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信屯兵於澠池,就食於河南。河南王申陽投降劉邦之後,三川之地卻是由呂澤鎮守。呂澤乃劉邦的妻兄,身受劉邦器重。韓信沒能拿下關中,更導致後將軍周勃戰死,在軍中威望大失。大軍士氣低落,韓信不得不在澠池整頓,重立了軍規,讓士卒不可飲酒作惡。將軍周勝因父去逝心中悲切,在大帳之中痛飲,卻不小心被巡營的樂陽發現。周勝自知犯下了軍規,央求樂陽不讓告發,樂陽不講情麵,上告於韓信,韓信罰鞭撻二十,還讓眾軍觀看以示警戒。周勝不堪受辱,在盧綰帳中哭訴,盧綰見韓信失勢,謂道:“汝叔父呂澤就在洛陽,何不前去尋一個公道?”


    盧綰說這話的原因,主要是心生妒忌。他本是劉邦的心腹,為人又小氣,自從韓信來後,劉邦日夜與他交談,還當著盧綰的麵道:“韓信之才,可比之孫、吳。孤能得此大才,何愁打不過項羽?”劉邦對韓信的信服,使得盧綰心中不悅,他心思:“大王帳下能人何其多也,為何偏偏隻看重韓信一人?”


    韓信出征關中,盧綰有意想試探劉邦,就對劉邦說道:“大將軍征伐三秦,臣願意同往!”劉邦一思索,果然同意,盧綰心中立即明白,劉邦還是信不過韓信,心中暗暗竊喜。韓信兵敗河南,盧綰心中早有不滿,思及日前劉邦對他的誇耀,再想想如今的敗績,覺得韓信也不過如此。所以他示意周勝,向呂澤求助。因為周勃與呂澤本是好友,曾經患難與共。此事若被呂澤知道,呂澤定然會發難。到時候韓信這個大將軍的位置能否保住,就很難說了。


    在盧綰的有意挑撥下,周勝果然投奔了呂澤,韓信與呂澤的關係也越來越緊張。時值劉邦與項羽在南陽的戰事不利,遂招韓信領兵相助。韓信自覺愧對漢王,雖敗退關中卻還是不甘心,他在流民之中散布謠言,還想趁機奪迴關中,好證明當初他向劉邦進言的兩路齊進的策略是對的。


    項羽派大將季布偷襲了棘陽,兵指宛城。劉邦大驚,再次派酈食其讓韓信前來增援。在酈食其告辭的時候,劉邦曾吩咐道:“韓信既然在關中吃了敗仗,卻還不肯支援南陽,莫非是心存異心?酈先生,你到河南之後,小心打探,如果韓信真有異心,可讓呂澤用計擒拿!”


    酈食其領命前往,他知道劉邦已經對韓信起了猜忌之心,但他昔日與韓信交好,不認為韓信會心存異心,所以有意要救他。他到洛陽後並未現身,而是在暗中打探,當他聽聞韓信與呂澤不合的時候,心中立馬有了定計。於是進洛陽見呂澤,對呂澤說道:“大王聽說韓信有不軌之心,傳我密旨,讓將軍擒拿韓信,還望將軍速速發兵!”


    呂澤聞言大驚,忍不住起身問道:“大王是受何人慵惑?韓信兵退關中,是因為糧草不足,如今他在河南,靠的是我調撥糧草接濟!這種情況之下怎麽會心存異心呢?”


    聽到呂澤這麽說話,酈食其心中暗道:中我之計矣!


    原來酈食其早就聽說過呂澤是個公私分明的人,他又與為人忠義正直的周勃交好,這樣的人物是不屑暗中害人的!所以酈食其得知韓信與呂澤不和,卻用此言相逼,果然呂澤為韓信分辯。


    酈食其心中已有定論,表麵上卻依舊擺出不為呂澤言語所動的樣子,繼續說道:“韓信屯兵於澠池,澠池離函穀關不過幾十裏地,如果他要投降秦王子嬰,豈不是又近又方便?到時候又豈會受將軍糧食所製?”


    呂澤急得跺腳,甩袖子說道:“先生怎能如此說話?韓信在關中與嬴子嬰大戰,殺了秦國那麽多將臣,連嬴子嬰本人都差點落到韓信手中。有這樣的大仇,韓信又怎麽會投降秦國呢?先生不要妄自猜疑冤枉好人啊!”


    “額?”酈食其拉長了聲音,一臉訝異的問道:“將軍也覺得韓信是好人?”


    呂澤麵上有些不快,怏怏擺手說道:“我雖然與韓信不和,但此人確實無投敵之心,還望先生明鑒,早日返迴南陽,先漢王說明情況。”


    酈食其假裝沉思了一會,突然說道:“既然將軍說韓信沒有異心,那不如同我一起去麵見韓信,當麵質問他如何?”


    呂澤猶疑道:“這不好吧?”


    酈食其笑道:“將軍如不前往,韓信又如何脫罪呢?”


    於是呂澤下定決心,與酈食其一起前往澠池。到了澠池營寨,二人看到韓信正在高台之上看士卒操練,酈食其突然笑道:“韓信果然沒有異心!”


    韓信得知二人前來,立即將他們請上了高台。三人在高台上踱步,酈食其便將漢王要他領兵迴南陽的事情說了。韓信聽罷沒有迴答,反而手指下麵向二人問道:“你們觀吾軍容如何?”


    酈食其見軍營之中旌旗獵獵,行伍之中盡是精壯之士,往來騎士奔馳有度,遂讚道:“盡是百戰精卒,頗為不凡!”


    呂澤乃知兵之人,他見韓信如今在操練陣列,然而這個陣容他卻從未見過,於是向韓信問道:“此乃何陣?”


    韓信答道:“我為此陣取名為鯤鵬九變!”


    呂澤問:“何為鯤鵬九變?”


    韓信道:“莊子曾雲:北冥有魚,其名曰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裏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裏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鯤鵬本就是世間異獸,能行於風水之中。這陣法取這名,也是當年吾觀逍遙遊有感而創。其陣多變,一為魚鱗,一為鶴翼,一為臥龍,一為虎亂,一為魚麗,一為雀躍,一為雁行,一為井雁,一為懸車。吾能將士卒在瞬息之間變陣,然後陣陣相合,變中有變!”


    呂澤大驚,轉而大歎道:“此陣若是練成,又有何人能敵?”


    說到這,竟然忍不住搖頭感歎。韓信聽聞此言,卻忍不住長歎一聲,臉上卻多了些蕭索之意,他說道:“吾用此陣戰敗秦王子嬰,卻還是在關中戰敗,呂兄這話聽來分外刺耳!”


    呂澤見了此陣,心中卻對韓信感到由衷的敬佩,忍不住說道:“將軍之才,非吾能及,前些日子——。”


    他剛想說點客套話,韓信卻忍不住伸手止住。韓信轉過身來,目視呂澤道:“吾有鯤鵬九變,依舊敗在嬴子嬰手中。這非天意,而是人為。嬴子嬰沒有布陣,卻布下了一張大網,任憑我在網中如何變幻,卻始終掙脫不出。此人能在危難之間複起,如不早除,遲早會成為漢王的心腹大患。關中土地肥沃,乃中興之地,如果不將嬴子嬰扼殺在危難之間,漢王豈不是要腹背受敵?”


    韓信之言,說得二人都皺眉緊思。過來半響,酈食其才問道:“如今大將軍已經兵退關中,嬴子嬰已經坐穩了關中,以前都奈何不了他,如今他依關死守,又能怎麽辦呢?”


    呂澤也附和道:“秦起關中,不僅是漢王,對天下諸侯來說都是一大禍事啊!”


    韓信看著二人說道:“嬴子嬰還未坐穩關中,此時還有機可乘。二位,韓信懇求二位一件事!”


    說到這,韓信突然屈膝跪下,向二人說道:“韓信心有不甘,還想繼續兵伐秦國,還望二位助我!”


    酈食其搖頭說道:“不妥啊!如今漢王戰事吃緊,又豈能讓你兩麵開戰?”


    韓信目光炯炯的看著酈食其道:“在我看來,南陽戰事,可緩不可急!”


    酈食其連忙攙扶起韓信,向他問道:“此言何解?”


    韓信站了起來,向酈食其說道:“項羽雖然步步緊逼,但漢王如果放下身段求和,項羽念顧舊情,肯定會退兵!”


    酈食其搖頭說道:“不妥不妥!縱然漢王求和,可項羽已經快拿下宛城了,豈會善罷甘休?要知道漢王可是向天下諸侯發了檄書啊!”


    站在一旁的呂澤突然說道:“韓將軍所言說不定有效!”


    韓信點了點頭,卻不多說。先將二人請進營帳,吩咐下人用鼎蒸肉,三人分主賓坐下後,韓信才說道:“如今情況與先前已經不同了,秦室複起,這不光是漢王的事,還是天下諸侯的事!要知道漢王與楚王還有兄弟之情,而楚王與嬴子嬰可是世仇啊!當初項燕臨死立誓‘楚非三戶,亡秦必楚!’如今秦朝複起,項羽豈能坐視不管?在吾看來,漢王現在兵力不足,並不是與楚王決戰的時候,隻要漢王放下身段,拿出秦室複興的說法來,項羽說不定會同意議和!”


    韓信沒將話說滿,畢竟項羽此人太過驕傲,劉邦檄書天下掃他的麵子,他未必會放過劉邦。當酈食其聽了韓信的話,卻忍不住拍案叫好,酈食其深諳縱橫之道,覺得韓信此言有理。劉邦跟項羽打到現在,也清楚的認識到現在的他並非項羽對手,如能求和當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三人商議了一會,都覺得這個計策可用。韓信向酈、呂二人說道:“隻要給我一個月的時間!不管這一個月能否再奪迴關中,到時候我自縛雙手向漢王請罪!”


    酈食其尚在沉呤,呂澤卻突然向韓信說道:“大將軍所言有理,既然大將軍有心,呂澤怎能不助?不管議和能否成功,這一次我替大將軍前往南陽,好安漢王之心!我走之後,河洛之地就拜托給大將軍了!”


    呂澤先前一直稱韓信為韓將軍,這一次卻肯叫他大將軍,顯然是真正的折服了。韓信將呂澤請到主位,對他跪拜道:“呂將軍深明大義!請受信一拜!”


    酈食其見二人如此,忍不住跺腳說道:“罷了!罷了!你二人既然敢這麽做,就不怕我向漢王進讒言?”


    呂澤扶起韓信,三人相視大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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