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會之上,嬴子嬰召見月氏使者。眾臣禮畢,使者覲見。入朝者有三人,一人乃衛候馮英麾下將軍褚遼。另外兩人都是從月氏來人,一人褐發藍眼,頭戴白色氈帽,帽插三支藍翎,鄂下無須,看起來甚為年輕。另外一人卻是秦人相貌,卻穿著異族衣裳,頭上帶著一頂灰帽,帽插一支灰翎,年歲約有四十來歲,看起來沉穩睿智。


    待那個月氏人向嬴子嬰行過禮後,然後嘴裏嘰裏呱啦的說了一些什麽,樣子看起來頗為尊重。一旁的那個帽插灰翎的秦人解釋:“這是月氏國的大王子烏哈,他說對秦國十分的仰慕,今日得見秦王是一件非常讓人高興的事情。”


    嬴子嬰聽這話比較滿意,頷首說道:“孤對遠道而來的月氏王子表示歡迎,待會孤會用秦國最烈的酒和最美的舞蹈來招待遠道而來的客人。”


    跟隨月氏王子的秦人又嘰裏呱啦的解釋了一遍,然後迴頭對嬴子嬰說道:“烏哈王子說,這是他的榮幸。他很高興欣賞秦國的舞蹈和烈酒。他說,他給秦王帶來了兩件禮物,那就是月氏國特有的天馬和一隻長達八尺(秦尺)的牛角,這都是月氏王庭最為珍貴的禮物,希望秦王喜歡。”


    嬴子嬰麵上微笑,心裏卻想著:帶著禮物前來,肯定是有事相求,不過現在秦國處於這種情況又怎麽幫得了月氏國呢?還有馮英既然知道秦國處於這種情況,又為何讓諸遼帶二人前來?這其中必有原因,基於對馮英的相信,嬴子嬰就收下了月氏王子的禮物,然後靜等王子的下文。


    烏哈王子見秦王收了他的禮物,激動得又嘰裏呱啦的說了許多話,跟隨他的秦人立即翻譯道:“烏哈王子說,秦王不愧是豪爽的君王。王子此次前來還是有事相求,因為月氏王昆莫突然暴斃在隴西,月氏的貴族們都互相征伐,不肯承認大王子的月氏王地位,如今月氏沒有大王,這麽打下去早晚分裂,他希望從秦國得到幫助。”


    嬴子嬰早料到是這樣,他心思秦國如今自顧不暇,哪有閑功法管你的破事?正準備開口迴絕時,下麵站立的褚遼突然咳嗽了一聲,然後向嬴子嬰遞了個眼色。嬴子嬰將到嘴邊的話又吞進肚子裏,改口說道:“月氏乃秦國的鄰邦,烏哈王子又是月氏國的正統,既然烏哈王子說了,秦國在有能力的範圍內,自然會幫忙。”


    翻譯又將秦王的話翻譯給了烏哈王子,烏哈王子得到了嬴子嬰的許諾,臉漲的通紅顯得非常高興。他又嘰裏呱啦的說了一通,翻譯說道:“烏哈王子感謝秦王的幫助,等他當上了月氏王,他會送給秦王八千匹優秀的戰馬作為迴報。”


    嬴子嬰向翻譯說道:“你轉告烏哈王子,需要孤如何幫他?”


    翻譯說了,烏哈王子一愣,似乎有點意外秦王為何這般詢問,但他還是迴答了,翻譯說道:“烏哈王子說,北地的馮將軍,是所有月氏貴族都感到害怕的天將軍,他的威名足以震懾月氏國最猛的猛士。隻要秦王同意讓天將軍帶領他的貪狼騎陪同王子迴國,王子就能力壓所有的月氏貴族,當上月氏王!”


    聽到這話,嬴子嬰終於明白了馮英為何要派褚遼一同迴來。他也沒想到,在月氏國中,馮英竟然有那麽大威名。似乎察覺到了嬴子嬰的疑惑,褚遼對嬴子嬰解釋道:“昔日馮將軍在王離將軍麾下,曾多次率領貪狼騎進月氏國‘打獵’,搶了月氏部族很多的牛羊牲畜,再加上貪狼騎震懾邊關已久,所以他們都害怕鐵麵將軍和他麾下的貪狼騎。”


    嬴子嬰疑惑頓解,他知道馮英在北地肯定又是組建了貪狼騎,不然不會這麽有信心派使前來。馮英既然覺得幫助烏哈王子對秦國有利,嬴子嬰當然答應。當朝會結束,嬴子嬰準備宴請烏哈王子賞舞之時,褚遼突然向嬴子嬰跪拜說道:“馮將軍聽聞聯軍伐秦,本欲親自領兵南下的,可是月氏族內亂,有不少部族都逃往北地,馮將軍實在脫不開身。馮將軍說與月氏結盟與秦國有莫大的好處,他在北地得到消息,匈奴單於冒頓已經掃平了東胡,還派兵入侵燕國和遼東,搶走了兩國不少的人口,匈奴日益壯大,下一目標既是月氏。等匈奴滅掉月氏之後,他們就會威脅到秦國!所以幫助烏哈一統月氏乃勢在必行的之事!我這次充當使者迴來,也是馮將軍授命,我帶了三千北地的健兒,他們都是對秦王忠心耿耿的戰士,這次關東大戰,又怎麽少得了我褚遼!”


    嬴子嬰雙手微托示意褚遼起來,對他說道:“好樣的,到時候你就跟隨孤左右,看孤是如何掃平聯軍,奪迴關東!”


    褚遼肅穆行禮,大聲應道:“喏!”


    宴請烏哈王子是在信宮東菀,那裏有個大殿,不僅可以觀賞院中景色,還可欣賞池上舞蹈。說實話,關中的勁舞確實比楚人折腰舞要難看,不過烏哈是邊塞異國之人,對這種渾厚直爽之舞反而更有興趣。飲了關中的烈酒,烏哈更是讚不絕口,連飲了幾大樽。


    此次宴會,由丞相公孫止、上大夫魏柯陪同,酒至酐時,嬴子嬰突然轉頭看向那個站在烏哈身邊充當翻譯的秦人,並舉杯向他問道:“不知先生姓名?”


    那人舉杯還禮道:“鄙人公羊禮,敬秦王!”


    言畢,以樽相邀,嬴子嬰亦還禮,二人一同將酒飲下。飲罷,嬴子嬰再問:“在秦國有位富商,名叫公羊詳。不知道與你是何關係?”


    公羊禮答道:“詳,吾弟也!”


    嬴子嬰微微頷首,對公羊禮說道:“原來你就是那個入月氏為官的秦人!你弟亦孤之臣也,他向我常提起你。”


    公羊禮聽出嬴子嬰的言外之意,他思慮片刻方道:“我也曾思念故土——此次迴來,想必還能見見我那不成器的弟弟。”


    嬴子嬰明白了公羊禮的意思,他再次舉杯道:“先生請飲!”


    等二人再次舉杯之時,嬴子嬰的袖中掉出了一支竹簡,旁邊一個侍者將竹簡捏到了手裏。等他托盤向公羊禮案邊換酒的時候,悄悄將竹簡遞給公羊禮。公羊禮將竹簡藏於袖中,麵不改色的繼續同秦國的臣子們飲酒。烏哈王子又跟秦國的君臣幹了幾樽,此時已經醉得不醒人事了。


    待酒席散後,公羊禮悄悄將竹簡入廁觀看,見上麵也道:“戌時可入宮。”


    公羊禮帶著烏哈謝拜了秦王,然後迴到了驛站。等到戌時,便起身來到宮門外,外麵早有韓談恭候多時。入進王宮,在書房再見秦王,他已經換了一身普通的常服。


    公羊禮施禮畢,嬴子嬰便安排他入座。沒有多餘閑話,嬴子嬰徑直問公羊禮道:“先生久居塞外,想必對塞外情況了解。孤在關中,對塞外的消息蔽塞,還請先生明示。”


    公羊禮也沒客套,他斟酌了一下語言,方迴答道:“如今匈奴一家獨大,月氏和羌人都處於分裂期。羌人之中主要分為兩大派,拉牯族和哈尼族,這二族為了羌人王一直爭鬥不休。月氏的情形秦王已經知道,如今匈奴控弦之士足有四五十萬,要是等他滅了月氏國,恐怕能召集的士卒會更多。這次烏哈王子到秦國求救,也是被逼無奈。匈奴的使臣已經到了月氏國,要求月氏貴族們臣服於冒頓單於。不少月氏的部族畏懼匈奴的強大,已經暗地裏跟匈奴的使者開始密談。如果月氏國久久選不出月氏王,到時候匈奴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掃平月氏。烏哈王子是昆莫的兒子,他雖然沒有昆莫王那麽有抱負,但他仇恨匈奴人,他的祖父就死於冒頓的毒手,所以秦王助烏哈登位能遏止匈奴的擴張,多一個盟友總比多一個敵人好!”


    嬴子嬰沉思了一下,突然說道:“匈奴如此強大,要是等他滅了月氏,恐怕中原諸國無一國是他的對手。”


    公羊禮正色道:“匈奴縱然沒滅月氏,中原也沒有任何一國是它的對手,縱然稱霸天下的楚國也比不上!”


    嬴子嬰臉色更凝重了,他盯著公羊禮說道:“如果匈奴真有先生所說的那麽強大,那麽月氏一統了也難以阻擋匈奴的入侵!”


    公羊禮眼中充滿了對秦王聰慧的感歎,他點頭說道:“正是如此,就算烏哈一統了月氏,也依然不是匈奴的敵手,所以秦王要盡快的打敗入侵者,並讓秦國強大起來。如果秦國在關東之戰敗了,苟延殘喘逃到了隴西,到那個時候等月氏滅後,秦國也難免被滅國。”


    嬴子嬰微微一笑,他瞟了公羊禮一眼,身上帶著無與倫比的氣勢說道:“關東之戰,秦國必勝!先生不必擔心!”


    公羊禮躬身行禮道:“但願秦王所言是真!”


    說完之後,便向嬴子嬰請辭離去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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