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雲起見劉穎點頭,應該是明白了他的意思,這才開口問了句她住哪裏。


    劉穎遲疑了一下,還是把地址告訴了張雲起。


    她家就住在附近的小古道巷。


    那一塊地段最近正在遷建。這要擱在後世,這種裏津核心地段的拆遷戶們可都是有錢人,房子一移,蘭博基尼;拆字一噴,立提大奔。


    哪裏還用得著出來賣花掙學費?


    可想而知,慶午步行街在拆遷方麵應該也有不小的問題。張雲起正想著這些,劉穎已經提著花籃離開了。


    初見看著她的背景怔怔出神了好久。


    被這麽一樁小事一鬧,時間已經拖到晚上九點多,看完電影時間就有些太晚了,紀靈熬不了夜,初見明天還得坐飛機去北大報道,所以打消了看《甜蜜蜜》的計劃。


    三個人在人潮湧動的街頭散了會步,兩個女孩腳步輕快地走在前麵,時不時側頭笑著說著什麽。


    跟在後頭的張雲起掏出手機,給馬史打了一個電話。


    到了深夜十點出頭,三人迴轉到太平街口,張雲起開車先把紀靈送迴了白竹坡,而後載著初見迴了東門別墅。


    到家後,兩個人一起洗澡。


    雖然早春時節天氣挺冷的,但臥室中央空調的暖氣開的很高,張雲起赤裸著身體把已經小臉嫣紅有些氣喘的初見抱上了床。


    這個澡洗了足足有個把小時。


    張雲起已經很累了,兩條腿發軟,一絲不掛的初見卷縮著纖細、白皙、修長的身體躺在他懷裏,上麵隻蓋了一層薄薄的真絲被,手指頭在他胸膛上畫圈圈,過了一會兒,她忽然說:“雲起。”


    “嗯?”


    “你早知道那幾個小女孩賣的是假花?”


    “算是吧。”


    “那你為什麽還要買?”


    “你真想知道?”


    “嗯。”


    “原因很簡單,我把她們的花買了,你開心,那些小女孩也能早點迴去睡覺,就連我自己也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大善事,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感覺自己一下子就從人人喊打的無良資本家變成了一個樂善好施的大善人,一舉三得,這不是挺好的嗎?”


    初見笑,隨後她把臉頰貼在張雲起的心髒上,小聲說:“我忽然想起了以前看過的一本書,裏麵有一個真實故事現在還記得。”


    張雲起問道:“什麽故事?”


    初見細聲細氣地講了起來:“那本書的作者采訪了一位叫做莫裏的老人,老人患上了絕症,並且癱瘓在床,去探望他的人往往去了以後,都激動的淚流滿麵,但他們並不是為那個老人的悲慘遭遇而哭的,他們哭的原因是因為他們本來想著去安慰莫裏的,卻沒曾想到,最後都被那位即將不久於人世的老人給安慰到了。作者很費解,於是他問老人,你是病人,而且你病的已經那麽嚴重,你為什麽不能直接接受他們的同情呢?老人的迴答,我至今還記在心裏。”


    “老人怎麽迴答的?”張雲起有些好奇。


    “老人說,接受隻會讓我感覺自己行將就木,給予才能讓我感覺自己真切的活著。”初見仰頭看著少年人的眼睛:“雲起,你隻是在真切的活著。以後不許再說自己是無良資本家了。我心疼。”


    張雲起笑了笑,伸手把懷裏的女孩兒摟的更加緊了。


    這時候已經是淩晨時分。


    夜很深了,時令剛過立春,窗外還有寒風在嶽麓山上凜冽,沒有蟲鳴鳥叫聲,舒緩的輕音樂在溫暖如春的臥室裏靜靜流淌著。


    過去了許久,躺在張雲起懷裏的初見忽然又說:“對了,雲起,你為什麽要你那個同學劉穎不要在步行街賣花了?”


    張雲起摸了摸女孩白皙光潔的肩胛,說道:“因為那些小女孩子大概率是被人控製的,劉穎揭穿了她們賣假花的事情,那些小女孩肯定會去告訴背後的老板,劉穎在慶午路步行街賣花本來就是人家的競爭對手,現在又壞了對方的生意,對方應該是不會輕易放過她的,另外,劉穎一個名牌大學生出來賣花掙錢,家庭條件應該不太好,對方就會更加肆無忌憚了。”


    初見從張雲起赤裸的胸膛上抬起頭,幹淨且清澈的眼睛裏有一點點憂慮:“雖然你提醒她不要在步行街賣花了,但對方會不會為了出氣還是不放過她?這樣她就有危險了,畢竟她是為了你才揭穿對方賣假花的事情的。這是件小事,但情誼好重。”


    事實確實如此。


    按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邏輯來講,劉穎的行為有些多此一舉了,當時張雲起把她和那些個小女孩的花全買了,大家皆大歡喜,現在這麽一搞,增加了很多不必要的問題,但是不管怎麽說,多此一舉的情誼,終究也是一份情誼。


    張雲起捧起初見的小臉,低頭親的她喘不過氣來,才笑著說道:“所以我要了劉穎的地址,剛才在步行街散步的時候,我在後頭打電話讓馬史安排幾個安保過去了。”


    初見這才又抿嘴溫柔地笑著。


    她仰起頭,在張雲起嘴上啄了一下,聲音軟軟的:“雲起。”


    “嗯?”


    “沒什麽的。”


    “沒什麽幹嘛叫我名字?”


    “就是想叫你名字呐。”


    ******


    第二天。


    是一個陽光燦爛且有春風的晴天。


    張雲起很早就起了床,一向比張雲起起的還早的初見卻窩在被窩裏睡得很熟,窗簾沒有拉上,清晨的微光透過窗外樹梢,照在她柔軟的額頭上,被子一直裹到了後腦勺,隻露出一張清澈的小小的臉兒。張雲起在她額頭輕輕地親了一口,出門洗漱以後,去了附近的菜市場,買了還帶著露水的新鮮菜,然後迴轉家裏做早餐。


    這事兒他很久沒做過了,沒時間。


    張雲起做菜做到一半的時候,手機鈴聲響了起來,他拿到手裏一看,是馬史的。


    沒有出乎意料,昨天淩晨,一群刺龍畫虎的壯漢衝進了劉穎家院裏,和馬史派過去的人來了一場惡鬥,不過對方都是90年代的社會邊角料,散兵遊勇,馬史這邊可都是特招的退役兵哥哥,最後的結果也就可想而知了。


    馬史在電話裏說道:“老板,這麽一群癩皮狗打一頓倒是簡單,但感覺解決不了問題,估計他們逮著空子就會去惡心那一家人,我們也不可能天天守著。”


    這就是一件屁大點的小事所引發的一連串問題,張雲起說道:“你這樣,這幾天派人把這夥人的頭頭給我找出來,簡單點,直接去區分局報案,組織強迫兒童沿街販賣假貨,夠他進去改造幾年的了。”


    “收到。”馬史迴複了一句,隨後又說道:“老板,還有個事情,我看古道巷那一塊片區在拆遷,但老百姓抵觸情緒都挺大的。那個劉穎家裏也一樣。而搞這件事情的老板又是你以前讓我查過的劉銘德。”


    馬史覺得這條信息可能對張雲兒用,所以做了匯報,實際上張雲起早就清楚了。前世的這段時間他就在裏津,沒少跟廠妹女友逛慶午路步行街,混亂慘烈的場麵親眼所見,可以說是曆曆在目。


    其實拆遷有紛爭這個再正常不過。


    在90年代,商業地產和房地產才剛剛熱絡起來,拆建方式和補償標準是混亂的,這種事張雲起就沒見過沒有紛爭的。就連他聯盛集團流轉價值較低的耕地,而且隻拿經營權,承包權還在老百姓手裏,都會有老百姓抵觸,更不要說這種建設用地和商住用地一次性轉讓所有權的一錘子天價買賣了。


    當然,這點小老百姓的紛爭,劉銘德根本就不可能放在眼裏。


    因為裏津市裏麵肯定會替他撐腰!


    劉銘德確實有眼光,膽子也足夠大,就張雲起目前所知道的,很早之前,這個港商在裏津市操盤開發江心洲的時候,就看中了慶午路步行街這個項目,於是極力向裏津方麵提出將慶午路步行街打造成為“華夏第一街”的設想。


    這個項目其實市裏麵幾年前就想開發了,但是那種能夠洞穿時代霧瘴,看清慶午街背後隱藏著天量商業價值的企業家,終究是鳳毛麟角的,導致了市裏麵招商兩年多都沒有談成項目開發。


    當時帶著港商光環和江心洲項目成功案例的劉銘德自告奮勇要接盤,讓楊家榮的前任宋子健和陸豐都十分高興,於是在劉銘德的陪同下,市裏麵率考察團到海外考察,順帶玩了一段時間,迴來聽取各方麵的匯報後,宋子健就拍板定下要推進慶午路步行街項目的開發。


    當時經過10多天的談判磋商,裏津市土地和規劃等部門多次開會就慶午路步行街項目的地價、拆遷等關鍵問題進行了討論研究,最終劉銘德旗下的騰龍實業與市裏麵達成協議,成功拿下了慶午路步行街的開發權。


    因為自身資金和體量不足,劉銘德又馬不停蹄地開始啟動投資開發的各方麵準備。


    這時候,原來有合作夥伴關係的湘北雄森集團進入了他的視野,他向雄森集團介紹了這個項目,經過雄森集團高層的實地考察,雙方順利達成合作。


    雄森集團與劉銘德的騰龍實業簽署了《合作協議書》,具體協議條款是不清楚的,張雲起隻知道雄森集團注資了5000萬元,用於這個項目的開發,並且同意按協議約定和配合裏津市裏麵招商引資的意圖,由騰龍實業海外關聯企業(今富公司)與雄森集團成立裏津市錦兆實業開發有限公司。


    錦兆實業由此搖身一變,成為了中外合營公司,推動開發慶午路步行街,而劉銘德出任錦兆實業的董事長一職。


    這大半年來,劉銘德方麵的材料張雲起已經摸得一清二楚,他之所以這麽關心,並且一直盯著這個項目,原因很簡單,在他看來,誰掌控了慶午路步行街,誰就能夠掌控裏津這座未來網紅星城消費娛樂行業的半壁江山。


    他張雲起當然想掌控!


    就眼下的情形來說,他也沒那麽急,雖然裏津市裏麵打出了大幹100天的口號,想快速推動慶午步行街開街,但前世的記憶讓他清楚的意識到沒那麽簡單,這個項目因為重重矛盾最後演變成了一個爛攤子,中間有無數激烈紛爭,一直到2000年後,幾個工程才陸續落地。


    當然,張雲起不清楚的是這個項目的矛盾紛爭根結具體在哪裏,他目前能夠確定的就是劉銘德采用超高杠杠率在操盤這個項目。


    雖說眼下國內銀根緊縮,但市裏麵為了推動這個項目,肯定是已經給了劉銘德不少貸款的,但在這種情況下,他還膽子大到敢跟喬誌武這種專放高利貸的再搞民間融資,就是明證,但如果慶午步行街這個項目真的能實現大上快幹建設,100多天開街,資金鏈是完全能夠撐住的,所以這是不是暴雷的關鍵點,也難說的很,畢竟,幹地產的又有幾個不是拿銀行的錢發自己的家呢(當然銀行發的更多)?


    如果能看到劉銘德和雄森集團的高機密合作協議,或許就一切都明朗了。


    張雲起想到這裏的時候,看見初見從二樓的主臥下來,他對馬史說道:“我知道了,你先把我說的事情去處理一下。”


    張雲起掛了電話,對初見笑著說:“醒了呀。”


    初見輕輕“嗯”了一聲,走過來抱著他的腰,也不說話,隻是溫暖地笑著,清澈的臉頰在他胸膛上磨蹭了好一會兒,才踮起腳尖,在他臉上親了一口,然後去洗漱。


    初見洗漱完後,張雲起把早餐也做好了,是高中那會兒初見媽媽蔣鳳常常給他做的海參雞湯麵,不僅營養,味道也十分鮮美。


    初見少見地把一碗麵條都吃完了。


    吃完早餐,張雲起開著奔馳送初見去了黃花機場。


    路途不近,花了半個多小時才抵達,機場裏麵人潮洶湧,正好是開學季,離別的場景和揮手說再見的畫麵處處可見。


    張雲起提著行李箱取了票,初見在他懷裏依偎了好久。這時候,這個乖女孩兒似乎已經不在乎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人的目光了。


    一直到時間快來不及了,張雲起才掐著點送初見過了安檢。


    他自己就不能再進去了。


    隻是初見進安檢門的時候,忽然迴頭,踮起腳尖越過洶湧的人潮,說:“雲起,你什麽時候來看你的煜?”


    那一下子,周圍好多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張雲起,張雲起笑著大聲說:“桃花盛開春江水暖的驚蟄!”


    初見笑。


    她笑的好開心,但是她沒有說再見。


    張雲起在原地看著女孩的身影消失人潮對麵的安檢門處,站了會兒,轉身離開。他迴程的那一路上,陽光燦爛,路的兩邊,有青青綠草破土生長。


    桃花盛開的驚蟄,已經不再遙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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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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