起此事麵色不由沉重起來,那人雖然找不到她的藏身之處,但乾闥婆部作為天家的樂師,精擅音律,若是總趁她行功之時前來打擾,早晚也要著了道。


    “乾闥婆?你跟她到底有什≧,麽過結?”


    明欽心想這人趁別人煉功的時候專以聲樂挑撥也真夠討厭了,尤其這事關係到荊眉嫵的安危,想置之不理也不可能。


    “都是一些陳年舊事。”雲輕素露出一絲尷尬之色,微喟道:“這人將《天則道經》看作私家之物,不容許旁人染指。偏是她修為奇高,若是煉不成‘獨醒功’,我還真不是她的對手。”


    “這樣啊。”


    明欽略感意外,飛升仙界以來雲輕素應該算他遇到修行道派中的頂尖強手了,而那個對頭竟然還要高出一截,難怪雲輕素明知她窺伺在側也無可奈何了。隻不知那人和神光教寶鐸等人有無勾連,倘若是相約而來,那這事就更加棘手了。


    “《天則道經》不是你們天女門的不傳之秘嗎?怎麽又跟乾闥婆部扯上關係?”


    雲輕素微微哂道:“這裏麵周折甚多,遠非三言兩語能夠說清,《天則道經》成於眾手,決非一家一人的私產,有人非要胡攪蠻纏,這道理如何跟她說得通?”


    “仙子,你覺得怎麽樣?”明欽小心問道:“夜氣收攏到了嗎?”


    雲輕素輕嗯了一聲,她默察道息,連日來的煩厭之感一掃而空,神魂得到夜氣的補充,頓覺得精力彌滿,長醒的境界和佛家五神通相仿佛,超凡入聖是指日可待了。


    “那你方才對我施了什麽禁製,該不會狠心害我吧。”這事關係到他人生的根本大計,自是讓他惴惴難安。


    雲輕素抿嘴笑道:“隻是尋常的截氣手法罷了,你稍時調息一周天便沒事了。”


    她的態度有些耐人尋味,明欽也不及細想。隨後依言調息,果然不久便神完氣複。


    光陰荏苒,不覺過了一月有餘,三人分頭修習法訣,再由明欽施法導引夜氣,循環往複,已成了平常不過的事。期間荊眉嫵偶爾也能睜開眼睛,可惜卻隻不言不語,四目相對片刻,便又沉沉睡去。雲輕素說這是她體內夜氣舒散的征兆,不足為奇。


    倒是明欽修煉‘生息術’越發得心應手,魂竅中散發出寸許毫光能蹈空入虛,體如飛絮,又能餐風飲露,神清氣爽。神魂修煉頗為精進,導引之時不必憑借神遇之法,隻需淩空懸浮數尺之高,魂竅吞吐,便能進行體氣化合。


    至於雲輕素那位對頭隔三岔五仍會釋放音聲幹擾,或以琴音,或以簫籟,著實是神韻飛動,精妙絕倫,不過兩人根基大定,便不是音聲舞樂所能撥亂,隻是不免萌發些情欲之念,可惜雲輕素每在緊要關頭點散他渾身血氣,明欽知道她功法未成不肯**,也不願因一時之快壞了她的修行。


    這一日,兩人仍像往常一樣調理夜氣,過不片刻,悠揚琴聲又不期而至,雲輕素身上驀然光華大盛,瞬間將明欽魂竅吞吐的毫光湮沒。


    明欽暗吃一驚,自從第一次雲輕素拔取夜氣勞而無功之後,向來都是他轉動神遇法門以為主導,雲輕素驟然反客為主著實大出他意料之外,而且她魂識強盛遠異往日,分明有氣衝鬥霄之象,明欽已是騎虎難下,幹脆放鬆神念任她吸納,隻是謹守靈台不使迷失。


    那位對頭大概萬萬沒有想到,她這樣數度幹擾不但沒有激得雲輕素現身相見,反而成了她修行中的砥礪石,雲輕素不但不受擾亂,反而將琴音引入魂識,無拘無束,幹青雲而直上,一舉突破人天界限,使朝氣竭而複生,化夜氣為晝氣,眼目中神光開合,虛空中的音韻倏然破碎不成片段,那人若有所覺,琴聲嘎然而止。


    佛家有五神通之說,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宿命通、身如意通。大約第五神通又打通個中界限,成為真正隨心所欲的大變化。


    獨醒功也是智慧通明的術法,超凡入聖雖非一蹴可就,常見的修行法門大約還沒有掩抑其上的。


    譬如用音聲侵擾神識的法門也算是淵源甚遠,儒家講禮樂教化,可是早就認識到音樂有陶冶情操的功能。可惜《樂經》失傳,後世理學反而流於禪定之流,倒是一些邪魔外道懂得造作歌謠蠱惑人心。


    凡夫濡染其中,隻注意音聲是否悅耳動聽,而不問其詞義是否溫柔醇厚,不知不覺便深受其害。孔子刪詩正樂,《詩經》三百篇,一言以蔽之,道是‘思無邪’。樂而不淫,哀而不傷,真不愧卓見偉識。後人群推豪放一體,末流而至於狂唿叫囂,指天罵地。戾氣所及,九州塗炭,樂蔽之患害,又不僅是亡國之音、靡靡之樂而已了。


    因而聲樂之威能真有傷人於無形的,雲輕素的‘獨醒功’能打通六識,以天眼破音聲,也算一奇。古時說‘聞’並非指鼻子的功能,而是指耳朵的效力,用鼻則說‘嗅’,看來吾夏對六識勾通本有一番洞見。


    雲輕素安坐不動,已經和數裏之外的對頭交手一合,破了她的音聲幻聽之術。明欽醒轉過來,隻見雲輕素肌膚如棉,瑩潤而富有光澤,白的刺人的眼。眼眸亮如星子,點漆毫無雜質,確有種直指人心的力量,唇角似笑非笑,真如一朵白蓮,隻可靜觀不許玩賞。


    “獨醒功?煉成了嗎?”


    明欽怔忡良久,心頭隱隱泛起些許失落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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