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相和駭然變色,驚道:“你是何方妖怪?”


    樹怪冷冷一笑,嘿然道:“量你也不識得我,我是這‘迢遞崖’的山神,爾等膽敢殘敝我的林木,可知死嗎?”


    “山神?”林相和將信將疑,迴顧著寶鐸仙姑道:“仙姑,山神是天庭命官,你不該亂傷他的樹木,他今前來問罪,這可如何是好?”


    “什麽山神?”寶鐸仙姑輕嗤道:“我在迢遞崖學道多年,從來沒聽說過此間有什麽山神。我看這廝頂多不過是個山魈木魅,怕他怎地?”


    譚凝紫也感稀奇,睜大了明媚的眼眸在殘枝間搜尋,暗暗著急明欽為何還不遁走。


    林相和遲疑道:“三界處處都有山神、土地,仙姑似乎應該持重一些,免得壞了我教和天庭的關係。”


    寶鐸仙姑嘴唇微動,終於沒有反唇相譏。山神、土地、灶君都是天庭最基層的神職。然而其職能是各不相同的,土地、城隍掌管民政,猶如民間的縣令、郡守。灶君則負有監察之職,每年臘月二十三,灶君返迴天庭述職,有道是,‘上天言好事,下界降吉祥’。


    山神則向來∵★,以氣力著稱,太古八大主神之一的山神便是鼎鼎大名的誇父,誇父逐日而死,留下一女喚作誇娥,誇娥的二個兒子都是力大無窮,從前有一個愚公,居於王屋、太行兩山的後麵,出入極為迂遠不便,便帶領妻子兒孫誓要挖出條道路,天帝知道以後便命令誇娥的兩個兒子將兩山分別搬開。


    山神居於山林,能讓豺狼虎豹俯首帖耳,大多具有勇力,往往也掌管緝盜、刑獄。如今地位最尊的山神要算泰山府君,他是閻羅王的太子,又是佛家二十四諸天之一,尊寵非常。


    寶鐸仙姑雖然對‘落日熔金手’頗為自負,卻也不願跟這樹怪糾纏不清,免得譚凝紫乘隙脫逃,壞了大事。


    “這林木確實是本仙壞了的,有道是,‘不知者不罪’,還望山神高抬貴手,既往不咎。待來日我教吞滅了天女門,給你建廟供奉如何?”


    樹怪冷笑道:“這天女門立派千年,還沒見哪個能吞滅了的。你這妖婦好不知恥,空口無憑便想逃之夭夭。豈不聞‘殺人者死,傷人者刑’,你那手掌似乎有些古怪,隻將它留下了,我便放你一馬。”


    “混賬——”寶鐸仙姑聞言氣的七竅生煙,恚怒道:“我不過看你是天庭的官,給玉帝留幾分薄麵罷了。你若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本仙還會怕你嗎?”


    樹怪哈哈笑道:“本神也不要你來怕,隻要你留下一條手臂而已。”


    “狂徒受死。”


    寶鐸仙姑麵孔一黑,急怒間也使出‘雲梭玉步’,瞬間侵到樹怪近前,肉掌上的金芒直逼手肘,可見她催功之猛,怒氣之深。尖銳的指甲泛起腥紅之色,長可寸餘,鋒利如刀。


    樹怪身軀龐大,自不如寶鐸仙姑周折靈巧,眼見她眨眼逼至,竟然不及反應。寶鐸仙姑倒掠而起,淩空下擊,五指如錐盡數插入樹怪那蓬生的頭顱裏。‘熔金手’炙烈精純,尋常金鐵都能瞬間煉化,何況樹怪以枯枝敗葉為軀,被一舉擊中要害,自是難以幸免。


    誰知樹怪死到臨頭,突然發出一陣桀桀怪笑,整個軀體暴裂開來,無數藤條綠汁宛如洪水決堤,瀑布倒懸,盡數噴泄出來。寶鐸仙姑近在咫尺如何能躲得過,眨眼間便被漫天的腐穢淹沒。


    “仙姑——”林相和大吃一驚,還沒來得及為寶鐸一擊得手而慶賀,哪料到樹怪亡歿之後還有這般厲害的反噬能力。


    譚凝紫且驚且詫,做夢都想不到能絕處逢生,危急關頭跑出來這麽一個來曆不明的樹怪挺身擋架,寶鐸被陷,林相和無暇他顧,正是難得的遁逃機會,隻是這半天功夫,明欽也不知躲在何處。


    “該不會是被枯樹埋在下麵了吧?”


    譚凝紫正感不安,一道人影不知從何時跳了出來,抓住她的手腕扭頭就跑,“師姐,快走呀,還愣著做什麽。”


    “欽之,”譚凝紫又驚又喜,眼見明欽平安無恙,不覺鬆了口氣,也顧不得細問究竟。


    “老妖婆被我施法困住了,咱們趕快下山。”


    原來那樹怪卻是他借用‘神遊鏡’夢境化身操控,並沒有什麽神異,隻是以神魂暫使化入山崖樹脈,引誘寶鐸仙姑陷入泥潭罷了。


    兩人匆忙奔逃,慌不擇路,還沒掠出十步,隻聽的身後一聲怒吼,寶鐸仙姑大叫著破開樹藤牽纏,揮打的亂樹橫飛,藤蔓崩散。眼目一掃,望見兩人遁逃未遠,怒哼一聲,飛鳥般橫空撲至。


    寶鐸仙姑被葛藤所陷,殘枝敗葉倒不算什麽,腐爛的樹汁卻是腥臭難當,整潔的道袍早汙穢的不成樣子,頭發濕膩膩的,臉色一片鐵青。


    明欽哈哈笑道:“老妖婆,你再不知進退,小爺可就不客氣了。”


    “你不是天女門的弟子?”寶鐸仙姑見兩人手掌相握,模樣親密,不覺仰天長笑,狀若瘋狂。“枉那穆清絕冰清自持,不可一世,想不到門中竟然暗藏著男人,待我將你拿給六大長老認一認,看她羞也不羞。”


    說話間,腳下如鬼如魅,帶著一股陰風疾抓譚凝紫麵門,冰喝道:“撒手。”看她目露冷芒,分明已動了殺機。


    “依計行事。”


    百忙中譚凝紫低喝一聲,一邊使金錯刀擋格,一邊用力去甩拉著的手掌。


    “師姐,我來助你。”


    危急關頭兩人心思各不相同,明欽握住她的玉手往身後一帶,同時掣了‘甕金椎’出來,挺身而鬥。這一掙一拒兩人的手掌不但沒有分開,反而不知激發了什麽關竅,掌心萌生了一團暖融之氣,揮動的兵器上陡然多了幾分雄沛的靈力,一刀一椎和寶鐸仙姑的‘熔金手’撞在一處,頓時元氣浩蕩,金光流溢,竟然鬥了個平分秋色。


    兩人對望一眼,目光中既有驚訝,又有欣幸,十指交纏不由緊了幾分。


    寶鐸仙姑一擊無功,大為慍怒,又見兩人模樣親昵,容色和平,隻覺得莫大恥辱,頓時氣極反笑,“好一雙癡男怨女,今晚師伯便做做好事,送你倆黃泉路上做對鴛鴦,改日讓穆清絕來領屍便了。”


    譚凝紫大感羞澀,可是大敵當前,非兩儀之氣不能取勝,兩人不熟悉引動兩儀之氣的法門,心頭更不敢亂轉念頭,生怕這神來之力忽然消失了。


    明欽呸的一聲,譏嘲道:“老妖婆,我看你這‘熔金手’火候未到,傷不了我倆,你不如迴你的光明海趁著太陽再曬幾年,等到全身顏色一律了再來討教。”


    譚凝紫‘噗哧’笑道:“你怎知她這術法是太陽底下曬出來的?”


    “想那神光教的總壇既是喚作光明海,必是日光極強的所在,這人害怕強光,便要時時拿手臂遮住麵目,所以這手掌就格外發黃一些。師姐,你看可是這個道理?”


    兩人雖然溝通了兩儀之氣,想要取勝也殊無把握,隻好以言語揶揄,若是激得寶鐸怒火攻心,說不定便有機可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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