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是有些荒謬,本是來索命,現卻下榻在了吳家大院,反倒不像是為殺人而來,像做客。


    時至後半夜,屋內江流兒鼾聲如雷,即使是身處“虎穴”他睡的也是十分安穩,因為身旁有他最信任的好朋友,慶小年。


    慶小年被鼾聲擾的心不能靜,所以此刻他正坐在廂房門口,又是一夜未眠。


    深山裏那種帶著幾分淒涼的寂靜,絕不是紅塵中的人能想象得到的


    雖然有風正在吹,吹的樹葉窸窣作響,但也不過使得寂靜夜平添了幾分蕭索之意。


    這幾天經曆了這麽多的事,在這一個又淒涼又蕭索的晚上,坐在一個還不算熟悉、甚至要索他命的人家裏,慶小年怎麽可能睡得著。


    “你怎麽來了?”


    是女人的聲音,自隔院傳來的。


    “我是來救你的。”


    又是女人的聲音。


    是兩個女人在交談,這兩個女人慶小年都認識,先說話的是雷婷,後說話也不是別人,柳嫿。


    兩人說話的聲音不大,可這寂靜的夜晚除了風聲再無其他,縱使是慶小年不想聽,兩人的話就像瘋了似得往耳朵裏竄,慶小年覺得是自己不得不聽。


    雷婷道:“你不應該來的.....”


    柳嫿道:“你不迴去,我為什麽不能來?”


    雷婷道:“我不想迴去了。”


    柳嫿道:“為什麽,他就這麽好?”


    雷婷道:“好,他很好,他比任何人都好!”


    柳嫿道:“那也不行,我們從小就一起長大,你離不開我,我也離不開你!”


    柳嫿的語速有些快,頗急,這句話她幾乎是喊出來的。


    雷婷道:“可你是女人,我也女人,女人和女人怎能長廂廝守?”


    說到這慶小年一愣,兩人談話的內容可謂是勁料十足,慶小年暗暗道:“難不成這柳嫿喜歡的是女人?”


    看來自稱“公子”的原因也就是因為這個。


    柳嫿情緒已經激動異常,好看的眸子猩紅起來,兩隻手已掐向了雷婷的雙臂,激動道:“怎麽不可能,隻要我們兩情相悅,就也能像男女朋友那樣一起生活!”


    不用看慶小年就已經知道,柳嫿已近癡狂。


    疼痛傳來,雷婷努力掙脫:“我們是好朋友,而且我已心有所屬!”


    柳嫿病態道:“那我就殺了他,你隻能是我一個人的。”


    雷婷搖了搖頭道:“你殺不了他的,他的劍術那麽無雙,連我大哥都對他欽佩不已。”


    柳嫿冷哼了一聲,道:“你還不知道吧,你大哥雷虎他已經死了!”


    雷婷頓時驚駭悚然,她的渾身在顫抖,牙齒在“咯咯咯”地打顫,嗄聲道:“這...怎麽可能...”


    柳嫿道:“不光你的大哥,浴雷刀宗、開閣門還有山下那個清水道觀的看山老頭,全死了!”


    雷婷已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柳嫿繼續道:“現在冊寒山屍橫遍野,一切的原因都是因為那把彎月虹刃和浴雷刀譜。”


    雷婷如星子的眼眸泛起了淚花,道:“這...不可能,你一定是在騙我..”


    柳嫿道:“你若是不信就隨我迴冊寒山看看,而且我還告訴你,現在這兩件武林至寶就在你那心上人吳青峰的手上!”


    雷婷憤憤道:“我不信!”


    柳嫿道:“你以為今晚來的那兩人是為何而來,就是為了索吳青峰命而來,他們兩個都是高手,一個是賊王盜神,另一個更是可怕,手上的功夫更是高強!”


    雷婷啜泣道:“等他迴來我要他親自告訴我這是怎麽一迴事!”


    柳嫿道:“那你就跟自尋死路沒什麽兩樣,你就不怕他殺了你?”


    見雷婷不說話,柳嫿的聲音突然柔了起來,道:“如果你想替你哥報仇,你就按照我說的做....”


    真正的小家碧玉的女人一般都是沒有什麽主見的,雷婷就正是這樣的女人,此時她隻好選擇相信了柳嫿話的,因為沒有人會拿別人的生死開玩笑。


    雖說她對吳青峰的愛意柔情似水涓涓細流,可血濃於水。她在心裏也做好了打算,等吳青峰一死她也不想苟且人世了。


    此刻的柳嫿看得出來雷婷動搖了,欣喜萬分。但她並不知道雷婷的心裏還打著玉石俱焚的破算盤。


    慶小年最終還是進了屋子,他並沒有打算現身,也沒打算去解釋,就目前看來事情的確是這樣的,吳青峰的嫌疑的確很大,疑點也很多。


    天漸明,江流兒的鼾聲似乎並不想與雞爭鳴,輕了許多。


    可他的心思還是有些亂,他實在是想不通為何一個長相如此無雙的女人竟也會喜歡女人,實在是暴殄天物。


    吳青峰。


    他的劍法絕世無雙。


    但他卻是一個極其懶的人。


    能坐著絕不站著,能躺著絕不坐著。


    他很會享受,他管孤獨叫安逸,也從來不會虧待自己。


    他有一個外號叫做人間地仙,他卻比任何凡人都凡。


    他剛外出迴來,迴來立馬就歇息,所以他就立馬搬了一張舒服的躺椅,人也舒服的躺在上麵。


    太陽,清風,樹蔭。


    椅子旁搭了一柄劍,似乎比江湖中通用的劍還要長個三四寸,劍未出鞘,柄無劍穗,是為了極致劍法,也是為了殺人而配的劍,無需裝飾,在太陽下看來發著淡淡的青光,如果你走進也會感到絲絲的涼意。此刻劍也隨人一樣,在曬太陽,劍的名字卻叫——月下美人


    他左腕套了一串沉香佛珠。小葉紫檀,紫色發黑,黑中透紅,看來已是玩弄久年。


    這位天下第一的劍客,果然不愧為江湖中的大行家,“以逸待勞”這四個字,江湖中話誰也不會比他知道的更加清楚,體會的更加真切。


    他的慵懶,慶小年見了也是自歎不如,這不是我說的,是慶小年的真實感觸。


    吳青峰睜開眼時,慶小年正微笑著的瞧著他。


    慶小年道:“你迴來了?”


    吳青峰道:“我迴來了。”


    兩人的第一句話竟會如此有意思,像是故人相見,慶小年像是主人,而迴了家的吳青峰像是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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